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由于輿論環(huán)境的差異，港臺傳媒現(xiàn)象一直是新聞傳播領域研究的一個特有對象。2009年底，由臺灣“壹傳媒”推出的“動新聞”在新聞倫理方面受到了業(yè)界、學界的廣泛譴責，并直接受到當?shù)卣姆芍撇?。本文從“動新聞”事件入手，對“動新聞”的概念進行理論界定；從《蘋果日報》的經營理念、發(fā)展脈絡探尋“動新聞”的成因；對比煽情主義時期的“黃色新聞”，綜合媒介權利和受眾權利兩個方面探討“動新聞”的本質。以媒介融合為背景，對近十年來國內的媒介融合研究現(xiàn)狀進行文獻綜述，并在此基礎上指出“動新聞”的形式在技術融合層面可以借鑒的具體措施。

關鍵詞：動新聞媒介融合

“動新聞”界定

“動新聞”事件始末。2009年11月中旬，“動新聞”橫空出世。就在許多大陸受眾還沒完全明白“動新聞”為何物時（僅央視有過相關報道，主要通過網絡傳播），它已經在一向以環(huán)境寬松著稱的臺灣輿論界“一石激起千層浪”，民眾指責“壹傳媒”的“動新聞”扭曲事實、誤導視聽、二度傷害，島內各界數(shù)十個社會團體行動起來抵制“動新聞”和《蘋果日報》，要求當局對“壹傳媒”進行懲治和約束。2009年11月25日，臺北市政府以違反“兒童及少年福利法”開罰“壹傳媒”50萬元新臺幣，要求予以分級；2009年11月26日，再罰50萬元。“動新聞”事件風波一直持續(xù)至同年12月。①

“動新聞”概念的界定?！皠有侣劇?，即臺灣媒體《蘋果日報》于2009年11月中旬推出的標榜以全新的寫實動漫方式呈現(xiàn)的新聞；手機可以下載，網絡也可點閱，以大量模擬動畫方式報道性侵害、性騷擾、兒虐家暴等社會新聞，巨細靡遺地模擬暴力、自殺等畫面②；模糊了新聞與非新聞的界限，也模糊了新聞與道德的界限。

“動新聞”成因

“動新聞”不是一朝煉成的?！短O果日報》我們并不陌生，在港臺傳媒界，“蘋果化”往往與“大報小報化”相關聯(lián)。早在《蘋果日報》香港版時期，該刊記者向陳健康提供金錢利益、安排妓女與其拍照的惡性買新聞事件，不加處理地刊登影星陳寶蓮墜樓身亡的遺容照，偷拍影星阿嬌更衣照等事件就多次引發(fā)了公眾、業(yè)界的強烈譴責，也不乏鬧上法庭之案例。一次又一次全版的道歉，似乎只是以娛樂的方式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從其擅長以圖片形式刊出一些并不需要刊出的，如罪案現(xiàn)場過程等，從它最大尺度地刊出敏感照片，走到“動新聞”這一步，也并非突發(fā)奇想，或曰空穴來風。套句陳水扁的經典名言：“難道動畫功力太高也錯了嗎？動畫錯了嗎？”錯不在動畫的形式，而是從一開始這條路就錯了，用圖片還原真實性的幌子，撩撥的是大眾的窺私欲，動的是法律和道德的擦邊球。從形式主義的角度來說，《蘋果日報》倒是一直走在改革的前沿，如彩版印刷、以圖片為主、率先開辟網絡空間等創(chuàng)新手段。此次“動新聞”從功利、技術角度來說，無疑是顯示了黎智英（《蘋果日報》創(chuàng)立者，壹傳媒前老板）進軍視頻網絡、手機媒體等，進而囊括申請電視執(zhí)照，進軍全媒體的司馬昭之心。

香港傳媒自律委員會會長張圭陽教授直接處理過多次《蘋果日報》涉嫌侵權的案件，他認為（如圖1所示），道德的標準誠然高于法律的準繩，港臺傳媒業(yè)就是在道德和法律間的灰色地帶追逐利益，而利益最大化的時候就是“緊緊”挨著不觸犯法律的那條路徑去走。③《蘋果日報》就是這樣走的，“緊”到先斬后奏，不斷試探法律的底線。這就是蘋果的經營理念。此次，臺灣輿論紛紛譴責黎智英，實則正是其社會環(huán)境已經讓“蘋果化”走得太遠了。

“動新聞”本質

“動新聞”是今天的“黃孩子”。以史為鑒，今天的“動新聞”就是21世紀的“黃孩子”，是用新的科技手段包裹著的歷史的倒退?！包S孩子”的結局也就預示了“動新聞”的走向?！皠有侣劇睆谋举|上來說不是新聞。更多的時候它是在臆想和導演事件，而不是還原真實。根據李良榮《新聞學概論》中對新聞體裁的分類，“動新聞”充其量不過是一種雜文，或曰文藝性評論，是新聞和藝術的組合。“動新聞”動了新聞的本質，它不過是在演繹事件。從業(yè)務流程的角度說，什么時候需要配有漫畫？無法獲取第一手的新聞圖片或須發(fā)揮漫畫的反諷效應。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動新聞”是在買櫝還珠。

“動新聞”動了誰的權利。港臺境外媒體往往以新聞自由標榜自居，然而新聞自由不是自由地“做”新聞，那是侮辱了“新聞”。如果滿足其所謂的受眾的知情權（實則是窺私欲），是以犧牲另一部分人（被報道對象）的權利（隱私權、名譽權）為代價，那么這種“知情權”和媒介使用權先天就是不正當?shù)模且环N越權。媒介集團擁有著占據廣泛社會資源的權利，因而先天就被賦予了一定的社會責任——通過議題設置引導輿論主題，通過沉默的螺旋作用社會言論，通過涵化培養(yǎng)社會文化氛圍——這種責任不僅是以受眾“想知道的”為出發(fā)點，而更是應以其“需要知道的”為歸宿點。僅僅認為我們的受眾的興奮點在于膻、性、腥，那是低估了受眾智商，也是侵犯了受眾正當?shù)拿浇槭褂脵唷?/p>

媒介融合視閾下的“動新聞”形式

然而，孩子不該和洗澡水一同被倒掉。誠然，“動新聞”的低俗化傾向直逼公眾的承受底線，但我們不禁要問：為何每次技術手段的創(chuàng)新都由該類媒體來擔當，是否嚴肅大報在重視內容生產的同時，在形式上一定要故步自封，因循守舊？辯證地看，利益驅動的媒體往往有經濟實力和動力去革新、創(chuàng)新，傳媒大亨默多克就自認是用《太陽報》賺的錢去辦一份嚴肅報紙《泰晤士報》。然而，利益增長點難道僅僅就是膻、性、腥嗎？這是一個悖論。正如黎智英所設想的那樣，“動新聞”只是個幌子。如前所述，從學理上說，“動新聞”不是新聞；從市場經營角度說，“動新聞”是臺灣《蘋果日報》通過視頻進而進軍電視媒體的探路石，探的正是一條集團化經營下的媒介融合之路。

國內“媒介融合”研究綜述。“媒介融合”是近年來國內學界的熱門研究范式。在“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庫”中以“媒介融合”與“媒體融合”為題目可以搜到的相關文章最早可追溯至1998年。筆者就以近10年為時間跨度，將研究對象限定在國內對于“媒介融合”現(xiàn)象的研究上，研究發(fā)現(xiàn)：

①論文發(fā)表數(shù)量的變化

表1：近10年相關論文發(fā)表數(shù)量一覽（截至2009年12月CNKI數(shù)據）

從表1的具體數(shù)據可以看出，“媒介融合”早在10年前就引起了有關學者的注意，但研究成果較少。2001年到2005年，相關論文發(fā)表數(shù)量有所增加，自2006年開始呈現(xiàn)爆發(fā)態(tài)勢，截至2009年12月，論文發(fā)表數(shù)量以年為單位成倍數(shù)增長。這種變化和近年來我國新媒體的發(fā)展趨勢是緊密吻合的。2006年被稱作“新媒體年”，各種“媒介融合”現(xiàn)象紛至沓來，極大地豐富了研究者們的對象范疇。對于“媒介融合”的研究也逃脫了原來感性思考的桎梏，獲得了經驗上和數(shù)據上的支持和憑借。

②主要研究領域的偏移

圖2：各類研究所占比例

根據圖2可以看出，目前國內對于媒介融合研究的重點偏向較為微觀和內部的技術融合（44%）和具體操作層面，包括新聞業(yè)務（10%）、媒介經營（6%）和新聞教育（7%），總計達58%；對于外部環(huán)境和宏觀層面上的媒介組織結構融合（4%）和傳媒規(guī)制問題（4%）研究較少，相關研究始于2009年，起步較晚，借鑒國外經驗居多；不包括專門對于海外相關理論、案例的研究（3%）；較為深層次的媒介文化融合（6%）以及社會影響等跨學科研究較少；其他主要是指一般觀點性文章和微觀應用、業(yè)界實踐心得等（12%），所占比例不小，但缺乏具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操作形態(tài)，一方面既顯示出媒介融合問題受到廣泛關注，百家爭鳴，另一方面也說明相關研究的理論程度還不夠深；相關會議、學術論壇、研究綜述等（4%）于近兩年陸續(xù)出現(xiàn)，標志著國內媒介融合研究的系統(tǒng)化、理論化。

③涉及媒體比較

表2：涉及媒體類型

大多數(shù)論文沒有涉及具體的媒體類型，而在“媒介融合”大課題下論及的具體媒體類型中，對于媒介融合反應最為迅速、迄今為止研究最多的媒體類型主要是紙質媒體（33%），這與技術革命條件下“報紙消亡論”的壓力不得不說是有一定關聯(lián)的；2008年以來，以技術融合催生的媒介新形態(tài)，如IPTV、互動多媒體報、手機電視、Brightcove等為研究對象的論文廣泛出現(xiàn)（13%），涉及兩種以上媒介的融合，包括全媒體化運作的個案分析（24%）所占比例不小，均顯示出國內正進行著真正意義上的媒介融合，傳統(tǒng)的媒體類型概念日益模糊。

“媒介融合”研究的缺口。在技術融合層面，報網互動是該領域內研究最早、所占比重最大的。但境內研究成果往往創(chuàng)新不足，手段趨同，局限于新舊媒體的融合，如報網、電視—網絡、廣播—網絡，或衍生出的新形態(tài)，即手機動視等。涉及“全媒體”的研究主要有兩類：一是以個案為例，如奧運報道、“十七大”報道的全媒體化運作，這種層面的所謂全媒更像是一個媒介盛宴，各路媒體各顯神通，全之全矣，卻未見融合；再者即關于“融合新聞”的概念、業(yè)務、行業(yè)標準等研究。盡管從2009年開始，關于媒介融合的研究視角轉向較為宏觀和深層的傳媒規(guī)制問題，但這是一項任重而道遠的轉向。在新媒體沖擊下所掀起的媒介融合，理應從技術角度入手，基于現(xiàn)有媒介形態(tài)去探索融合途徑。

“動新聞”在技術融合上的突破口?！皠有侣劇保瑥淖罨镜膱缶W互動，再以動畫的形式打開視頻市場，輔以手機動視載體，是真正意義上的技術手段的全媒體化。從“投入—產出”來看，既省去了設置網絡直播室等設備、采編人員聘請和實地采訪的成本投入，又暫緩了電視行業(yè)準入過高的門檻，還避開了技術條件下，視頻流媒體flv格式還原真實人像不夠清晰的弊端，從而找準了動畫這一形式。同時也符合了娛樂化和后現(xiàn)代的網絡文化，即以反諷、娛樂化視角看待社會事件，并且同步適用于第五媒體的推廣。

具體借鑒途徑。除去“動新聞”的不良導向問題不談，還有哪些值得借鑒的呢？這一形式又適用于何種情形呢？筆者認為，從媒介平臺角度來看，“動新聞”（下文所用的“動新聞”概念泛指其形式，不特指《蘋果日報》“動新聞”）正是適用于已具備較為成型的報—網—手機報互動平臺的報業(yè)集團。成員上，可以現(xiàn)有的平媒采編人員為內容生產主體，以現(xiàn)有的網絡技術人員為技術加工載體；受眾層面，習慣使用報網或手機報的用戶，對于真實人像和聲音的視聽效果要求并不高，“動新聞”既可以讓受眾耳目一新，也規(guī)避了與廣電媒體的同質化競爭。同理，電視媒體并無必要進行“動新聞”的嘗試。

從內容生產角度來說，曾經曇花一現(xiàn)的“虛擬主持人”其實也是一次與“動新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嘗試，但是由于其本身噱頭不大，沒有可以挖掘的訴求點，也就無法找準受眾的關注點。筆者認為，關于“動新聞”的有益嘗試至少可以找準以下兩個突破口。首先，重現(xiàn)、戲說“新聞”，變新聞為調侃式評論，主要以奇聞逸事等民生新聞為內容主體，是對軟新聞的再次“軟化”。其次，開發(fā)品牌，使相關的動畫系列變?yōu)橐环N專欄或曰游戲，正如“黃孩子”也曾披著外衣針砭時弊一樣，以動畫形式出現(xiàn)的“信息”與其說是傳播新聞，更多的是共享一種共同情感體驗，而通過一種虛擬的、軟化的形式呈現(xiàn)，共享的如果已然可以是原始的膻、性、腥，當然更可以是更為和諧的大眾文化。

注釋：

①筆者于2010年1月6日再次進行百度搜索，相關報道最近更新時間為2009年12月10日，即臺灣“通訊傳播委員會”（NCC）駁回臺灣壹電視新聞臺及資訊綜合臺兩張執(zhí)照申請的報道，http://news.qq.com/a/20091210/000978.htm

②中央日報網路報：《別讓“動新聞”在臺灣動起來》，http://huaxia.com/thpl/mtlj/2009/11/1653391.html

③引自香港大學張圭陽教授于2009年在南京師范大學所作題為“香港媒體現(xiàn)狀及報刊自律機制”講座。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編校：鄭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