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蘇中根據(jù)地報刊對于當時發(fā)生的重大普遍性事件所作的回應乃當時斗爭環(huán)境下所必需,其本身具有政治性、接近性、生動性等特點,并包含了諸多的獨特形式。通過對相關文本的解讀,可以使我們從一個側面對當時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聞事業(yè)有所了解。
關鍵詞:蘇中根據(jù)地報刊 重大普遍性事件 回應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國、共及日偽三方勢力在蘇中地區(qū)展開了全面的爭奪。其中,為了取得對于輿論宣傳陣地的控制權,中共領導下的蘇中各抗日根據(jù)地創(chuàng)辦了一系列的報刊。這些蘇中根據(jù)地報刊對于當時所發(fā)生的諸多重大普遍性事件作出了一系列的回應。這既是吸引讀者,為廣大指戰(zhàn)員及干部、群眾及時提供信息的需要,同時也是為宣傳黨的一系列政策和主張?zhí)峁┝艘粋€有效的平臺。
從內容上看,蘇中根據(jù)地報刊對于當時重大普遍性事件的回應主要可分為以下兩個方面:
對于重大普遍性事件的敘述性報道
蘇中根據(jù)地報刊首先對于當時發(fā)生的重大普遍性事件進行了敘述性報道。而這些報道則體現(xiàn)出如下值得關注的獨特之處:
報道的政治性。一般說來,只有評論性的內容才會含有較強的主觀性認識,從而具有一定的宣傳與政治性。而那些對事件的經過進行介紹的敘述性報道則往往比較客觀、中立。但是,由于在那樣一個斗爭的年代,各方都力求盡可能多地發(fā)展自己的力量,因此,在新聞報道上也必須利用一切可能的形式來進行宣傳,從而使讀者得出有利于本方力量發(fā)展的認識。這就使得當時報刊上的很多內容都帶有一定的宣傳和政治性,即使是敘述性報道也不例外。具體到蘇中根據(jù)地報刊而言,他們經常選擇性地向讀者介紹某一方面的消息,加之再配合著使用一些帶有傾向性色彩的語言,就使得報道的宣傳和政治性大大增強。如1947年某期《江海報》所刊登的《國際一周》欄目中只向讀者介紹了兩條新聞:《外長會議揭幕 將會展開激斗》和《法意工人運動一周不斷上升》。前者敘述的是各國在第五屆外長會議上所要討論的問題,尤其著重介紹了美蘇之間的矛盾和對立;后者敘述的是法國和意大利兩國的工人如何與資產階級政府作斗爭。之所以只報道這兩條新聞是因為它們在內容上恰好反映了美蘇之間、社會主義勢力與資本主義勢力之間的爭斗。同時,在報道中又配合著使用“反動政府”、“美帝”、“陰謀詭計”①等傾向性的詞語,甚至還直接在新聞中作了諸如“美國與法意反動派的狼狽為奸,除了更加暴露美帝國主義與人民為敵的猙獰面目外,是決不能嚇退法意勞動人民的斗爭決心的”②之類的主觀議論,讓人一時難以辨清這是新聞報道還是評論。這增強了報道的宣傳效果與政治性,但也使報道的主題被弱化。而該報另一期的《國際一周》欄目中的幾條新聞分別為:《歐洲民主國家友誼新發(fā)展 相互簽訂友好互助條約》、《粉碎舒曼鎮(zhèn)壓分化陰謀 全法工人組織擴大斗爭》、《米蘭萬人大示威 占領各公共機關》、《罷工優(yōu)良的組織性一切同情屬于工人》、《人類贏得道義勝利 美帝暴露猙獰面目》。這些新聞依然是反映美蘇之間、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間斗爭的內容,并且還較為明顯地揭示了蘇聯(lián)必勝、社會主義必勝的含義。
報道的接近性與生動性。蘇中根據(jù)地報刊還力求堅持報道的貼近性與生動性,從而吸引讀者,提高其受眾面與傳播范圍。所謂堅持報道的接近性,即對于國內外發(fā)生的諸多重大事件,在其重要性大致相當?shù)那闆r下,優(yōu)先對發(fā)生區(qū)域距離讀者較近的大事予以詳細報道。比如,法西斯頭子墨索里尼的死對于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來說是一件大事,但是由于地域上的接近性相對不強,《人民報》僅用以下短短的幾句話就報道了這一重大事件:“最近由愛國者解放的意大利米蘭城,在上月二十九日無線電臺發(fā)布了一個重要消息說:墨索里尼夫婦及其他法西斯頭子,已被游擊隊抓到后槍斃了?!雹鄱湓趫蟮绹鴥劝l(fā)生的黑茶山撞機事件時,則推出了《追悼“四#8226;八”死難烈士專刊》,刊登了蘇中軍民對各位烈士的祭文、蘇中地區(qū)的中共主要領導人所寫的悼念文章、對烈士的公祭辦法等詳細內容。而當彭雪楓犧牲這一與蘇中地區(qū)的接近性更為明顯的事件發(fā)生時,《蘇中報》也推出了《追悼彭故師長雪楓同志特輯》,大篇幅地刊登了彭雪楓生平以及華中局軍政治部、淮北區(qū)黨委等關于追悼和紀念彭雪楓的決定。
而所謂堅持報道的生動性,即在對重大事件進行報道時力求通過采取一些比較新穎的方式來使報道淺顯易讀。比如,《江海導報》在報道淮海戰(zhàn)役時就使用了所謂的“說書”方式。這種方式模仿中國傳統(tǒng)章回體小說,除了為每回列出回目、名稱,采用了“話說”、“卻說”、“按下不表”、“話分兩頭”等傳統(tǒng)章回小說所獨有的標志性詞語之外,還在每回的末尾加上兩句贊詩。采取這種方式是因為在當時的戰(zhàn)地環(huán)境中難以獲得較多與戰(zhàn)斗有關的細節(jié)性信息,往往只能根據(jù)戰(zhàn)報之類的官方材料來將戰(zhàn)斗的過程予以粗淺的描述。但是,如果僅僅是簡單地轉載官方材料,在語言上就會顯得過于刻板、僵硬,使廣大讀者難于接受和閱讀。而采取模仿中國傳統(tǒng)章回小說的“說書”形式來報道戰(zhàn)斗的經過,則既使讀者感到親切、自然,又增加了敘述的生動性與鮮活性。除了追求外在的“形似”之外,作者還力求在內容的敘述上盡量與章回小說貼近,做到“神似”。比如,傳統(tǒng)章回小說往往在敘述完一段情節(jié)后以幾句在形式上有些對仗的句子來對剛剛所敘述的內容進行一番品評,這一手法在有關的報道中也被采用。如在報道解放軍殲滅黃伯韜兵團并占領徐州這一部分內容時,作者在敘述完有關的戰(zhàn)況之后,另起一節(jié),用“這才是打腫臉皮充胖子,空指望掩耳盜鈴安人心”④一句來對剛剛敘述的情節(jié)進行了品評。接下來,作者又用一大組對仗句來對余下的情形進行敘述。讀來令人覺得朗朗上口、興味盎然,且如此多的對仗句組合在一起,無形中具有了一種“規(guī)模效應”,形成了氣勢,讀來令人頗覺暢快。
傳遞了部分歷史信息。蘇中根據(jù)地報刊是那個特定時期的產物,因此對我們今人而言,它們所報道的內容中有一部分傳遞出一些今人已不熟知的歷史信息,從而使得這部分內容在經過時間的沖刷之后從新鮮性的報道成了凝固性的史料,具有了永恒的價值。比如《蘇北日報》的《慶祝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專版》全部為相關的照片與配圖,這些照片與配圖反映的都是毛澤東、朱德和宋慶齡向大會報到的情景。在此將宋慶齡與毛澤東、朱德并列,反映出當時中共對于民主人士的尊重和民主人士所具有的崇高地位,同時也反映出新的政治協(xié)商會議所具有的新氣象。又如上文所介紹過的《追悼彭故師長雪楓同志特輯》和《追悼“四#8226;八”死難烈士專刊》這兩份專題性報道也在無形中為我們保存了一些當時的文獻與資料。如彭雪楓的生平、有關機關和部門的追悼命令、當時蘇中地區(qū)的中共主要領導所撰寫的祭文等。其實,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當時蘇中根據(jù)地報刊上所刊登的很多機關的文告等只要流傳至今的都可以被視作是保存下來的文獻與資料。只不過由于蘇中地區(qū)相對于全國而言僅僅是一個局部,其所能影響和作用的范圍相對有限,所以蘇中人民報刊所保存的此類文獻與資料在價值上也就打了一定的折扣。
對于重大普遍性事件的評論與分析
除了進行敘述性報道之外,蘇中人民報刊還針對重大普遍性事件進行直接性的評論與分析。而如果從其語言風格上來對這些評論分析加以劃分的話,大致可以分為兩種:理論化的帶有一定思考的評論分析和口語化的以常見性思維為主的評論分析。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樣兩種風格截然不同的作品,則主要是由蘇中人民報刊所具有的雙重性質所決定的。一方面,蘇中人民報刊是中共在蘇中地區(qū)創(chuàng)辦的具有官方性質的媒體,是中共在蘇中地區(qū)的喉舌。其讀者中包含了知識文化層次與理論水平較高的黨的高級領導干部與理論工作者,因此它必須從一定的理論高度來宣傳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從深層次來揭示問題的本質。另一方面,蘇中人民報刊又是地方性的刊物,它必須從本地區(qū)的實際出發(fā)展開評論與分析。加之其讀者中也有很多知識文化層次與理論水平相對較低的普通指戰(zhàn)員與干部、群眾,因此,如果它們僅是一味刊登那種具有一定思想性和深度的評論分析之作的話,就無法得到廣大讀者的擁護與稱贊。這種雙重性質決定了蘇中人民報刊必須兼顧各方面不同層次的需求,從而也就造成了兩種風格的作品并存的局面。
由于蘇中人民報刊中理論化的評論分析是為了宣傳黨的宏觀性的路線、方針、政策,加之讀者有一定的知識文化與理論水平,因此它們不可能直接針對某個過于具體的話題,而是指向一個全局性的重大事件,從總體的角度來對它予以把握并展開論述。比如為紀念蘇中地區(qū)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爭開始進行一周年而作的評論《艱苦的一年 勝利的一年》。這是一篇典型的帶有官方話語特征的正統(tǒng)性的評論之作,它所發(fā)出的是蘇中地區(qū)中共領導機構的正式聲音,具有宏大的敘事體例和規(guī)模。此文一開篇即明確指出了“自從去年七月,蔣軍大舉進犯蘇中解放區(qū)以來,到現(xiàn)在已整整一周年了”⑤這一敘事的重大背景性事件。接下來,它便從這一背景性的大事件出發(fā),逐點介紹了自衛(wèi)戰(zhàn)爭開展一年以來所取得的巨大成果和所產生的重大作用,并進一步指出其所述事實反映出的深層次問題。最后,又簡單地總結了全篇文章所敘述的主要內容,點明文章主旨。該作品在語言上具有高度的理論性與概括性,結構嚴謹規(guī)范、論證周到、思維縝密,堪稱此類理論性評論分析之作的代表。
此類理論性的評論分析之作有時還借某一重大事件作話題,進而申發(fā)、轉換開去,最終擺脫話題本身的束縛,引出“題外之意”來。比如,在以紀念中華民國33周年國慶節(jié)為話題的《雙十節(jié)感言》一文中,作者首先以興奮的口吻指出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即將勝利的前夜來慶祝中華民國的國慶節(jié)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然而,作者接下來卻話鋒一轉,將國民黨剛剛在豫湘桂戰(zhàn)役中遭受的大潰敗提出,與前面的興奮之情形成一種對比,從而也使讀者在情緒上受到一種沖擊。緊接著,便向人們指出蔣介石政府“不談抗戰(zhàn),不談反攻,死在眼前,尤欲以正統(tǒng)合法的空談,來限制抗日軍民,來消滅抗日軍民”⑥的行為。隨后又指出“我們不能因著同盟國的勝利而認為就是我們的勝利,更不能希望國民黨黨政軍那幾個少數(shù)中國法西斯獨裁者能領導我們進行反攻”⑦。并進一步地提出“只有進一步地團結在共產黨的周圍,改組重慶政府,改組統(tǒng)帥部,建立一個以共產黨為領導核心的三三制的統(tǒng)一政府與統(tǒng)帥部,全國的政令軍令方能統(tǒng)一,反攻方能有望”⑧這一最終的主張。而另一篇名為《紀念辛亥革命三十三周年》的文章也是如此。作者在文章開篇首先回憶了當年的革命者所面臨的艱苦環(huán)境,尤其著重描寫清廷的統(tǒng)治是如何陰狠殘酷,以此來影射當時的蔣介石政府。隨后則直接對蔣介石北伐時期背叛革命、“9#8226;18”事變后連喪大片國土、抗戰(zhàn)開始之后消極抗戰(zhàn)等行為進行了指斥,并進而指出“以今日國民黨反動派的措施來看,在將來的對日反攻中,他們是無能為力的”⑨,最后再得出“使我們覺到能夠給我們光明前途和幸福生活的,是新民主主義的道路,而不是國民黨反動派的道路”⑩這一結論。從某種程度上說,此類的評論分析之作都可謂是“借力打力”的典范。
而那些口語化的評論分析之作由于需要立足本地區(qū)實際,同時面向的又是知識文化和理論水平相對不高的一般指戰(zhàn)員和干部、群眾,因此其就必須要關注比較具體的事務,進行常規(guī)性的思維;在具體的文字上盡量做到通俗易懂,說和普通讀者一樣的話。不過,此類作品關注具體事務并不代表其所反映的就不是一些重大普遍性事件,因為再重大的事件也是由具體的小事所構成的。因此,從本質上說,關注具體的事件也是從側面關注了重大普遍性事件。比如,《漫談分配果實》一文就是從分配勝利果實這個具體事件來對整個土改運動進行關注。作者首先明確指出“果實分配得好壞,是決定復查運動的勝利關鍵”。緊接著,便指出了在分配果實的工作中應調動群眾積極性,發(fā)揮基層民主,不能由“少數(shù)干部去包辦代替,重蹈過去覆轍”。隨后,作者便提出了諸如進行“民主教育”、“思想教育”、作“全面打算”等具體措施。整篇文章語言上通俗易懂,所舉的例子也是身邊瑣事,將復雜的理論化為簡單而平實的語言,讀來令人覺得如同作者在與自己談心一般。
此類口語化的評論分析還善于靈活地使用各種比較新穎的評論形式。問答式評論便是其中的一種。即通過讀者的發(fā)問,從一個具體的事例中引出某問題。而編輯即以此問題為由頭展開自己的議論,并最終解決所遇到的問題。如《認清農村封建勢力的統(tǒng)治層》一文從讀者提出的問題入手,以評階級成分中所遇到的一個具體對象為樣本,對其進行層層分析,并最終得出“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地主”的結論。這樣就比對評階級成分展開泛泛的論述來得形象、生動,也使廣大讀者對評階級成分的思路和工作方法有了一個比較直觀的認識。再如《“和平相處”的宣誓可靠嗎》一文也是采取讀者發(fā)問、編者回答的形式,指出了必須堅持與“地主奸霸”作斗爭,而不能抱有和他們“和平相處”的幻想。
另一種比較新穎的評論形式則力圖提高讀者在評論中的地位與作用。具體說來,就是綜合讀者對某些問題的觀點與看法,編者再加以整理,從而形成一篇完整的評論。如《為什么要反對敵人的“和平陰謀”蔣賊宣告“引退”的原因和目的何在》一文,其正文看起來是一篇條理清晰、首尾連貫、前后意見與語言風格一致的作品,但是編者卻在文章之后告訴讀者“以上材料是我們綜合第一第二兩期時政測驗應試同志的正確答案……讀者研究時可同時參考本期四版上關于這個內容的新聞”,一下將文章材料與觀點的來源點清了。
除了上述兩個主要方面之外,蘇中人民報刊有時還會轉載新華社等中央級媒體的內容。轉載這些內容一方面是為了彌補自身在報道某些重大事件時的力量不足,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配合中央進行一些整體性的宣傳活動。這些內容與蘇中地區(qū)的實際狀況結合得相對不緊,基本上也難以反映出蘇中根據(jù)地報刊在對重大普遍性事件作報道和回應時所具有的特色。因此,就不將這些內容作為本文分析和考察的重點了。
蘇中根據(jù)地報刊針對重大普遍性事件所作的回應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黨人對國家、民族命運的關注和對歷史責任的擔當,其本身也成為中國新聞史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參考文獻:
①②《國際一周》,《江海報》,1947-12-06。
③《法西斯強盜溜不掉 墨索里尼被人民槍斃》,《人民報》,1945-05-04。
④《說書》,《淮海戰(zhàn)役#8226;第七回》,《江海導報》,1949-01-05。
⑤吉洛:《艱苦的一年 勝利的一年》,《江海導報》,1947-07-01。
⑥⑦⑧劉篤輝:《雙十節(jié)感言》,《蘇中報》,1944-10-10。
⑨⑩朱履先:《紀念辛亥革命三十三周年》,《蘇中報》,1944-10-10。
《漫談分配果實》,《人民報》,1947-08-29。
《認清農村封建勢力的統(tǒng)治層》,《江海導報》,1947-11-14。
曉星:《“和平相處”的宣誓可靠嗎》,《江海導報》,1947-09-20。
《為什么要反對敵人的“和平陰謀”蔣賊宣告“引退”的原因和目的何在》,《江海導報》,1949-02-12。
(顧亞欣為揚州大學中國近現(xiàn)代史專業(yè)2009級博士生,朱季康為揚州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講師)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