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近。那家小飯店的燈悄然亮起,傳出拉風(fēng)箱的聲響,隱約可以瞧見廚房的火光。這一對夫妻真夠辛苦,前一天晚上打烊已到深夜,而這一天的忙碌又早早開始。我是時常到他家來吃飯的,一來二去,也算是熟人了。我知道他們在老家還有一雙兒女,兒子上初中,小女兒才四五歲?!耙蚕牒喊。绕涫窍肽莻€小閨女……”不忙的時候,我們會聊幾句,說著說著,嫂子就會說到孩子,眼睛里滿是憐惜。
同樣早起的,還有垃圾清理工。大概五點鐘吧,是清運垃圾的時候。我見過那輛屁股后面冒著黑煙的三輪車,見過那車上堆滿了各種垃圾甚至還滴著污水的樣子——的確沒有勇氣看第二眼。睡眠很淺的我,時常被那“突突突”的噪音吵醒,卻惱不起來。想想看,我們對那些垃圾避之不及,又有什么資格瞧不起不辭辛勞的清潔工呢?
超市的那位小老板從蔬菜批發(fā)市場蹬著車子回來了。天剛蒙蒙亮,這會兒的空氣還有些寒意,但當(dāng)他把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搬進店里后,背心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好不容易忙完了,他拉過一只小凳子坐下,拿起毛巾擦擦臉,又抓起一個饅頭一根蔥,有滋有味地吃起來。他的媳婦連忙遞過來一碗水,他一仰脖灌進肚里,痛快極了。
一位上了年紀(jì)的保安正在跟遛早市回來的大爺打招呼。大爺問:“又是一宿沒睡?”他笑笑,揚揚手里的手電筒:“沒事兒!白天就能補補覺了?!毙^(qū)不小,每天晚上都得有幾位保安四處巡邏,看看車,瞧瞧地下室,這么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直到天亮。
賣手工餃子的小伙子也開了門。他很放松地伸伸懶腰,又轉(zhuǎn)身把一個小黑板拿出來掛在門口:“今日供應(yīng)……”這個小伙子很干凈,干活利索,待人又和氣,雖然才開業(yè)沒多久,生意卻是相當(dāng)不錯。不過,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比常人短了一截。
日上三竿。上班、上學(xué)的人多了起來。
遠處的建筑工地上傳來攪拌混凝土的轟鳴,還有腳手架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簟?/p>
這平凡的人們,這生機勃勃的生活。
忽然覺得,我們每一個人都仿佛大海里的一滴水,不,更像大樹上的一片葉子。正如利奧·巴斯卡利亞在其繪本《一片葉子落下來》中所講的:“我們每一片葉子都是不同的。我們的體驗各不相同,面對太陽的方式各不相同,投下的影子各不相同。我們?yōu)槭裁淳筒荒苡胁煌念伾?”
生命是一段歷程,在這段歷程中,無論你經(jīng)歷什么、選擇什么樣的職業(yè),無論你生命之花絢爛或者樸素,都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你經(jīng)歷了,你有過這么一段生命,你是獨一無二的,你付出過、快樂過,那么你就實現(xiàn)了人生的價值,雖然平凡,但不失厚重。
正是因為這一個個平凡的生命都有著不同的色彩,才令我們的世界如此瑰麗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