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公交系統(tǒng)(BRT)在中國遭遇水土不服,不僅未能完全解決交通擁堵,而且招致各方質(zhì)疑;中國城市交通距離智能交通時代,仍有漫長的征程
“BRT不就是‘不讓通’嗎?”工作于廣州天府路一家銀行的職員石萌談起中山大道BRT就是一肚子郁悶,“春節(jié)期間人少還覺得挺快的,現(xiàn)在不行了,上班時候堵得水泄不通,從棠下到華景新城走了快半小時?!?/p>
3月23日,在遲到20分鐘、錯過吃早餐、考勤被記錄后,石萌把MSN的簽名憤憤地改為“BRT=必然癱”。
BRT(Bus Rapid Transit) 是城市快速公交系統(tǒng)的簡稱,起源于巴西庫里蒂巴市。在庫市,BRT儼然已成為該市幾十萬市民30年來出行的首選。然而,引入中國后,BRT遭遇了嚴重的“水土不服”。
“BRT就是‘別惹它’,開車的都得給它讓路?!奔易V州中山大道駿景花園,常年開私家車上班的外企白領(lǐng)李倩也對BRT頗為不滿,“上下班高峰的時候,崗頂站簡直是冰火兩重天。BRT在專用車道里跑得歡,私家車一堵就是十幾二十分鐘,還有民警抓違規(guī)跑到BRT車道里的(私家車)?!?/p>
私家車“不讓通”,自行車“別惹它”,坐車乘客“白繞梯”(繞天梯)。這是廣州市中山大道BRT工程運行以來最常聽見的抱怨。
種種不利說法讓原本有“地面地鐵”之美譽的BRT蒙上陰影。
BRT水土不服?
在BRT的起源地巴西庫里蒂巴市,這種出行方式已成為幾十萬市民的首選。鑒于庫里蒂巴市BRT系統(tǒng)的低廉和高效,拉丁美洲、歐洲、亞洲的許多城市紛紛效仿,英國利茲、韓國首爾、巴西波哥大均是BRT系統(tǒng)的受益者。
然而,BRT引渡到中國,卻或多或少出現(xiàn)“水土不服”。杭州、南京等擁有BRT的城市,市民常常質(zhì)疑BRT并非“快速”、“低成本”。
“BRT系統(tǒng)并沒有問題,只是不同城市在引入BRT時要考慮自身的交通‘病癥’?!笔澜玢y行交通部專家、美國國家交通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Georges Darido對中國BRT工程有著極為深刻的了解。他曾為中國第一個BRT系統(tǒng)——北京南中軸一號線設(shè)計提出重要意見。
在接受《財經(jīng)國家周刊》的書面采訪時,Georges Darido 說:“多數(shù)歐美國家在擁有BRT前已具備成熟的城市公路體系,因此在修建BRT系統(tǒng)時只是更有效地整合道路資源。中國公路體系還處于完善中,利用空間有限。這時建立BRT公交專用道路就成為變相修建地鐵,而實行BRT本質(zhì)是為了避免建造地鐵的高成本,又能達到容量大,速度快,快速移動人口的目的?!?/p>
《財經(jīng)國家周刊》記者發(fā)現(xiàn),在擁有BRT的城市中,北京軸向交通特色明顯,公交車道路面寬,道路最窄的地方也有40米,因此修建一條寬3.5 米的車道并不會搶占社會車輛的行駛空間。
杭州交通客流通道紛雜,路面資源緊缺,卻擁有和北京一樣的寬3.5米的BRT專用車道。即使昆明的BRT專用道也寬達3.2米。此外,北京、杭州、廣州等城市均選擇車長18米的低地板鉸接式公交客車,一旦擁堵便出現(xiàn)“小火車”長龍。
網(wǎng)絡(luò)化方向
按照各國的BRT經(jīng)驗,在不同城市間,BRT的專用車道設(shè)計、車輛長度的選取必須因地制宜。
Georges Darido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客流分散的城市,網(wǎng)絡(luò)化的城市交通線路比建立專用通道更加有效,香港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香港在建設(shè)BRT系統(tǒng)時并沒有大興土木修建公交專用道,而是采用了成本更低的方法,包括用嚴厲的經(jīng)濟手段限制私家車的擁有與使用,最大限度改善公交乘坐舒適度以及建立高密度、高覆蓋的公交網(wǎng)絡(luò)。
由于港府高征牌照稅及燃油稅,香港擁車成本高,用車成本與內(nèi)地相比,更高出許多倍。因此,香港以近700萬城市人口的規(guī)模,只擁有不到40萬輛的私家車,極利于公交系統(tǒng)的發(fā)展。
另一方面,香港公交線路四通八達,專營巴士約6200輛,服務(wù)710條線路,平均每條線路配車僅9輛。而一河之隔的深圳,平均線路配車幾乎是這個數(shù)字的兩倍,意味著線路的密度低了一半,而站臺的擁擠程度卻高了1倍。
智能交通下一站
盡管公眾褒貶不一,地方政府修建BRT的熱情并未因此消褪,他們有自己的理由。
廣州市BRT專家小組在年后給出了這樣一組調(diào)查數(shù)據(jù):廣州BRT自2010年2月20日運營以來,客流量日均超過50萬人次,平均運營速度為22.6公里/小時,如果不計算進出站??繒r間,平均行駛速度為33.56公里/小時,已達到提速一倍的效果。
在北京,BRT作為地鐵、輕軌的延伸,非假日期間日均客流量達到8.5萬人次,將南中軸路段行駛時間由未啟用BRT系統(tǒng)時的60分鐘縮減至37分鐘。
在昆明,BRT是替代修建高成本地鐵的最佳選擇,其造價低廉到不足地鐵1/5的程度,最高花銷路段的修建也僅僅是每公里500萬元。官方數(shù)據(jù)表明,北京BRT南中軸一號線每公里造價約為4400萬元,廣州中山大道BRT工程則每公里造價為3157萬元,均為同期修建地鐵的1/3。
“BRT是一種嘗試,”華南理工大學(xué)交通學(xué)院教授、廣州市智能交通系統(tǒng)規(guī)劃與示范工程研究主要參加人靳文舟對《財經(jīng)國家周刊》這樣描述,“BRT的未來發(fā)展方向是整合交通網(wǎng)絡(luò),形成智能交通系統(tǒng)”。
根據(jù)美國交通部的定義,智能交通分為三個層次:初級智能交通系統(tǒng),模型化智能交通系統(tǒng),人工智能運輸系統(tǒng)。在最初階段,城市交通交匯成網(wǎng)絡(luò)狀,地面、地底交通相互交接,BRT、輕軌、地鐵四通八達,行車信息通過中央信息調(diào)度送至交通個體,以保證交通有條不紊。
而在高級階段,是科幻電影里常見的一景——司機在公交車上悠閑打盹,交通工具則有條不紊地行駛在路上。
但在中國這幾乎還是一個奢望?!敖ú唤˙RT不是最大的矛盾,怎樣方便市民出行才是最大的難題。誰也不愿意搭乘在專用道上飛馳幾分鐘后,又在一般車道上堵幾十分鐘的交通工具。”Georges Darido說。
廣州BRT的種種癥結(jié)近來得以快速改善,不過,石萌還是把鬧鐘比往日調(diào)快了半小時——“誰知道明天還會不會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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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T鼻祖:巴西庫里蒂巴市BRT
庫市為巴西第三大城市,車輛普及率極高,平均每3到4人便擁有一輛私家車,交通時常處于高度擁擠狀態(tài)。1971年,庫市政府為解決交通頑癥興建了低成本的BRT公交系統(tǒng),將不同公共汽車線路統(tǒng)一為一個網(wǎng)絡(luò),將不同的公共汽車線路通過換乘站連接在一起,乘客可以在不同的線路間進行方便的換乘。運營上,庫市則是采用基于單一的收費系統(tǒng),允許乘客向各個方向免費換乘,而不論旅程的長短。庫市BRT建成后,75%的通勤者由于其便利性改搭公共汽車,大大緩解了城市交通堵塞的困擾。聯(lián)合國《2002年世界城市發(fā)展報告》認為,庫里蒂巴市的快速公交系統(tǒng)是世界上最好、最實際的城市交通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