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海泉 肖寧 常晗

支付能力差異、入學機會與學費的歧視性定價

伍海泉 肖寧 常晗

社會成員之間的支付能力差異是任何社會客觀存在的經濟現象。學費制度下，解決支付能力差異，實現教育公平目標的基本思路有兩條：一是對不同的人群實施有效的學生資助，二是對不同的人群制定不同的學費——歧視性定價，且兩種解決方式可以實現有機的耦合。建立完善我國有效的大學生資助體系，制定科學合理、分類有序的學費定價制度，實行學費的歧視定價，是深化我國高等教育學費制度改革有效路徑。

稟賦差異學費歧視性定價教育公平

由于要素稟賦、個人機會、努力程度和制度原因，社會群體之間的財富占用與支付能力的差異是永遠客觀存在的，這種差異必然對高等教育學費定價產生影響。與義務教育不同的是，由于支付能力差異，不同人群對高等教育具有不同的需求彈性，學費定價將影響不同社會階層的高等教育參與和入學機會。在和諧社會和科學發(fā)展觀的公平正義訴求下，重構和優(yōu)化學生資助體系，最大程度消除因經濟貧困和社會弱勢等不利因素的影響，使有意愿并具有完成學業(yè)能力的人接受更高層次教育，就成為學費定價的倫理基礎。

一、支付能力及其差異：學費定價的現實約束

學費是以高等教育成本分擔和私人支付能力為基礎，由于居民之間的收入與支付能力差異，有人能支付比較高額的學費，但同時也會有人難以支付低廉的學費。由于現實的私人支付能力存在巨大差異，學費定價以哪部分人群的支付能力為基礎，顯然，既不能以支付能力最高的人群為基礎，也不能以最低支付能力的人群為基礎。同時不可避免的是：只要以收取學費的方式進行高等教育成本補償，無論以哪部分人群的支付能力為基礎，總有一部分求學者不能支付學費，學生資助體系就在所難免。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國民經濟有了極大發(fā)展，居民收入快速增長，但收入分配差距也日益擴大，不同群體之間的高等教育支付能力存在明顯差距（見表1-3）。國際上，衡量收入差異的基本指標是基尼系數，一般認為，基尼系數低于0.2表示收入絕對平均；0.2-0.3表示比較平均；0.3-0.4表示相對合理；0.4-0.5表示收入差距較大；0.6以上表示收入差距懸殊。我國沒有發(fā)布過官方的基尼系數，但學者們認為，我國的基尼系數應該在0.4-0.5之間。如周天勇認為，“基尼系數過低和過高都不正?！话銇碚f，基尼系數0.3為正常。目前中國的基尼系數估計在0.5左右。”說明我國的基尼系數已經接近或超過警戒線，居民之間收入差距較大。

表1 2007年我國不同地區(qū)城鎮(zhèn)居民高等教育支付能力差異分析

表2 2007年我國城鎮(zhèn)居民高等教育支付能力差異分析

表3 2007年我國農村居民高等教育支付能力差異分析

根據上述統計結果，對我國居民支付能力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地區(qū)之間居民支付能力存在較大差異。我國東、中、西部以及東北部之間居民支付能力差異存在較大差異。如，東部地區(qū)城鎮(zhèn)居民的高等教育支付能力為26377元，農村為10404元，而西部地區(qū)城鎮(zhèn)居民的高等教育支付能力僅為16718元，農村僅為4671元，東部地區(qū)比西部地區(qū)高近一倍。

2、城鄉(xiāng)居民之間支付能力存在較大差異。無論是東部還是西部，我國城鄉(xiāng)居民之間收入相差較大。如，同樣是東部地區(qū)，城鎮(zhèn)居民高等教育支付能力為26377元，而農村僅為10404元，城鎮(zhèn)是農村的2.5倍；同樣是西部地區(qū)，城鎮(zhèn)居民高等教育支付能力為17894元，而農村僅為6166元，城鎮(zhèn)是農村的2.9倍；中部地區(qū)和其他地區(qū)也具有同樣的趨勢。

3、城鎮(zhèn)居民不同的人群之間支付能力的差異存在較大差異。城鎮(zhèn)居民中，占城鎮(zhèn)居民的25%的低收入群體高等教育支付能力每年不到10000元，城鎮(zhèn)困難家庭（占5%）年高等教育支付能力僅為3151，高收入家庭（占20%）年高等教育支付能力達到33540元以上。

4、農村居民支付能力弱。我國高等教育定價學費一般在4000-5000元之間，加上住宿費、書本費及其他代收費、往返路費等相關教育費用，每年的學習費用一般在10000元以上。農村困難家庭（占25%）高等教育支付能力為負數，且有50%的中等與中低收入家庭高等教育支付能力低于10000元。占75%的農村居民高等教育支付能力在6000以下?？梢?，我國農村居民對高等教育的支付能力極其微弱。

可見，我國居民收入差距很大。收入差距不僅存在于城鎮(zhèn)和農村的各階層之間，更存在于城鄉(xiāng)之間以及各地區(qū)之間。但目前需要解決的重點是城鄉(xiāng)差距，因為城鄉(xiāng)差距既包含著又超越了個體社會成員之間教育機會的差距，而且具有決定著中國基本的社會結構的特殊重要性。支付能力差異考驗著入學機會、教育公平和社會的公平正義。

二、學費歧視性定價：支付能力差異下的有效定價方式

理論上，每個學生接受基本相同的教育，收取相同的學費，應該是平等的，但相同的學費對不同的支付能力而言，對不同的社會成員的入學機會又是不均等的。

公平或基本公平的大學入學考試制度下，學生以基本相同的條件入學，接受相同的教育，學習期間花費基本等額的教育成本，將來的就業(yè)機會正常情況下也應該是相同的（舍棄家庭背景等影響就業(yè)的社會因素），無論從教育成本補償還是教育收益，學生之間應該均等的或差異不明顯。但是，由于學生來自不同的地區(qū)、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社會階層，由于支付能力的差異，在等額的學費前，又是不平等的。從學費定價技術上，基于教育公平，解決支付能力差異的基本方法是實行學費歧視性定價——對不同的消費者實行不同定價。

庇古（Arthur Cecil Pigou）根據歧視程度的高低，將定價歧視分為三種形式:一級價格歧視，即賣主根據每一個買者的可能支付的最大貨幣量來制訂價格；二級價格歧視，即根據不同消費量索取不同價格；三級價格歧視，即對同一種產品在不同的市場（或對不同的消費者群體）收取不同的價格。學費的歧視性定價可以運用三種價格歧視，并在國外學費定價實踐中廣泛采用。

西方很多國家就充分運用了學費的一級歧視。如英國，按家庭支付能力將學生分為免收學費和收取部分學費兩類。據統計，在2001學年度，大約有50%的學生因家庭收入未達到需要交學費的標準而可以免費入學，同時，這一學年依據規(guī)定需要交學費的學生只占在讀學生的35%左右，見表5。從2004年開始，在以前按學生家庭支付能力收取學費的基礎上，英國又將大學的收費標準分為依賴家長和獨立生活兩類，見表4-6。其學費定價采用了學費的一級歧視和二級歧視。

表4 英國本國學生高等教育收費的最高限額（2001-2005）

表5 英國對依靠家長資助的大學生的收費標準（英鎊/年）

表6 英國基于個人年收入的獨立生活大學生的收費標準

1、學費的定價的一級價格歧視：對富裕家庭學生實施高收費

茅于軾等學者支持對富裕家庭學生實施高收費的價格歧視，它認為，目前中國高校里，窮人孩子的比例已占到10%-20%，如果高校學費降低，是讓不窮的人，有能力支付高學費的人搭了這個便車。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方法應該是提高學費，通過提高學費，以增加更多的獎學金和助學貸款，來解決窮人上學的問題，把這些富人掏出來的錢，用來幫助窮人的孩子上大學，最終實現教育公平。這種思想雖然受到社會的質疑，被人譏諷為“學費漲價劫富濟貧論”，但也具有一定的理論依據，其思想來源于價格歧視理論。

2、學費定價中二級價格歧視：對貧困學生實施學費折扣。

二級價格歧視理論可以作為對經濟困難學生實行折扣定價（學費減免）的依據，也是建立貧困學生資助制度的依據。學生資助是指對在校學生為完成學業(yè)實行的經濟無償的或有償的幫助，包括獎學金、助學金、助學貸款和減免學費等形式。在分析國外的學費制度改革時發(fā)現，世界上許多國家都在提高學費水平的同時，通過多種途徑為學生提供資助，且學生資助的范圍越來越廣、資助力度越來越大，如美國約有一半以上的學生享受各種形式的學生資助，2004年英格蘭高等教育法案確定了不同學校、不同專業(yè)可以收取不同學費的差異收費原則后，英國許多大學在仔細研究其招收的低收入家庭學生情況后，都選擇了收取最高限額的學費，同時向貧困學生提供優(yōu)惠獎學金。即使高等教育免費的國家，也對學生實行各種形式的資助。

3、高等教育定價的三級價格歧視：依據教育需求彈性收費。

李文利的研究發(fā)現，保持潛在受教育者的其他條件不變，如果家長受教育程度從高中提高到大專，則上大學可能性0.397從提高到0.635，如果家庭收人水平提高10%，上大學概率從0.397提高到0.415；如果預期成本下降10%，上大學概率提高到0.420。此外，收入效應小于學費效應，見圖1。

學費與教育需求的關系類似于產品價格與需求的關系，經濟學中用需求彈性反映。彈性是指只要兩個經濟變量之間存在著函數關系，就可以用彈性表示因變量對自變量的變化的反應敏感程度。一般公式為：彈性系數=因變量的變動比例/自變量的變動比例。需求的價格彈性表示在一定時期內一種商品的需求量變動對于該商品的價格變動的反應程度。表示在一定時期內當一種商品的價格變動百分之一時所引起的該商品的需求量變化的百分比。教育需求彈性在西方教育經濟學中也稱為“學生價格反應系數”（students’price response coefficient，SPRC，），這一指標是指學費或補貼每變化100元導致的入學率變化百分比。

根據需求價格彈性系數的經典公式，本文以需求價格彈性系數公式代替學生價格反應系數。價格反映系數均為負數，但實際表述中，為便于比較而取正值。

式中：e：表示學生價格反應系數

x:需求量及其變化

y：學費及其變化

通過彈性系數大小的變化及比較，使我們了解其內在規(guī)律性。如果需求量對價格變動的反應大，可以說這種商品的需求是富有彈性的；如果需求量對價格的變動反應小，則需求量是缺乏彈性的。

教育的需求彈性系數——學生價格反應，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包括教育收益，供求關系，等等，此外，支付能力及其差異是其重要影響因素。適當的運用教育需求彈性實行學費定價，有利于發(fā)揮市場機制的調節(jié)作用，平衡教育供求關系，實行學費的優(yōu)質優(yōu)價。

三、啟示與結語

我國學費制度幾經變遷，義務教育經歷了從收費到免費的改革，高等教育則經歷了免費、雙軌制收費再到全面收費的改革，學費標準不斷攀升。圍繞學費問題的是非曲直，學費定價的標準高低，不同群體之間展開的論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主要爭議一是學費定價的依據不充分，二是定價方法簡單，沒有實行有效的分類定價，沒有較好解決貧困學生資助問題，危及教育公平。

對學費實行分類定價，是符合學費定價的成本與收益原則的，但采用什么標準對學費進行分類定價，則是學費定價制度的重要方面。實際上，我國學費制度中也包括了分類定價方法，已經在不同地區(qū)、不同學校、不同專業(yè)、不同教育之間實現了定價分類。但目前沒有按家庭支付能力實行學費的分類定價（歧視定價），導致貧困學生的資助問題沒有解決。

如何“既擴大高等教育的參與和入學機會，同時增加來自學生的真正的成本補償”。始終是中國高等教育大眾化時期若干重要問題中最富有挑戰(zhàn)性的議題之一。不僅需要根據支付能力差異進行學費的歧視性定價，而且需要重構與優(yōu)化學生資助體系，才能顯著提升受關注最少的弱勢群體在就學、結業(yè)和學有所成的平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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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yment Capacity Difference,Educational Equity and Discriminatory Pricing of Tuition

WU Hai-quan,XIAO Nin,CHANG Han
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angsha 410004

The difference of payment capacity among members of any society is an objective economic phenomenon.There are two basic ideas to solve the difference of payment capacity and to achieve educational equity in the tuition system:the first is to implement effective student financial assistance for different groups of people,and the second is to formulate different tuition for different groups of people——discriminatory pricing,and the two solutions can achieve organic coupling.To establish an effective funding system for higher education students,formulate scientific,rational and category orderly tuition pricing system and implement discriminatory pricing of tuition is an effective path for deepening the reform of higher education tuition system.

Innate Difference;Tuition;Discriminatory Pricing;Educational Equity

G64

A

國家社科基金課題"學費定價的理論、方法與機制研究"（08BJL031）和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項目（06JA880009）"生均成本計量與學費定價機制改革研究"。

伍海泉，長沙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公共經濟與財務，教育財政；

肖寧，長沙理工大學研究生；

常晗，長沙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講師，長沙，41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