文/施艷

上班40天，貪污上萬元

文/施艷

他是我所辦職務犯罪案件中年齡最小的犯罪嫌疑人，案發(fā)時才25歲。在他身上，沒有刑事犯罪分子的那些“戾氣”和“怨恨”。與一些老奸巨猾的貪官相比，他沒有很深的心機，給人的印象內(nèi)向靦腆，言語不多。

他上崗第一天就“黑”下了200多元，像注入了興奮劑，緊張刺激又有“收獲”，“用這種手段撈外快的機會終于輪到自己了”的念頭刺激著他。40天里，這樣的興奮一直持續(xù)著，他沒有請過一天假，為的就是填充不斷膨脹、泛濫的貪欲。

案發(fā)時才25歲的他，上班第一天就‘黑’了單位200多元。如此輕易得錢，使他感到既緊張又刺激。

應聘，成為一名收費員

現(xiàn)年只有25歲的劉清是桂林市雁山鎮(zhèn)人，高中畢業(yè)后走上社會，曾到上海做過廚師，后回到桂林，在工廠當過臨時工，用積攢不多的工資在街頭巷尾販賣些水果、在股海中牛刀小試了一番，倒也小有盈余。內(nèi)向靦腆寡言少語的他，也算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但作為家里的老大，又是獨子，父母還是希望他能有個穩(wěn)定的工作，然后娶妻生子，延續(xù)香火。

2008年，桂林市機場路（國有獨資公司）開始了改擴建，收費亭也將搬遷擴容。2010年，機場路管理有限公司向社會公開招聘收費員。12月，劉清通過應聘，成為桂林市機場管理有限公司收費員，與公司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勞動合同，想到從此告別顛沛流離的生活，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和收入，劉清和家人都非常高興。

由于新的收費站即將啟用，公司對新招錄的人員進行崗前培訓，讓他們跟著老收費員學習規(guī)范工作用語、手勢，熟悉工作流程和收費標準：各車型對應的數(shù)字和收費額，收款后在電腦上確認打票交給司機，司機不要的票據(jù)，當即撕毀不得留存。期間，劉清便發(fā)現(xiàn)，一些司機（尤其是私家車司機）為了趕路趕

時間，交了錢后不要票，電腦打出的票只能當廢票處理。這一發(fā)現(xiàn)，在劉清內(nèi)心點燃了貪欲的烈焰，他心里盤算著這是一個賺錢的好機會，便萌生了隱藏、私吞的邪念。

上崗，他伸出了黑手

20多天的培訓、跟班，劉清比別人更“用心”，他不僅掌握了收取過往車輛通行費的流程，而且掌握了“賺錢”的“訣竅”。2011年1月16日正式上崗收費。這一天劉清上的是大夜班，他主動要求到2號亭收費（該亭為進城收費亭）。對他而言，真可謂既興奮又煎熬：穿著公司發(fā)放的工作服，穩(wěn)坐在收費亭里，一伸一縮的手勢就可以讓司機停車、開走；但是貪欲的撩撥、邪念的膨脹，也使他緊張不安，他要隨時判斷前方來車是公車還是私車，司機是否要票，是否注意票面的時間和金額等。如果司機交了錢不要票，電腦已經(jīng)出了票，他就將票據(jù)放在屁股下，留著下次用，為了隱瞞賣廢票，擾亂監(jiān)控員的視線，有時收錢后，他便從屁股下將廢票捂在手里，然后有模有樣地在出票機上晃悠一下，交給司機；有時他收錢后，索性不打票，直接將錢放在抽屜的另一個地方，5元、10元、20元，慢慢地攢足百元，他就換成百元鈔……

在崗的七個小時，盡管是大夜班，他卻沒有半點睡意，交班后，在往辦公室繳款途中，他將黑下的200多元錢揣進了自己的口袋?；氐阶约鹤庾〉姆块g內(nèi)，手里捏著第一天上班就“賺”到的200多元錢，他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可以得到徹底放松。正是這輕而易舉得來的200多元錢，讓劉清一發(fā)不可收拾，只要上班，他就伸手，瘋狂作案，一個班下來，“賺”幾十元、百把元不等。特別是春節(jié)期間，車流量大，每班能“賺”三四百元。對這些“黑錢”，他格外珍惜，分文未動，隔三差五就存到銀行里，想著將來結(jié)婚生子，在市里買套房子，過上城里人的生活。從2011年1月16日正式上崗到2月27日案發(fā)40天內(nèi)，劉清趁一些進城司機不要票據(jù)的機會，采取收費不打票，或少打票以及給廢票的手段，將應交回公司的通行費共計1.19萬元非法占為己有。

其實，監(jiān)控早已發(fā)現(xiàn)

為了規(guī)范收費員的收費行為，收費站除了制定相關的制度，規(guī)范每個收費員的收費行為外，在每個收費亭內(nèi)都安裝了監(jiān)控裝置，安排監(jiān)控員監(jiān)視收費員的行為，每半小時對其中一個屏幕進行放大檢查監(jiān)控。劉清正式上崗后，監(jiān)控員曾電話提醒他：收了錢一定要打票，廢票要當場撕毀；但劉清自認為做得隱蔽，自認不會被發(fā)現(xiàn)，認為監(jiān)控人員只有一個人上班，收費站有6個崗亭，應該看不過來，仍然我行我素。劉清心存僥幸，卻沒想到更換了的監(jiān)控員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軌行為，公司也及時向檢察院舉報。正是在這種僥幸心態(tài)和貪欲的膨脹驅(qū)使下，最終案發(fā)，劉清僅40天的收費經(jīng)歷宣告終結(jié)。

貪污還是職務侵占

劉清案件，由桂林市人民檢察院指定桂林市城郊人民檢察院辦案。此案在辦理過程中，對劉清行為的定性存在分歧：劉清是從事公務的行為還是提供勞務的行為？一種意見認為劉清的行為構(gòu)成職務侵占罪。其理由是：劉清在機場路收費站（國有獨資公司）所從事的工作，僅是負責收取過往車輛的過路費。雖然劉清在擔任收費員時對所收取的公款，在上班時間可臨時由其保管，但不具有對國有財產(chǎn)的處分權，其從事的工作屬于一般性勞務活動，不是財會管理人員，不屬于依法從事公務的人員，不符合貪污罪的主體構(gòu)成要件。一種意見認為，劉清系受委托管理國有財產(chǎn)的人員，屬于從事公務，其隱瞞侵吞公款的行為屬于貪污犯罪。

在審理中，法院認為，劉清經(jīng)過應聘成為機場路收費站（國有獨資公司）的收費員，與公司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勞動合同，雖然他不具有法律或者事實上的國家工作人員身份，但從行為的內(nèi)容和性質(zhì)看，是代表單位（國有獨資公司）對車輛過路費進行收取、核對和上交的。具體而言，是及時收取公款、暫時保管公款、按時核對和上交公款；從行為的目的看，通過收取、保管和移交公款，保證公共財產(chǎn)的安全收取和移交。因此，劉清的行為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雇傭行為，而是符合“公務”的特征，是一種嚴格依照國家財經(jīng)制度和法律從事公務的行為，從而符合貪污罪“從事公務”的本質(zhì)。法院最終認定劉清的行為構(gòu)成貪污罪。

案卷之外

2011年6月14日，法院開庭。因為案情并不復雜，且劉清自始至終認罪態(tài)度較好，并退出了全部贓款，法庭適用簡化審程序。在法庭上，劉清對公訴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進行過多的辯解，只請求法庭能給予他從寬處理。最終法庭全額認定了檢察機關指控的金額，以貪污罪判處劉清有期徒刑一年。一審判決后，劉清沒有上訴。

對于劉清這樣的犯罪嫌疑人，我一直都深感惋惜。沒有人天生就是腐敗分子，更何況25歲的他，給人的印象老實木訥。因此，造成他走向墮落的深層次原因更值得我們探究。

首先是自身法制觀念的淡漠。高中畢業(yè)后走上社會，劉清沒有接受過哪怕是片言只語的法制教育，應聘到機場路收費站任收費員之前，他一直處于游擊打工狀態(tài)。辦案人員第一次問到他“黑錢”行為的性質(zhì)時，劉清脫口而出“是違反了公司的規(guī)定”，認為只要退出全部“瞞”下的錢款就會沒事。在取保候?qū)徠陂g，劉清多次要求辦案人員盡快結(jié)案，以再次涉足上海，重操廚師老本行，法律對他而言似乎很遙遠。

客觀上，廉政教育的缺失值得警醒。劉清應聘后，20多天的培訓時間，一直跟班熟悉收費流程，稍有空閑，便被安排疏通車輛、打掃衛(wèi)生，對廉政警示教育，公司的培訓過程中只字未提。面對一個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法制愈發(fā)健全的多元社會，一個年僅25歲的年輕人，他渴望的是一份收入穩(wěn)定的工作崗位，社會在提供更多的就業(yè)崗位的同時，更應該提供給他們適應社會、合法生存、保護自己的技能，其中法律的普及不可或缺。

在道路收費過程中暴露出的監(jiān)管問題也令人深思。劉清案發(fā)，是因為更換了的監(jiān)控員的細心。安裝監(jiān)控設備的同時，若是配套制度跟不上，工作人員不負責任，此等作案手法，何時才會被發(fā)現(xiàn)？正是監(jiān)控人員不認真履職，疏忽大意，才助推了劉清貪污行為的愈演愈烈。一個單位、企業(yè)，培養(yǎng)職工的崗位意識、職責意識、身份意識、廉政勤政意識，應該和創(chuàng)造經(jīng)濟價值一樣同等重要，而且應該在工作的細節(jié)中不斷地培養(yǎng)和灌輸，使之成為一種習慣和行動。

同時，也可以借鑒國外經(jīng)驗。在國外，公路收費已基本電子化，高級的收費系統(tǒng)，司機不用停車，車開過路時，無線收費系統(tǒng)自動會將有關費用從司機身上的射頻卡（電子錢包）中扣除。此案也為許多的公路收費處提了個醒：對人的教育很重要，但相應的科技裝備也要跟上，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因人的貪欲而造成的損失。

編輯：董曉菊 dxj502@163.com

結(jié)語：

看著劉清被法警帶下法庭，我內(nèi)心一點也沒有案件辦結(jié)時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對于一個年僅25歲的年輕人，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但這次犯罪，對他今后的個人前途和人生幸福，都影響極大。可見，廉政教育的對象不僅僅是領導干部，如何開展全民廉政教育也是一項重大的課題。只有在全社會營造一種濃厚的廉政氛圍，才可能使廉政真正形成文化，成為人人自覺遵守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