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道德教育是以培養(yǎng)人、完善人為目的的教育活動，但現(xiàn)實中的道德教育往往與人脫節(jié)，出現(xiàn)“人學空場”。學校的道德教育必須走出此種困境，從人的本性出發(fā)，使道德教育符合人的特點，突出道德教育提升人的目標，使“人成為人”。

關鍵詞:道德教育;做人

中圖分類號:G41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3121(2010)15-0015-03

道德教育是以人為出發(fā)點，為了人、豐富和完善人的活動。不少西方思想家早就提出“適合于人的道德應該建立在人性上”，“道德一旦變成一種強制約束力量，那就是它的恥辱而不是它的本質(zhì)”。 馬克思也指出，道德不同于宗教，“道德的基礎是人類精神的自律，而宗教的基礎則是人類精神的他律”。但讓人驚愕的是，學校道德教育往往忽略了人性，對人是誰，人具有什么樣的屬性，人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物知之甚少。迄今為止，傳統(tǒng)的道德教育模式仍然是我國道德教育的主流，這種模式導致了德育理論和實踐的“人學空場”。表現(xiàn)為:在道德教育的內(nèi)容上，無視個人的道德需要，成為一種空洞的、統(tǒng)一的口號，成為一種沒有感染力和號召力的書本知識;在道德教育的方法上，把德育的過程等同于知識的傳授過程，強調(diào)對規(guī)范和準則的灌輸，忽視了學生的主體性和情感因素;在道德教育價值取向上，過分強調(diào)其規(guī)范—約束的社會外在價值，忽視了學生個體生命發(fā)展的內(nèi)在價值。

學校道德教育的場景中雖然滿眼都是人，但當你走近時卻發(fā)現(xiàn)那只是水中倒影、鏡中影像，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人。道德教育與人性脫軌，成為空中樓閣、海市蜃樓。為此，我們須從根本上對“道德”進行正本清源，還道德的人本性，從人出發(fā)，確立做人的道德教育。

一、做人的道德教育之出發(fā)點

1. 人是“未特定化”的存在

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人的考察首先肯定“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直接是自然的存在物”。[1]人類就如同自然界的動植物一樣，是生存于大自然中的一種重要成分，但人又不是一般的自然存在物，“人是人的生物體”。人是一種“未完成”的自然存在物，具有“未完成”、“未特定化”的特點。所謂人的“未特定化”特性，是與動物的“特定化”特性相對而言的?！皠游锏奶囟ɑ侵竸游锏幕顒悠鞴俚臉嬙旌图寄苁窍榷ǖ摹怀鲎匀恢志瓦_到了完善’，而且每種器官的功能的專門化，使每種動物只能在其特定空間生活?！盵2]例如，鳥注定要翱翔于天空，魚一定是暢游在水中，他們自身與生俱來的生理器官和本能決定其生存環(huán)境和生活習性。動物依靠自身的本能就能生存，他們無需經(jīng)過后天的塑造、學習與探索，就能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完美”生存。與動物相比，人是未特定化的，也可以說是“未完成”的。人一出生便與自然裸體相對，沒有任何獲取食物的能力，也沒有防衛(wèi)外來侵襲的能力，只能依靠他人的照料與撫養(yǎng)。從人在自然界中的生存本能上來說，人是先天匱乏的，沒有其他動物所具有的能夠適應某些特定環(huán)境條件的優(yōu)越的自然裝備，可以說人與動物雖同為自然存在物，但與他們相比，在地球上的蕓蕓眾生中，人并不是強者，反倒顯得十分脆弱。

但也正是由于人的“未完成”“未特定化”使人的未來發(fā)展具有無限的可能。人的這種生命本性決定了人不再是一種確定性的存在，而是“無定性”的存在。也就是說，人是什么不是先天規(guī)定好的，人不存在確定不變的本質(zhì)，人是經(jīng)過自己后天的活動“做”出來的。人的這種生命本性是與動物明顯不同的，動物的生命是被自然規(guī)定的，而人是通過自身的活動“做”成人的。高清海先生常說“貓無須去做貓，而人則必須去‘做人’”。[3]這表明，人在突破了自然的規(guī)定之后產(chǎn)生了特有的生命問題，即“做人”問題。人之外的一切存在都是先天確定的，而唯有人是必須后天培養(yǎng)的，“做人”是人所無法逃遁的生命問題。因而，“‘成為人’就構成人永遠追求的目標，成為人性的最本質(zhì)的需要”。[4]我們的道德教育正是要促進人成為人。

2. 人是自為的存在

與自然界其它生物自在的存在不同，人是自為的存在。自在生命是由自然主宰的，是受動的;自為生命的生命體是自我主宰、自我支配和自我駕馭的，是能動的。動物的生命是特定化的，它的生理構造惟一屬于某一特定的環(huán)境，與生活環(huán)境的要求是完全適應的，而且是始終如一的，它們不會改變它所生活的環(huán)境，其遺傳特征、特定化的生理構造，使它們成為環(huán)境中穩(wěn)定不變的部分。因而動物的生命只能完全依附于它的環(huán)境，作為自然界的一部分被動地存在，生存狀態(tài)完全為大自然所控制，不適應環(huán)境即被淘汰，恐龍這一種生物即是因為在環(huán)境的變化中無法適應而遭到滅亡。相對于動物自在的無意識或潛意識，意識和自我意識成為人生命存在的前提，人在對環(huán)境作用的過程中表現(xiàn)其特有的自我意識和主體性。馬克思多次指出，人的生命活動是有意識的，這種有意識是人通過改造無機界而得以證明的。人的生命是自在生命與自為生命、受動性和能動性的統(tǒng)一。但人的生命之所以為人的生命根本上是自為的，因為人的生命的受動性從屬于其能動性。這決定了人根本上是一種自覺性、主動性的存在，根本上是自我生成的。

正是由于人的自我意識和主動性，決定了人的自我發(fā)展過程中對環(huán)境的適應和對自我的發(fā)展，使做人的“做”有了可能性?！白鋈恕笔侨怂鶡o法選擇的，這是人的命運。如果人在“做人”中不起作用，“做人”問題也就不存在了。人在“做人”中能夠自身起作用，人才是“主動”的、“自為”的、“自由”的存在。道德教育只有尊重人的自覺性、主動性，以人的本性為指引，形成做人的道德教育才能取得完善的效果。

二、做人的道德教育之內(nèi)涵

赫舍爾曾提出，“做人像一件必需品一樣是人的存在所固有的?！薄巴Ｖ棺鋈?，必然會終止人的存在。人的存在與做人之間具有本體論的聯(lián)系?！薄白鋈撕腿说拇嬖谑窍嗷ヒ蕾嚨?，構成前者的要素與后者的事實與沖動之間有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 “人的存在(human being)要求人成為人(being human)”。[5]在我們認識到做人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的同時，我們更應在此基礎上思索何為做人的道德教育。

1. 做人的道德教育是“有人”的道德教育

面對傳統(tǒng)道德教育中出現(xiàn)的“人學空場”的弊端，做人的道德教育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從人出發(fā)，以人的方式認識人，把握人，培養(yǎng)人。道德教育是以人的生命為原點的，若遺忘了人，道德教育就成了空洞的、虛渺的外在教條;若失去了對人性的關注，道德教育只能淪為單調(diào)、乏味的“條條框框”，道德教育也就遠離其本質(zhì)，失去其合理性。道德教育源于人性的需要，人的價值的提升、人生意義的追求都是道德教育面臨的重要任務，離開人，道德教育的存在價值就會受到質(zhì)疑。因此，做人的道德教育首先要強調(diào)“有人”，即要從以人的生命為起點，在教育過程中重視生命的多彩，尊重人的發(fā)展需求，并以人的道德標準來要求人，促進人，完善人。

2. 做人的道德教育是超越的道德教育

道德教育不是道德知識的學習、掌握，也不是道德行為的訓練、形成，而是觸及人的心靈、提升人的水平、完善人的品行的教育活動，這種不斷的升華既是道德教育的本質(zhì)要求，也是人的內(nèi)在超越性的必然結果。人是未特定化的，這就決定了人處于不斷的意義追求之中。在生活的不同情境中，人自身的道德本性并不能滿足人的道德要求，因此個人的道德需要向更高遠的品性發(fā)展。道德教育也應隨之超越原有存在，因為教育先天地就被賦予了道德超越的使命，其主要目的就是幫助人實現(xiàn)人性的超越，堅持墨守成規(guī)、一成不變的教育只會束縛和制約人的提升，只有勇于超越才有機會實現(xiàn)人的內(nèi)在價值。做人的道德教育正是要引導人在面臨問題時，突破自身的不足，從現(xiàn)實的我向理想的我超越，實現(xiàn)人格的完善和升華。

3. 做人的道德教育是生活的道德教育

傳統(tǒng)道德教育最主要的教育方式就是在課堂教學中對道德知識和技能的灌輸，與之不同，做人的道德教育是“使人成人”的教育，關注學生人格健康成長的道德教育，是必須在生活中進行的教育。作為人的靈魂和核心的個人的道德，不是單憑道德知識和技能的傳授來培養(yǎng)的，固定的知識和技能的灌輸只能外在地強加給學生，不能真正為學生所踐行，這樣的道德教育將死氣沉沉，喪失應有的作用。道德是只有在情感生成、品質(zhì)內(nèi)化和心靈感應的過程中才能形成的，而感應是需要在真實生活和具體情境發(fā)生的，所以人的完善是生活和道德的結合點。做人的道德教育是一種特別的道德生活，必須根植于生活之中，一方面從生活中獲得人的道德標準，使道德教育更貼近人、更有意義。另一方面，在生活中實踐道德標準，將道德內(nèi)化于個人，從而達成“完人”的目標。

三、做人的道德教育之實現(xiàn)

做人的道德教育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強調(diào)在生活中實踐道德教育、提升道德修養(yǎng)。如何切實有效地通過“做人”來完善人的品格，實現(xiàn)人性意義是道德教育的首要追求。

1. 認識何為人

道德教育的目的是使人為善，而目前我國道德教育更多關注的并非目的的實現(xiàn)，而是手段的使用，致使道德教育流于形式。學生在道德教育中被動地接受道德準則、行為規(guī)范的灌輸，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此種教育忽略了學生的自為性和意識的作用，無法調(diào)動學生的積極性和主動性。赫舍爾說過:“人存在于他的思想之中，特別是存在于他認識或理解自身的方法之中。他的思想就是他的處境。他的本質(zhì)包括他認為自己是什么。”“有關星球的理論決不會成為星球存在的一部分;而關于人的理論卻進入到人的意識之中，決定著他的自我理解，改變著他的實際存在?！币庾R在人的發(fā)展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只有讓學生認識到道德是成為真正的人的前提、道德是人所以為人的衡量標準、道德是人的本質(zhì)屬性，才能更好地在學生的觀念上、心理上產(chǎn)生對道德的認同感。

做人的道德教育不再只是教條的灌輸、口號的傳達，而是真正讓學生認識到并非作為人的存在就是真正的人了，人只有具有一定的特質(zhì)，達到一定的標準才能稱之為人，這也正是道德教育的內(nèi)容之根源。

2. 培養(yǎng)脫困的道德意識

道德問題的出現(xiàn)往往來自于困境的阻礙。一個人在順境中更容易具有正直、熱情、善良等道德品質(zhì)，在遭遇困境時，如無法正確面對困境和挫折，就容易產(chǎn)生道德危機。例如在超市買東西的過程中，如果一個人在排隊，而其它人都擁擠地搶在前頭，排隊的人在長時期無法買到物品的情況下，很容易放棄排隊的好習慣，也沖搶在人群之中?！白鋈恕笔侨说囊庵拘曰顒?，在成人的路上人會遭遇到各種矛盾和沖突，也許放棄道德可能會取得一些眼前的利益，這就容易讓人產(chǎn)生錯誤的思想，慢慢地放棄應有的道德作為。遵循道德的教條無法讓人獲取利益，甚至，在某些情況下還會失去利益。在市場經(jīng)濟的今天，道德教育的規(guī)范似乎更不易為人所接受，道德教育走入了一條死胡同。

我們通常說“做人難”，它所隱含的意思正是不付出意志的努力是成不了人的。做人的道德教育要培養(yǎng)學生的困難意識，讓人認識到人生并非坦途，正視困境并積極超越才是人應真正做的，絕非拋棄道德原則而為一時的利益而活，圍一時的利益而舞。做人正是要盡力去“做”、去“超越”，無論在順境還是困境。

3. 踐行人的標準

人具有其本質(zhì)規(guī)定性，成為人是人的終極追求。人的本質(zhì)規(guī)定也就是他的實踐性，以實踐的方式存在是人的類特性，這是不變的。[6]馬克思是從人的活動來規(guī)定人的本質(zhì)的，他把“自由自覺的活動”——對象化的實踐看做是人與其他動物的根本區(qū)別。正是實踐區(qū)別了人和動物。人在實踐中與社會中與他人發(fā)生著各種各樣的關系，隨著實踐的進展，關系的豐富和擴張，人性的全面性隨之發(fā)展，人的能力和智慧也隨之提升，人在實踐中不斷生成。正是在實踐中，使人得到生活的啟示，獲得自身的超越。書本上的道德規(guī)范只是規(guī)定了“做”，我們應將“做”運用到實際中?！白鋈恕笔侨说嫩`行活動，要成為一個人，不僅要有“成人”的意識(表現(xiàn)為目的、意向、認識等)，更為重要的是要去“做”，要有相應的行動、行為表現(xiàn)，是在主客體相互作用的現(xiàn)實活動中才得以成就的，人只有在他自己的生活實踐中才能成為人。做人的道德教育要改變過去口號的宣傳，從實踐著手，真正積極鼓勵、幫助學生在生活中做、以實際的行動來獲得道德。

參考文獻:

[1]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69.

[2] 馮建軍.生命與教育[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4.11.

[3] 高清海.人就是“人”[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01.220.

[4] 高清海.找回失去的“哲學自我”[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266.

[5] [德]赫舍爾著，隗仁蓮譯.人是誰[M]貴州:貴州人民出版社，2009.

[6] 魯潔.做成一個人——道德教育的根本指向[J].教育研究.2007，(11).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江蘇南京210097)

責任編輯 李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