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再過十年，這些人將在中國起到決定性作用，作為一座城市的“掌門人”，他們在現行制度下用決策影響未來中國

20 10年初，中央及地方進入了新一輪的密集人事調整期。

元旦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國務院發(fā)布任免公告，集中進行部委官員調整，涉及中央及國務院系統(tǒng)多個核心部門；1月中旬，各地兩會陸續(xù)召開，多個城市選舉出了新任市長。

恰逢此時，《2010－2020年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規(guī)劃綱要》正式印發(fā)。連同對新任市長的關注，此輪調整所體現的用人思路也備受關注。

新官上任

1月16日，沈陽市十四屆人大三次會議第三次全體會議上，陳海波以高票當選沈陽市市長。

陳海波的就職演說只有2分19秒，脫稿演講。一位代表用小DV記錄下這一場景，“回去后給家人朋友同事都看看，讓他們感受一下新市長的風采?！?/p>

同一天，在大連，李萬才當選大連市長；在泉州市，李建國高票被補選為泉州市市長，此時距其出任泉州市代市長正好滿七個月的時間。

1月21日，在西寧，毛小兵當選為西寧市市長。同日，主政南京半年的代市長季建業(yè)高票當選新一任南京市市長……

“評價一個官員的基本素養(yǎng)主要看四個方面，一是他的學識結構是否合理并具有前沿性，其學識基礎是否扎實，視野是否廣闊而深遠；二是對中國具體國情的了解要相當深刻；三是對世界整體大勢要非常熟悉；四是要看他是否具備深層的文化認同意識?！痹谥泄仓醒朦h校文史教研部文化學教研室副主任陳宇飛看來，這些官員在這四方面確有過人之處，“素質都非常高?！?/p>

雖然剛上任不久，陳海波工作節(jié)奏快、效率高在沈陽卻早已出了名。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喜歡開短會——最短半個小時，長的也不過一個半小時。他要求與會人員匯報工作講關鍵內容，“撈干的”。一位熟悉他的政府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陳海波從不講套話，也很少照稿念，都是一二三，條理非常清楚。

沈陽市兩會期間，陳海波一天參加九個團的分組審議，晚上還要安排一個會見，“工作強度很大，到了晚上，他聲音都有點啞了?！笔袃蓵螅⒓撮_始著手調研解決代表委員和媒體關注的熱點問題，比如，要求徹底摸清棄管小區(qū)底數，列出解決問題的時間表，等等。

季建業(yè)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帶領11位副市長專程拜訪南京的科研院所和高校。據他透露，市委市政府早就醞釀要為南京的本地高等院校科研院所搭建科技平臺，吸引本地科技成果本地轉化。陳宇飛認為，季建業(yè)開展的第一項工作實際上是抓住了第一生產力這個關鍵問題。

陳宇飛與季建業(yè)的交往始于季主政揚州期間。

彼時，季建業(yè)在揚州市委書記、市人大常委會主任任上。曾有網站做過調查，結果顯示，超過90%以上的市民希望他長期留在揚州。而在2001年，季建業(yè)剛剛就任揚州市委副書記、代市長的時候，爭議的聲音還不斷出現，“拆遷市長”這個毀譽參半的綽號同樣是市民送給他的。

“老百姓對任何人決定的拆遷行為都是很敏感的，因為在拆遷中老百姓的家園消失感會特別強烈?！标愑铒w說，“但如果拆遷之后既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同時還能找到家園的感覺，并且比以前的家園更好了，老百姓自然會接受?！?/p>

2008年3月至7月，季建業(yè)在中央黨校第二十四期中青年干部培訓班學習，他所在的中青一班也是省部級后備班，季建業(yè)還是班里的支部書記。學習期間，季建業(yè)和中央黨校的許多老師都有廣泛的交流，“他對在城市建設中，如何處理經濟發(fā)展與歷史文化遺產保護之間的關系問題十分關注，我們在這方面的交流非常多，他的很多觀點轉化成了我在課上舉的生動實例。”陳宇飛說。

把最優(yōu)秀的干部用在最關鍵的崗位上。

——中組部部長 李源潮

市長就是一個城市的CEO。

——南京市市長 季建業(yè)

季建業(yè)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讓他記憶深刻：“保護是前題，改造是手段，利用是關鍵，復興是目的?！碑敃r揚州市成立了一個機構，叫揚州市人民政府保護改造利用復興辦公室，不少人提議說，“這個機構的名字太長，不妨改一改，就叫揚州市人民政府改造辦公室好了?！钡窘I(yè)說，要去只能去掉人民政府幾個字，剩下的一個都不能少，因為改造僅僅是手段而已。在這位城市決策者看來，任何城市，只要處理好保護、改造、利用、復興之間的關系，就一定是一座非常有特色的城市。

事實上，季建業(yè)這位曾經在昆山創(chuàng)造過經濟奇跡的官員，在接手管理揚州這座歷史文化名城后，卻并沒有按照以前專注發(fā)展經濟的策略來打造揚州?！按蛟靷€性城市實際上是從大國際觀來講的。把揚州放在大環(huán)境中考量，不是比規(guī)模，比經濟實力，而是應該發(fā)揮揚州特有的書卷氣和人文精神?！奔窘I(yè)說。

新“轉正”省長

在今年的地方“兩會”上，北京、天津、重慶、河北等地區(qū)進行了省級人事調整。5個“代理”省級地方行政首長均順利轉“正”。

白瑪赤林：

西藏自治區(qū)九屆人大三次會議1月15日選舉白瑪赤林為西藏自治區(qū)人民政府主席。此前，1月8日，中共政治局召開會議，研究推進西藏跨越式發(fā)展和長治久安。

陳全國：

河北省第十一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1月16日選舉陳全國為河北省人民政府省長。陳全國1955年出生，經濟學碩士學位。

王儒林：

吉林省十一屆人大三次會議1月23日補選王儒林為吉林省人民政府省長。王儒林1953年出生，在職研究生學歷，經濟學碩士。

黃奇帆：

1月26日在重慶市第三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上，黃奇帆當選為重慶市新一任市長。大學普通班學歷，工商管理碩士，研究員。曾任重慶市委常委、副市長，兼市國有資產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黨委書記。

駱惠寧：

擁有經濟學博士學歷的駱惠寧1月30日在青海省第十一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上當選為青海省人民政府省長。

雖然揚州人發(fā)出了“老季不能走”的呼聲，但在2009年8月19日下午，江蘇省委宣布中央和省委的有關人事任免決定后，季建業(yè)還是離開了揚州。南京市第十四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一次會議通過決定，任命季建業(yè)為南京市副市長，代理市長職務。

履新后，季建業(yè)以“建業(yè)赴建鄴，廣陵轉金陵”、“進了中山門，就是南京人”的俗語拉近與南京市民的距離，不久后，他的“坦言”、“直言”就給媒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說到富民問題，其實我很清楚，60%的老百姓口袋里并不達每年公布的收入平均數，是‘被拉高’的?！薄拔覀兣c上海的差距相當于9年?！薄拔沂嗄旯べY還買不起大房?！薄?/p>

主政南京僅僅半年的季建業(yè)因此贏得了“敢說實話的市長”美譽，也贏得了很高的名望。

在1月21日當選的那一天，他的就職演說題目是《做一名人民滿意的市長》。

品牌市長

2009年年底，“2009中國十大品牌市長”評選揭曉，長沙市市長張劍飛、杭州市市長蔡奇、深圳市市長王榮、中山市市長李啟紅等10位市長獲此殊榮。

10人當中，王榮既是唯一一位代市長，也是唯一一位突然被“空降”的官員。2009年6月12日，這位讓深圳市民感到十分陌生的行政首長，正式開啟了在中國最受關注的經濟特區(qū)的從政之旅。

此前，王榮的仕途履歷幾乎從未離開過江蘇。2001年6月，王榮出任無錫市委副書記、代市長、黨組書記；2002年1月起任無錫市委副書記、市長、黨組書記；2003年3月至2004年10月任無錫市委書記；此后，王榮一直擔任蘇州市委書記，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任職蘇州市委書記時間最長的干部。

蘇州是“蘇南模式”的策源地之一，也是江蘇乃至長三角的經濟重鎮(zhèn)；而深圳，同樣是創(chuàng)造了“深圳模式”的珠三角經濟龍頭。有猜測說，主政蘇州時便強調推進產業(yè)結構調整轉型的王榮，或許會在深圳延續(xù)他的產業(yè)高端升級思路。而《深圳市綜合配套改革總體方案》的獲批，以及原深圳市委副書記、市長許宗衡突然落馬帶來的余震，都增添了王榮“旋風式”履新的關注度。

“王榮代市長來深圳的時間并不長，但是他在短時間內對深圳發(fā)展的一些關鍵問題做出了很好的判斷和把握?！鄙钲谏鐣茖W院院長樂正認為，王榮抓住了深圳流動人口所占比例大，人口密度高等問題，不僅關注深圳經濟建設，而且強調城市建設和社會建設，“站在深圳經濟特區(qū)成立三十年的時間節(jié)點上，不僅要看到過去取得的成就，也要思考特區(qū)的未來，下一個三十年，深圳將走向何方，王榮代市長主政深圳以后，他對未來有特別深入的思考。”

2010年，深圳市政府的工作重點是什么？“不是GDP增長了多少，而是民生問題的解決。”王榮的表態(tài)擲地有聲。他經常會微服私訪，出來看看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改善民生是頭等大事，改善民生比GDP的增長更重要?！边@也是杭州市市長蔡奇的執(zhí)政理念。蔡奇是“文革”后出任杭州市市長職務的首位外省籍干部。在1999年5月由中組部舉行的一次跨省任職交流中，他從福建來到了浙江。

他主政的杭州，提出的口號是打造品質之城，立志成為東方的休閑之都?！拔覀円屖忻衩刻於寄軌蚋惺艿竭@座城市在變化，也無愧于中國第一幸福感?！焙贾菔?008年完成生產總值4781.16億元，成為經濟總量排名第三的副省級城市，中國最具幸福感的城市。

2010年1月18日，浙江省委發(fā)布通知，任命蔡奇為浙江省委常委。在隨后的杭州市第十一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上，蔡奇以“浙江省委常委、組織部長、杭州市委副書記、市長”的身份參加各項活動。

最優(yōu)秀的人在最關鍵的崗位上

“中國這些城市的決策者們總的來說具有以下特點，一是相對來說大部分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學歷比較正規(guī)化，而且很多人擁有碩士或者博士學歷，專業(yè)化水平也比較高；再一個就是比較年輕，這些年來大力推行干部掛職鍛煉、異地交流等，發(fā)現有潛質的官員便著力培養(yǎng)，所以涌現了一批‘60后’官員。”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汪玉凱說。

打開現任城市領導者們的履歷表，不難發(fā)現，“年輕”、“高學歷”是他們的顯著特征。1962年出生的陳海波是一位名副其實的“60后”市長，他2008年1月起任遼寧省副省長時，就是時任副省長中最年輕、也是唯一的一位“60后”副省長。王榮、季建業(yè)、蔡奇三位“50后”官員則都擁有博士學歷，王榮還曾在南京農業(yè)大學任教，雖然與王榮接觸的次數并不算多，但樂正已經深深地感受到，王榮受到過良好的高等教育，并且有非常深厚的學術功底，“他的外語非常好，是一個睿智的人，一個智慧型的領導者。”

1962年生的長沙市市長張劍飛畢業(yè)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先后獲碩士和博士學位，曾任職同濟大學博士生導師。同樣年輕和高學歷的還有西寧市市長毛小兵。

毛小兵出生于1965年，工學博士、高級工程師。從政之前，他擔任西部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西部礦業(yè)自2008始連續(xù)兩年進入中國500強。

“這些官員們都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以后在官員選拔上，還會更注重從基層中選拔。”汪玉凱分析說。毛小兵是一位從礦山中打拼出來的市長，榮獲“品牌市長”殊榮的中山市市長李啟紅既做過藤草工藝社職工，又做過朝陽居委會主任，還做過教育工作隊隊長，基層工作經歷不可謂不豐富，正是這些經歷，使她以務實的作風，前瞻性的眼光，引領中山邁入了珠三角“科技金融結合試點城市”。

被譽為“現代營銷學之父”的菲利普·科特勒博士在《國家營銷》中寫到，一個國家，乃至一座城市，也可以像一個企業(yè)那樣用心經營。而市長作為城市發(fā)展的帶頭人則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市長就是一個城市的CEO。”季建業(yè)這樣形容自己的角色，市長本身就是一個城市的領導者、決策者，同時也是一個管理者和服務者。

“再過十年，這些人將在中國起到決定性作用，作為一座城市的‘掌門人’，他們在現行制度下用決策影響未來中國?！币晃徊辉竿嘎缎彰膶W者對《小康》記者說。

中組部部長李源潮表示：要把最優(yōu)秀的干部用在最關鍵的崗位上。

恰逢此時，《2010－2020年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規(guī)劃綱要》正式印發(fā)?！毒V要》提出和實行干部隊伍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yè)化的方針。

在此之前，李源潮發(fā)表了系列講話，為隨后的人事調整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進行了預熱。

他提出，干部隊伍年輕化不是“低齡化”，不能將任職年齡層層遞減。后備干部隊伍實行復式年齡結構和梯次配備，根據干部成長周期，分為近期和中長期，分別提出不同的年齡和職務層次要求。要從制度上保證老中青梯次配備的干部任職年齡結構。

汪玉凱認為，在未來的官員選拔中，極有可能加強競爭機制、擇優(yōu)機制，不是選定一個人，而是選定一批人，讓這一批人來競爭，最后由更多的黨員在黨代表大會上來選出自己擁護的領導者。

（本刊記者孫曉青對本文有突出貢獻）

責編 郭芳 bhpony@to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