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東 張慧霞

論“關系社會”國情中社會學方法的本土化途徑

王 東 張慧霞

社會學方法的本土化離不開對中國國情的關懷?！瓣P系社會”是社會學方法本土化視角下最具方法論意義的國情之一。社會學研究的選題、調查現(xiàn)場的進入、調查研究的具體實施都必須考慮“關系社會”這一國情。這一國情中,社會學方法的應用過程就是在經(jīng)營一個龐雜的社會關系,研究者與調查者的關系、研究者與被調查者的關系、調查者與被調查者的關系關涉到社會調查的各個環(huán)節(jié)。社會學方法本土化的途徑有賴于在整個社會調查過程中,研究者對“關系”的敏感性,在各操作步驟方法方面考慮關系社會帶來的利與弊。

關系社會;社會學方法;本土化

一、問題的提出

中國國情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在全球化時代,本土化意識凸現(xiàn)其價值的背景下,社會科學各學科紛紛從自己的角度審視中國國情,力行本學科的本土化①本土化概念是與國際化、全球化概念緊密相關的,是一個硬幣的兩個方面,沒有經(jīng)濟全球化一體化,也就沒有本土化。這一概念最早出現(xiàn)在臺灣學者的著述中,1982年楊國樞等人主編了《社會及行為科學研究的中國化》,該書被認為是社會科學本土化運動的啟蒙書籍,隨之在臺灣學術界掀起了一場社會學科學本土化運動。20世紀 90年代中期,《中國社會科學季刊》最早系統(tǒng)提出本土化概念,大陸學術界也逐漸開始關注本土化問題。。

在社會科學本土化的過程中,筆者認為存在兩種不同思維方式:擺脫西方理論框架和研究方法的束縛,從而創(chuàng)造出更加適應本地情況和需要的理論成果,此其一;另一方面,強調中國的經(jīng)驗的獨特性,在學科研究中秉承“中國問題”意識。這兩種出發(fā)點的區(qū)別在于對待西方理論框架和方法的態(tài)度上,前者以“西方理論框架和研究方法”為靶子,在“破”中尋求 “立”;后者強調對 “本土”、對“中國國情”的考量,在此基礎上尋求學科的獨立性。

為了在社會科學的各個領域中真正建構出具有中國特色的科學理論,我們就應很好地了解國外的相應工作?！?〕顯然,前一種本土化的思路可能導致的一個結果就是,“閉門造車”、“重復發(fā)明車輪”,在不理會國外同行的研究成果和進展的情況,進行著低水平的重復勞動。不破不立的思維方式在這里被理解為“全盤丟棄”西方的理論框架和研究方法?！?〕而強調“中國經(jīng)驗獨特性”的思維方式,在有的學者看來,依然沒有擺脫西方理論的視野,在關注本土資料分析的基礎上,這類學者提出的問題是“西方學術視野所建構的問題”,中國經(jīng)驗的獨特性也是“西方視野所發(fā)現(xiàn)的”?！?〕還有的學者在談及中國經(jīng)驗研究現(xiàn)狀時,指出當前存在一種試圖用中國經(jīng)驗來驗證西方社會科學的一般理論,將中國經(jīng)驗的價值定位為對西方社會科學某一具體命題的證實或證偽的傾向。〔4〕

因此,雖然本土化的上述兩種思維方式在擺脫西方社會科學對中國研究的“殖民”傾向是有進步意義的,但是其選擇的路徑可能都有問題。

社會科學的本土化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對它的分析和評判顯然不能囿于對其“兩種不同思維方式”的考察。筆者認為,在本土化進程中,還缺少一種維度和一個角度:一種維度是指對“本土”內容的考察;一個角度是指站在特定學科角度考察本土化。此兩者需要結合在一起,即在具體的學科背景下探討與之相關的“本土”內容或“國情”。正是從這樣的認識出發(fā),本文將本土化的話題轉移到社會學方法之上,著重討論“關系社會”這一基本國情與社會學方法本土化途徑的關系。

二、關系社會:社會學方法施展“用武之地”的國情

對社會學研究方法而言,最具中國國情的內容就是“關系社會”,關系社會迥異于西方社會結構特征。

在西方社會里,最基本的關系是個人和團體的權利、義務關系,而且這種關系總是界限分明、權責明晰。它維持著社會的秩序,避免了社會陷入“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戰(zhàn)爭狀態(tài)”。可是在中國社會里,公私概念通常是模糊的、伸縮的,因此,僅僅運用社會契約、權利讓渡的思想是無法解釋中國社會秩序的形成。費孝通先生用“差序格格”來概括中國傳統(tǒng)社會結構特征:“……我們的社會結構本身和西洋的格局不相同的,我們的格局不是一捆一捆扎清楚的柴,而是好象把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fā)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每個人都是他社會影響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紋所推及的就發(fā)生聯(lián)系。每個人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所動用的圈子是不一定相同的”。這張以“己”為中心的富于伸縮的關系網(wǎng)絡構成中國的“人倫”,所謂人倫即指:從自己推出去的和自己發(fā)生社會關系的那一群人里所發(fā)生的一輪輪波紋的差序。〔5〕中國人即根據(jù)人倫的親疏遠近而行事。

梁漱溟先生在比較了中西社會之后,認為中國社會是一個倫理本位的社會。何謂倫理本位?梁先生說“舉凡整個社會各種關系而一概家庭化之”,此處的家庭意指“以家庭中的父子兄弟夫婦關系為坐標,建構全部的社會關系”。倫理關系實乃“此一人與彼一人相互間的情誼關系”,整個中國社會即是由“此一人與彼一人”的相互聯(lián)結而構成的社會關系之網(wǎng)。任何人一生下來便落入到種種由內而外、由家庭而社會的關系之中,且一生都在這些關系中生活。梁漱溟指出:“人生實存于各種關系之上。此種種關系,即是倫理。倫者,倫偶;正指人們彼此之相與。相與之間,關系遂生”,“是關系,皆是倫理”?！?〕

不難看出,費孝通和梁漱溟二位對中國社會結構性質的獨特性都落腳在“關系”上,關系社會可看作是對中國傳統(tǒng)社會結構定位的 “理想類型”。

那么,現(xiàn)代中國社會的“關系”特征還明顯嗎?差序格局、倫理本位隨著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是否發(fā)生了根本轉變呢?

檢索相關的文獻發(fā)現(xiàn),有的學者認為當今中國社會已經(jīng)不再具有傳統(tǒng)社會的性質了。“今天的中國社會在相當多的層面都已經(jīng)西方化了。西方對中國的影響已經(jīng)滲透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深入在中國人的精神氣質中”因此,“不深刻地理解西方世界,不深入地了解西方社會科學,我們也就難以真正地理解中國今天的鄉(xiāng)土社會”。〔7〕但是,更多的理論和實證研究指出,關系社會依然是中國社會結構的特征。例如有的學者從 “在中國社會中,主導性的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至今仍是直接性的”命題出發(fā),論證了中國社會依然是倫理本位的社會?！?〕基于實證的發(fā)現(xiàn),有些學者通過對中國人“春節(jié)拜年網(wǎng)”的測量,實證了費孝通先生提出的差序格局所隱含的社會網(wǎng)絡資源。他們指出,中國人的社會網(wǎng)絡是以家庭親屬為核心的,親、熟、信三位一體的義務交換關系?！?〕在就業(yè)求職中,美國人更多是通過弱關系獲得資源、信息和影響力,〔10〕〔11〕中國人則更多地依賴強關系,這顯示了“關系社會”不同于美國社會的一面。〔12〕正是基于對中國關系社會的認識,當今社會網(wǎng)絡分析流派里形成獨具特色的“guanxi”學。〔13〕〔14〕

因此,“關系社會”依然是中國社會的基本特征,在中國社會進行社會學研究,“關系社會”也依然是學者們研究活動的“背景或底色”。在中國開展的社會學研究不可能回避“關系社會”這一基本國情,社會學研究過程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會受到“關系社會”的影響和制約。

三、“關系社會”中社會學研究課題的選擇:置身于關系中研究者

社會學研究課題的選擇必須遵循四個原則:重要性、創(chuàng)造性、可行性、合適性。〔15〕同時風笑天還指出,社會學研究課題的來源有三個:現(xiàn)實社會生活、個人經(jīng)歷、相關文獻。對身處中國社會的社會學研究者而言,選題的重要性這一原則并不是很難執(zhí)行,但是要實現(xiàn)創(chuàng)造性、可行性、合適性這三個原則卻無不關乎研究者對于中國社會結構性質的深刻理解。

缺乏創(chuàng)新、“庸俗學術”的傾向是當前我國社會學研究中的一個突出問題?！?6〕筆者認為,缺乏創(chuàng)新的原因之一即是缺乏對中國社會結構性質的深刻認識和了解。費孝通、梁漱溟這些在學術上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學者莫不對中國社會的特征有著深切的關懷和體察。

其次,研究課題的可行性、合適性也必然要從中國社會的國情出發(fā)。脫離了國情,將西方的研究模式搬來研究中國不可行、缺乏合適性。我們可以看到,在中國人社會網(wǎng)絡研究中取得成就的學者,也莫不對中國的“關系社會”有獨到見解。

此外,研究者在選題時,要考慮到可供自己利用的社會資源。實際上,在強調第一手資料的研究中,有時候不是研究主題決定調查對象的選取,而是研究者所能進入的調查對象決定了選擇什么研究主題。這是因為,調查對象的選取和確定的過程,不僅受制于研究主體的需要,更受到此研究者所能利用到的各種資源狀況的約束。〔17〕

再次,從研究課題的來源看,很多學者強調“中國經(jīng)驗”、“中國問題”在本土化中的重要作用,中國經(jīng)驗和中國問題產(chǎn)生的前提是研究者對自身所處“關系社會”的敏感性,而這些離不開研究者在“關系社會”的生活、經(jīng)歷。海外研究中國的知名學者,特別是在社會學界的知名學者,他們研究的主旨、關心的問題都與自己在中國的生活經(jīng)歷有關。一個沒有在中國生活過的人去研究中國社會是很難有所作為的,道理也在此。

四、關系社會中社會學方法的具體運用:復雜人際互動的過程

研究具體過程大致可分為前期準備、進入現(xiàn)場、展開研究、結束研究等幾個環(huán)節(jié)。我們以最常見的社會學研究方法——社會學的問卷調查為例分別來看。

(1)調查的組織:研究者和調查者的關系互動

任何一項社會調查都不可能是一個人能完成的。特別是大型的全國調查,研究者需要組織自己的調查隊伍或者委托專業(yè)調查公司,這就產(chǎn)生了研究者與調查者的分工或分離的情形。研究者負責問卷的設計、尋求合作伙伴、制定操作手冊、確定調查計劃、甚至招募及培訓調查員等準備工作。這些工作都或多或少涉及人情世故,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影響整個調查的質量。因此,社會學研究者在準備一次社會調查時,本身就是在“經(jīng)營”一個復雜的人際關系,只有深諳此道的研究者才能嫻熟駕奴,使整個調查有條不紊。特別是當研究者采取委托調查方式時更是如此。比如,委托給調查公司,研究者還面臨處理社會調查中的商業(yè)關系和學術關系的問題。

(2)調查現(xiàn)場的進入:打破關系之網(wǎng)的樊籬、進入關系之網(wǎng)

進入調查現(xiàn)場面臨的首要任務是選擇進入現(xiàn)場的渠道。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中,關系資源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差序格局”的社會結構對于進入現(xiàn)場的影響是一把雙刃劍:

首先,進入一個社區(qū),研究者必須尋求“熟人”作為中介,才能被社區(qū)接受,因為社區(qū)的“關系之網(wǎng)”會將外界的陌生人攔截在社區(qū)之外。很多研究者指出過,在中國進行社會調查僅僅憑借行政上級的“介紹信”,進入現(xiàn)場雖然容易,但實難獲得真實信息。①受制于研究問題的敏感度,比如計劃生育調查,上級的行政命令對于真實信息的獲得并不是萬能的。即使是通過正式行政渠道進入的成功調查,也有賴于研究者與進入地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建立某種非正式的關系,通過所謂“公事私辦”的渠道完成調查。在這種進入渠道中,正式的行政介紹信的作用切不可高估。

其次,差序格局的中國社會為社會調查的進入提供了無限的可能性,任何一個個體都有一個關系網(wǎng),關系網(wǎng)彼此交錯,研究者總能通過各種方法進入這些網(wǎng)絡,進入調查現(xiàn)場。例如,研究者可以研究自己的社區(qū),這方面有費孝通的《江村經(jīng)濟》堪稱楷模。再如,研究者曾經(jīng)在某個地方工作、生活過,比如他們在某些農(nóng)村插過隊等,這種經(jīng)歷使其具有某種關系身份,能夠方便得找得到熟人順利地介入?？傊?不管采取何種形式的渠道進入,對關系資源的利用是不可或缺的途徑。利用關系資源的本質是,研究者與被調查點的某些關鍵人物建立起某些關系,進入他們的關系之網(wǎng)。這在這個角度上說,調查現(xiàn)場的進入本質上是 “關系網(wǎng)的進入”。

(3)調查的具體展開:人際關系互動的集中展現(xiàn)

調查的具體展開涉及調查者與研究者的人際互動,也涉及調查者與被調查者之間人際的互動。2006年筆者參加了中國人民大學組織的一次全國調查①本次調查是由中國人民大學性社會學研究所潘綏銘教授主持,調查的主題是“2006年中國人婚姻家庭調查”。作為潘老師的博士生,本人全程參與了調查過程。,本次調查的各個調查點是先期在辦公室抽樣獲得的,進入調查點之后的環(huán)節(jié)包括抽取被調查者、邀約被調查者、訪談員和被調查者見面、被調查者填寫問卷、贈送感謝金等。諸多環(huán)節(jié)中,存在著各種“關系結構”制約著研究的既定方案。

首先,研究者與調查者的交流與溝通

研究者遵循隨機抽樣的原則,設計出完備的抽樣方案,(比如先期的辦公室抽樣,在全國范圍內隨機抽取社區(qū)/村莊)但這并不能保證進入社區(qū)/村莊的實地調查過程中,隨機原則能夠被嚴格貫徹執(zhí)行。研究者與調查者分工是現(xiàn)代社會學調查的常規(guī)模式,研究者在“分身無術”的情況下,調查者職業(yè)操守、操作水平和經(jīng)驗固然重要,但研究者如何將自己的調查預期、抽樣方案的理念傳達給調查者,則是一個人際交流和溝通問題。

其次,實地調查過程中對關系的運用

研究者設計出的抽樣方案,在實地中可能不適用。2006年的全國調查中,抽樣分兩個階段進行。第一個階段,在調查開始之前,研究者事先在全國范圍內隨機抽取了城市街道和鄉(xiāng)鎮(zhèn)。第二階段,在調查過程中,要求從街道和鄉(xiāng)鎮(zhèn)選取有代表性的社區(qū)/農(nóng)村,然后從中社區(qū)/農(nóng)村的抽樣框中等距抽取被調查者。抽樣問題主要發(fā)生在第二階段,社區(qū)、農(nóng)村的選取事先研究者給出明確的標準:

“在獲得街道/鄉(xiāng)鎮(zhèn)配合后,社區(qū)居委/村委的抽樣即可展開。抽樣的一般原則如下:

●在每個街道,抽兩個社區(qū)居委會。

●每個鄉(xiāng)鎮(zhèn)選擇一個村委會,不能在鄉(xiāng)政府所在地進行調查,必須是真正的農(nóng)村。

●省會,直轄市,地級市進行調查的社區(qū)居委會中至少有一個相對高檔小區(qū)。標準:按街道房價,即該街道的房價最高的 20%算高檔社區(qū)。硬性規(guī)定要完成的相對高檔小區(qū)指標,不管多困難訪問員都要進入;在縣級市中抽取時,必須保證兩個居委會有很大的差異性?！?/p>

——摘自《2006年中國人婚姻家庭調查》操作手冊

在實地操作中,由于一些街道、鄉(xiāng)鎮(zhèn)不配合,調查者很難獲得全部社區(qū)、村的基本情況,幾乎不可能從中選出具有代表性的社區(qū)、農(nóng)村;有些農(nóng)村調查點,其轄區(qū)內的村民分散居住在多個自然村落,比如在南方一些山村,村民通常會分布于幾個大山之中,調查者要翻越幾座山才能見到被調查者。

調查現(xiàn)場碰到的這些問題有些是客觀原因造成的,難以避免;有些可以通過人員的安排、人際關系資源的利用能夠克服的。比如,每個調查組由一位擅長溝通和交際的女性充當組長,她們負責街道、鄉(xiāng)鎮(zhèn)的公關工作。在街道和鄉(xiāng)鎮(zhèn)實在不配合的情況下,組長可在當?shù)卣乙粋€熟悉當?shù)厍闆r的“知情者”,讓他提供街道/鄉(xiāng)鎮(zhèn)的社區(qū)、農(nóng)村背景資料,以這些信息為基礎進行選取社區(qū)/農(nóng)村。

此外,每個調查組都配備了一名 “督導員”,由課題負責人的學生擔任。這些學生參與課題的前期準備階段,對研究課題的目標理解的更深刻,他們更能嚴格遵循《調查操作手冊》中規(guī)程。他們的在場保證了調查的質量。同時,對調查實踐中碰到的“意料之外”、調查操作手冊規(guī)程與調查實踐沖突時,他們會及時與課題負責人溝通,課題負責人會將實地操作中的這些“動態(tài)調整”及時通知其他各調查小組。因此,整個調查過程就是一個研究者、調查者、督導者相關反饋、動態(tài)的人際的交往過程。

第三,基于被調查者的立場設計調查實施的細節(jié)

調查者與被調查者的關系同樣是不可忽視的。抽中被調查者之后,下一步的工作就是去邀請對方參與我們的調查。如何找到被抽中的人,如何取得他們的信任呢?我們發(fā)現(xiàn)單憑研究者一個人拿著名單去邀約,速度非常慢、拒訪率很高。實踐中我們變換邀約方法,由社區(qū)負責人或對社區(qū)熟悉的人帶研究者去邀請被抽中的人,這樣一來,被抽中的人不但容易被找到,而且有熟人帶領,更容易獲得他們的信任;在條件允許的社區(qū),邀約工作開始之前,我們會請社區(qū)工作人員電話告知被抽中的人,起到宣傳作用。如此一來,邀請難度大大降低。仔細分析,這種做法成功的關鍵在于考慮到了“關系社會”的特征:不管是電話宣傳、還是社區(qū)熟人帶路上門,調查者無形中是把自己鑲嵌在“社區(qū)熟人之網(wǎng)”中了,淡化了“外來者”、“陌生人”的身份。

尤其重要的是,在邀約環(huán)節(jié)堅持“專人邀約”的原則,即訪談員不參與邀約,上門邀請被調查者的工作由專人負責,訪談員和被調查者初次見面發(fā)生在訪談室內。這種安排是出于“保密”原則的考慮,被調查者的住址、職業(yè)等基本情況對訪談員是匿名的,降低了他們在回答問題時的顧慮。從“關系社會”的角度考慮,中國人更愿意向 “關系”之外的人暢所欲言、提供的信息更真實?！?8〕比如在調查比較敏感的 “性”行為、工資收入等問題時,中國人很少對熟人、關系內的人大談特談。

五、小結

“關系社會”是最具方法論意義的基本國情之一,從社會學方法本土化的角度來看,領悟“關系”在調查過程中的意義和價值非常重要。在“關系社會”這一國情中,社會學方法的應用過程就是在經(jīng)營一個龐雜的社會關系,研究者與調查者的關系、研究者與被調查者的關系、調查者與被調查者的關系關涉到社會調查的各個環(huán)節(jié)。社會學方法本土化的途徑有賴于在整個社會調查過程中,研究者對“關系”的敏感性,在各操作步驟方法方面考慮關系社會帶來的利與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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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任編輯 劉昌果)

C9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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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0633(2011)03—104—05

2010—12—31

王東,社會學博士,北京大學中國教育財政科學研究所博士后研究人員,研究方向:公共管理。 北京 100871

張慧霞,北京勞動保障職業(yè)學院講師,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會分層與社會流動、社會學研究方法。 北京 100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