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縣令王立德中毒身亡,刑部派汪堂官前往勘查。但汪堂官并沒追查到什么線索就回京交差。在他回京之前,在京中任戶部郎中的王縣令的弟弟王元德突然失蹤,據(jù)說還盜走了大量庫銀。不久,在京官中傳出了風(fēng)聲:王縣令兄弟兩人合伙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怕暴露真相,于是一個自殺,一個潛逃。
當(dāng)時,做了一年大理寺丞的狄仁杰,為查明王縣令的死亡事件,主動要求到蓬萊縣接任縣令。
代理縣令的主簿唐禎祥向上任的狄仁杰報告,前任王立德縣令酷愛喝茶,他就是在一次喝茶后中毒身亡的。時間是在深夜。但未見有人擅入衙內(nèi),而且經(jīng)過查驗,茶葉和茶杯都無毒物,唯有茶壺可能事先已有毒物放人,王縣令沖水人壺后,取而飲之,便中毒死亡。
狄仁杰自語道:“這是件典型的密室案?!彼麤Q定居住在王縣令死亡的縣衙內(nèi)房,以查明這密室究竟有何蹊蹺。
唐禎祥連忙攔阻:“不可。王縣令死后,常有人看見這內(nèi)房有王縣令的鬼魂出現(xiàn)。那個刑部汪堂官就是給嚇跑的?!?/p>
“我不怕!”狄仁杰吩咐將他的行李送到縣衙內(nèi)房里,并要求一切陳設(shè)包括茶具等物都按王縣令在世時那樣安置。他仔細地觀察這間內(nèi)房。這間屋子已經(jīng)年久失修,只是檁梁好像是新漆的,看來,如果不油漆就要被蟲蛀穿了。安排停當(dāng)后,他就帶領(lǐng)隨從上街去察訪民情了。
待他從街上回來,在前衙吃過晚飯,打發(fā)隨從各自去休息,單身一人回到內(nèi)房時,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他進得屋來,在昏暗的燭光下,看見一個人正坐在桌旁斟茶品味。再看此人:五十開外年齡,梳著發(fā)白的髻子,左頰上有銅錢大小一塊斑記,其模樣正與唐禎祥主簿所介紹的王縣令模樣一般無二。
就在狄仁杰略一遲疑之時,那人站起來像要走的樣子。
狄仁杰忙招呼道:“先生可是戶部郎中王元德?”
那人反問:“何以見得?”
狄仁杰說:“第一,我不相信鬼魂之說;第二,最能扮像王縣令的只有他的弟弟;第三,最關(guān)心王縣令這個案件的,也只有他的親人。據(jù)我所知,王縣令的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據(jù)此三點,我確信閣下定是王元德郎中無疑。”
狄仁杰料事如神,此人果然是王縣令的弟弟、戶部郎中王元德。他說:“我料想那刑部汪堂官來此只是敷衍塞責(zé),免他滋事生非,就假扮家兄的鬼魂嚇走了他。也為了不受干擾,就天天在此‘作祟’,好靜靜觀察這密室的秘密,弄清家兄究竟是如何被害身亡的?!?/p>
兩人正談話時,一陣夜風(fēng)刮來,吹得破舊的窗戶“咯吱”作響,他們便去推開窗戶,向破落的后院望去,那里并無異樣。后院的圍墻外是一條很深的河溝,想從那里偷越進屋是斷無可能的。兩人張望了一會兒,關(guān)上窗戶,重又回到桌前坐下,秉燭品茶,商量案情。
王元德拿起茶杯繼續(xù)喝茶,被狄仁杰一把攔?。骸扒衣?,這茶中有毒!”
王元德細看杯中之茶,果然有一層濁物浮在上面,心想那兇手真殘忍,害了哥哥不算,還要來害我!他不由自語道:“一轉(zhuǎn)眼,就有人進屋來了?”“人沒有進來,風(fēng)可是進來了?!?/p>
狄仁杰仔細地看了那杯茶說,“是風(fēng)吹落了梁上的灰塵,掉在茶中了?!?/p>
“原來是一場虛驚I”王元德覺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但狄仁杰卻從中覺察到了問題,他站在桌子上細看那屋梁。按說新漆的梁是不會積留灰塵的,再一細看,梁上有一小塊地方未曾漆到,而且其中還有一個小洞,他用手摸那小洞,手上沾了一些滑膩膩的東西,再辨認一下,那滑膩膩的東西原來是蠟。他高興地說:“害死王縣令的秘密被我找到了。”
狄仁杰告訴王元德,有人借油漆屋梁的機會,在梁上挖了一個小洞,內(nèi)裝砒霜,然后用蠟封住,王縣令喝茶時,熱氣上升,溶化了蠟,砒霜就掉入壺中,王縣令喝了茶后就中毒身亡。
第二天,狄仁杰通過唐禎祥了解到漆工的姓名,即派人將漆工捕進衙內(nèi),那漆工在事實面前,只得招供了犯罪事實。狄仁杰想:“那漆工與王縣令無冤無仇,為何要毒死他呢?背后定有指使者?!钡怯捎诳词厥韬觯峁ぴ讵z中上吊自盡了,這樣就中斷了線索。
當(dāng)晚,狄仁杰詢問王縣令的弟弟王元德:“郎中在檢點尊兄遺物時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王元德說:“刑部汪堂官比我先來到蓬萊。家兄所有的賬冊文書都被封回京城。僅存幾件常用衣服,現(xiàn)就穿在我身上?!?/p>
此時穿在王元德身上的一件長袍已非常陳舊,而且在下擺上還打了塊顯眼的補丁。
狄仁杰想:一般衣服胸背和領(lǐng)、袖處容易破損,但這塊補丁卻打在不易磨損的下擺處,真奇怪!他就撩起下擺仔細琢磨起來。那塊補丁不僅縫得不是地方,而且縫得很粗糙,輕輕一拉,就扯了下來。在那塊補丁的背而畫著一根長杖,那樣子很像是根禪杖?!斑@根長杖必有講究。”狄仁杰說,“王縣令在任時必然察覺了什么,他在為后任提供線索?!?/p>
但這根長杖又說明什么呢?狄仁杰讓王元德潛回京城,查訪被封帶回京的王縣令的賬冊文書,自己則在蓬萊繼續(xù)破案。
既然王縣令提供的線索是根禪杖,就應(yīng)當(dāng)?shù)剿聫R去查訪。蓬萊最大的寺廟是城東的白云寺。這天,白云寺慧本方丈見新任縣令駕到,殷勤地接待著?;郾灸赀^六旬,很是健談。他對狄仁杰說:“我佛慈悲,庇護一方,多次顯靈。京城主廟大相國寺也欲請去供奉,故而小寺日夜施工,趕塑一尊新佛?!闭f著用手向偏殿一指,那里有若干匠人正在塑造一尊新佛,泥胎已成,只待裝金修飾了。
慧本又說:“待等新佛運送之日,務(wù)請狄公主持盛典?!?/p>
狄仁杰向方丈告辭,慧本起身相送:“老衲腿腳不便,恕不相陪了?!庇捎谶^于匆忙,突然他身子一個趔趄,搖搖欲倒,慧本從座位旁拿起一根禪杖,支撐身子。
狄仁杰的腦里突然閃過一個問號:禪杖?莫非慧本與王縣令之死有牽連?
狄仁杰回歸縣衙,這時,有隨從向他稟報:蓬萊口岸黃金走私猖獗。隨從說著呈上一條黃金,繼續(xù)稟報道:“這是在碼頭附近撿到的,想必是走私犯匆忙中丟失的?!?/p>
狄仁杰細看那條黃金:形狀是細而長的圓形體,與一般看到的金塊、金元寶大相徑庭。這時,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隔了幾天,白馬寺慧本法師送來了請柬,說是新佛已經(jīng)塑成,即將運往京城,請縣令驗送。
狄仁杰如期來到蓬萊碼頭,那里已聚集了許多的善男信女,那尊新佛已從白馬寺用八抬大轎送到臨時搭成的神臺上。慧本法師手握禪杖神志肅穆地侍奉在旁,只待狄仁杰主持盛典后就要登船發(fā)運了。
狄仁杰來到神像跟前仔細察看,他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聚集的百姓說:
“這尊佛像塑工甚為粗劣,運送進京,有損我蓬萊的聲名!”
百姓嘩然。此時狄仁杰已抽出佩劍,用力向佛像連砍幾下,頓時佛像出現(xiàn)條條劍痕。但并不見泥土飛落,而越發(fā)顯得金光閃閃。眾人都已看清,原來這佛像并非泥塑的,而全是黃金鑄成的。
狄仁杰又一把拿過慧本手中的禪杖,拔去禪頭,露出了空心的杖柄。他對慧本喝道:“你還有何話可說!”當(dāng)即將慧本帶回衙內(nèi),在狄仁杰嚴厲的審訊下,慧本不得不招認了走私黃金的事實:
從外洋運來的黃金,在船上被打成細長條子,寺內(nèi)和尚在碼頭購買糧食和蔬菜時,將金條裝入空心的禪杖運回白馬寺積累起來,然后用這些黃金鑄成神像,再運往京城牟取暴利,這事已被前任王縣令發(fā)現(xiàn)端倪,所以慧本指使漆工害死了王縣令。而在京中的接應(yīng)者,正是來察查王縣令之死的汪堂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