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根
(福建師范大學 文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劉禹錫的文道觀
蘇文根
(福建師范大學 文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劉禹錫是中唐古文運動的積極參與者,對后世散文創(chuàng)作曾產(chǎn)生過較為明顯的影響,故對其散文思想進行研究很有必要。該文在介紹劉禹錫的散文創(chuàng)作概況和成就后,從劉禹錫所提文、道的涵義及其詩論與文論之比較等方面對劉禹錫的文道觀進行了分析,對進一步研究劉禹錫散文當不無助益。
劉禹錫;文論;詩論;道;志
劉禹錫散文作品今存22卷,共223篇①,其中除賦、銘以及駢體文之表、狀外,皆為散體單行之古文,而劉禹錫的散文思想則散見于集紀與雜著兩類之中?!队涀霚Y?!芬顦阊栽疲骸拔釃L聞唐人論文章:下韓退之為柳子厚,下柳子厚為劉夢得,下劉夢得為杜牧,下杜牧為李翱、皇甫湜,最下者為元稹、白居易。”[1]晁公武《郡齋讀書志》稱:“禹錫早與柳宗元為文章之友,稱劉柳;晚與居易為詩友,號劉白;雖詩文似少不及,然能抗衡二人間,信天下之奇才也?!盵2]由這些評價可知,劉文似乎僅次于韓、柳,而高于李翱、皇甫湜。此外,劉文對后世的影響也較大,如大蘇詩文就多有學習劉文之處②,宋初李淑甚至認為劉文宜在柳文之上③。
“詩言志”、“文載道”是我國古代文論最主要的兩個論題。然而,關于“道”的具體內(nèi)涵則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文學創(chuàng)作本涉及到諸多方面,一個作家因受個性、學歷、創(chuàng)作目的等因素的影響,他們心目中的“道”自是不盡相同。筆者認為我國古代文論中“道”的涵義雖多種多樣,但最主要的則有兩種:其一為廣義的“道”,即自然規(guī)律;另一為較狹義的儒家之道。前者可以劉勰為代表,其《文心雕龍·原道》將文與天地萬物相聯(lián)系,認為“心生而文立,文立而言明,自然之道也”。[3]后者則以韓愈為代表,他在《原道》中明確宣稱他的“道”是“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4]并以所確立的儒家道統(tǒng)繼承人自居。
在文道關系的認識中,劉禹錫的“道”似乎更傾向于自然之道。他在《唐故衡州刺史呂君集紀》中稱:“五行秀氣得之居多者為俊人,其色瀲滟于顏間,其聲發(fā)而為文章?!闭J為文章是因人得五行秀氣而產(chǎn)生的。這點在《唐故相國李公集紀》說的更具體:“天以正氣付偉人,必飾之,使光耀于世。粹和氤氳積于中,鏗鏘發(fā)越形乎文。文之細大視道之行止,故得其位者文非空言,咸系于訏謨宥密,庸可不紀?”這句話中,劉禹錫首先認為文章之作是天地粹和氤氳之氣積于人的一種發(fā)泄形式,這繼承了《文心雕龍》“人文之元,肇自太極”的說法,而說的更為具體。緊接著,他明確提出了“道”這一概念,聯(lián)系后面的“咸系于訏謨宥密”,可知他的“道”是天地自然與人事功利的連結點。我們似乎可以由此推知劉禹錫心目中天地自然是“道”之本體,而人事功利則是“道”之用(他稱之為“道之行止”)。文章創(chuàng)作源于“道”之本體,即天地之氣,然而文章之好壞則要由“道”之用即是否“咸系于訏謨宥密”來作為評判標準。
自從《尚書·堯典》提出“詩言志”的說法以來,歷代多將“志”與詩相聯(lián)系,而和文相聯(lián)系則較為少見。劉禹錫在《獻權舍人書》中說:“乃今道未施于人,所蓄者志。見志之具,匪文謂何?是用顓顓懇懇于其間,思有所寓,非篤好其章句,沈溺于浮華?!焙苊黠@,劉禹錫此處的“志”和“道”是分不開的,“道”施于人則為人事功利,即前面所謂“道之行止”的“行”;當“道”未施于人之時,則蓄于人心之中,即為“志”,故“道”與“志”是一物,“志”是“道”特定情況下的表現(xiàn)形式。因此,“志”是道之本體與道之功用的中間狀態(tài),是天地氤氳之氣蓄于人而未發(fā)的狀態(tài)。當“道”得施行時,所作之文咸系于訏謨宥密,此為“文之大者”,為見“道”之文。而當?shù)牢吹檬┱怪畷r,所為之文則僅是“見志之具”,然而“志”也是“道”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所以“見志之具”的文又并非完全是“文之細者”,非沉溺于浮華者可比。
此外,劉禹錫在其《唐故尚書禮部員外郎柳君集紀》又提出:“八音與政通,而文章與時高下。三代之文至戰(zhàn)國而病,涉秦漢復起,漢之文至列國而病,唐興復起。夫政龐而土裂,三光五岳之氣分,大音不完,故必混一而后大振。”認為文章之興廢與時代之興衰關系密切,世衰則文衰,世興則文盛。姑且不論是否片面,這一觀點正體現(xiàn)了他在文道關系上的一貫認識。既然文章是自然之道的體現(xiàn),那么文章的興衰理所當然就與天地自然的變化休息相關,人是“三才”之一,人類社會的和諧是自然關系和諧之體現(xiàn),因而,當人類社會據(jù)地相爭,爭斗不休從而導致政龐土裂之時,文章自必衰歇。這是劉禹錫文道觀所得出的合理推斷,雖然相對劉勰“文變?nèi)竞跏狼?,興廢系乎時序。”[3]的觀點沒有提出新的東西,但卻是禹錫文道觀中有機的組成部分。
我國古代詩論與文論有著很大的不同,如前面講的“詩言志”、“文載道”就是最主要的差異之一。劉禹錫是中唐成就最高的詩人之一,同時又是當時極有影響力的古文作家,因此將他的詩論與文論結合起來進行分析對全面研究劉禹錫的文道觀也是很有必要的。
對于詩與文的區(qū)別,劉禹錫是有比較明確的認識的。他在《唐故尚書主客員外郎盧公集紀》中談到了:“心之精微,發(fā)而為文,文之神妙,詠而為詩?!闭J為詩是“文之神妙”,是心中最精微的情感之表現(xiàn)。在《董氏武陵集紀》中他也提出過同樣的觀點:“詩者,其文章之蘊邪?義得而言喪,故微而難能,境生于象外,故精而寡和,干里之謬,不容秋毫?!闭J為詩歌是文章之蘊,是必須“片言可以明百意”的,因此,詩歌創(chuàng)作就要比散文創(chuàng)作更難,要求關注于詩歌的言外之意、象外之境。顯然,在這里他已經(jīng)注意到了詩歌的含蓄蘊藉與散文是有很大不同的。
然而在詩論之中,劉禹錫也同樣貫徹了他的文道觀。《董氏武陵集紀》復述董侹的話說道:“言未信于世,道不施于人,寓其性懷,播為吟詠,時復發(fā)笥,紛然盈前。”這與他在《獻權舍人書》中所說的:“乃今道未施于人,所蓄者志。見志之具,匪文謂何?”意思完全相同。說明在他看來,詩與文雖有差別,但兩者都是“道”之體現(xiàn),都可以作為“見志之具”以“寓其性懷”的。此外,在《秋日過鴻舉法師寺院便送歸江陵并引》他認為:“能離欲則方寸地虛,虛而萬景入。入必有所泄,乃形乎詞。詞妙而深者,必依于聲律?!边@與前面提到的“其聲發(fā)而為文章”、“鏗鏘發(fā)越形乎文”的說法是相似的,認為詩歌也是自然之道在人身上的體現(xiàn)形式。
由上面的分析可知,劉禹錫作為中唐詩文兼擅的大家,不但有著自己獨特的文道觀,而且以之為中心建立了一個兼及詩文的文學理論體系,在這里他對文學的源頭、發(fā)展、功用、評價標準、詩文關系等方面問題作出了自己獨特而又首尾一貫的回答。雖然他在文學理論方面的言論遠不及韓、柳、元、白諸人多,影響也不如他們的深廣,但是他的理解卻不可謂不深入,也不可謂全無創(chuàng)新。
注 釋:
①此據(jù)瞿蛻園《劉禹錫集箋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統(tǒng)計,其中正集文20卷,201篇;外集文2卷,22篇。
②詳見[宋]龔頤正《芥隱筆記》“劉夢得東坡用字法”條和“東坡泗州塔詩”條,四庫全書本。
③詳見[宋]宋祁《宋景文筆記》卷上,四庫全書本。其文云:“李淑之文自高一代,然最愛劉禹錫文章,以為唐稱柳劉,劉宜在柳柳州之上,淑所著論多類之?!?/p>
[1][宋]潘自牧.記纂淵海(卷75)[M].四庫全書本.
[2][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卷4)[M].四庫全書本.
[3]范文瀾.文心雕龍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
[4][唐]韓愈.五百家注昌黎文集(卷12)[M].四庫全書本.
I206
A
1673-2219(2010)02-0048-02
2009-09-17
蘇文根(1985-),男,福建福安人,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2007級古代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唐宋文學。
(責任編校:王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