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壩遺址位于四川省達(dá)州市宣漢縣普光鄉(xiāng)的中河西岸,總面積約50萬平方米,是一處典型的巴文化遺址。2003年,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對羅家壩遺址進(jìn)行考古發(fā)掘,出土了300余件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文物,其中以青銅壺(M2:2)最為珍貴。出土?xí)r器物的表面被泥土和土銹層包裹,只有個別部位露出紋飾,清洗除銹后,壺體表面紋飾呈現(xiàn)出來(圖一、圖二 )。青銅壺(M2:2)表面紋飾采用陰刻加裝飾工藝 ,內(nèi)容為狩獵和飼養(yǎng)寵物圖,紋飾非常精美,布局井然有序,可視為春秋戰(zhàn)國時期巴人所創(chuàng)造的藝術(shù)珍品之一,是探索四川地區(qū)的巴文化的重要實物資料。
一、青銅壺的形制
青銅壺(M2:2)通高33厘米,口徑5.2厘米,腹徑19.6厘米,圈底徑10.5厘米,圈足高2厘米,壁厚2.5厘米。壺體為:微侈口,束頸圓腹圈足,肩腹無明顯分界,肩的兩側(cè)有一對獸形鋪首銜環(huán)耳,口沿壁加厚至4厘米,其寬1.5厘米。
二、青銅壺紋飾
壺通體陰刻紋飾,紋飾陰刻線采用鉛錫混合物加以裝飾,因裝飾材料礦化,局部脫落使紋飾顯示不清晰。壺口沿紋飾刻在加厚層上,為一圈斜角云紋帶,頸部刻四個垂葉紋并相連,內(nèi)刻兩支背對的鳳鳥紋圖,頸部圖案與口沿的斜角云紋帶相接。在頸與肩交接處,刻有一圈寬約1厘米的斜角云紋帶。壺肩鑄有一對鋪首,鋪首為獸頭,獸嘴銜一活動環(huán),環(huán)的兩面刻一圈斜角云紋帶(圖三、四)。
腹部紋飾主要為狩獵和飼養(yǎng)寵物圖,圖案采用弦紋構(gòu)成的矩形框,在矩形框外周刻有菱形紋、四瓣花紋、牛頭紋和如意紋等作為矩形框的界帶和裝飾點綴(圖五)。 最上層的橫向菱形紋,位于腹與肩交界處,一圈八個,每兩個之間刻一牛頭紋。牛頭紋處于兩個矩形框的連接處,作為矩形框的上界帶紋飾。因上層橫向菱形紋正好處在壺肩位置,而鋪首是經(jīng)二次鑄造安裝的,因此鋪首破壞了上層的橫向菱形紋的完整性。中層橫向菱形紋位于腹部中間,仍一圈八個,每兩個之間刻一個四瓣花紋,共四個。四瓣花紋處于四個矩形框的連接處,作為矩形框的中間界帶紋飾。下層橫向菱形紋位于腹的下部,一圈十二個,每三個之間加刻一個如意紋,如意紋有四個,處于上下兩個矩形框的連接處,作為矩形框的上下界帶紋飾。另有四組縱向菱形紋,每組兩個,上下各一個。縱向菱形紋與牛頭紋、四瓣花紋、如意紋上下相對,組成矩形框的橫向界帶紋飾。
矩形框分為上下兩層,每層有四個。上層四個矩形框內(nèi)的紋飾基本相似,每組由五大三小共八個圖形組成,五個大圖形在框內(nèi)分布在上下兩排,上排刻兩個,即左邊為一頭牛,右邊為一只禽鳥作飛騰狀,下排刻三個圖形,即左邊是一頭類似鹿的動物,中間是一個人,作半蹲狀,一手伸出作親昵撫摸右邊狗頭的動作,另外三個小圖形,有兩個分布在牛和類似鹿的動物圖形之間,即前面是一頭狗,后面是一只禽鳥,另一條小狗圖形位于下排右邊狗的下面。從整個畫面看,沒有兇猛的動物圖案和手握各類武器的人物圖案,只有人物做出撫摸狗頭動作的圖案,因此可以視上層矩形框內(nèi)紋飾為飼養(yǎng)寵物圖(圖六)。
下層四個矩形框內(nèi)紋飾有微小的變化,相對的兩組矩形框內(nèi)的紋飾基本相似,每個矩形框內(nèi)的紋飾由八個圖形組成,分上下兩排。其中一組紋飾為:上排有四個圖形,從左到右依次為禽鳥、怪獸、類似鹿的動物(它的前腿伸直向前)和牛;下排四個圖形,即左邊是一頭兇猛的怪獸,在它的右邊是一個人作弓步狀,一手握戈,一手拿矛正殺向左邊的這頭兇猛怪獸,在人物圖形的右邊是一頭兇猛的獅子,正撲向它右邊的梅花鹿作獵殺狀。另一組的上排從左到右依次為禽鳥、怪獸、類似鹿的動物(它的前腿彎曲向后)和牛;下排圖形為:左邊是一頭兇猛的怪獸,其右邊是一個人作弓步狀,一手握戈,一手拿劍正殺向左邊這頭兇猛怪獸;人物圖形的右邊仍為一頭兇猛的獅子,正撲向其右邊的梅花鹿作獵殺狀。兩組圖形的變化就在于人物所握的武器不同和上排類似鹿的動物前腿的變化。從整個畫面看,有人物手握武器狩獵兇猛動物和兇猛獅子獵殺弱小動物的圖形,可以視下層矩形框內(nèi)所刻紋飾為狩獵圖(圖七)。
從刻劃的工藝來看:所刻的每個圖形大致相同,但每個紋飾細(xì)小部位都存在差異,說明是工匠隨意刻劃,沒有使用任何模型套印刻劃。
從畫面布局來看:整個青銅壺的畫面都采用了對稱均分的形式,菱形紋、牛頭紋、如意紋作為分界圖形均勻分布在矩形框的四周,特別是四瓣花紋作為銅壺腹部整個畫面的中心分界圖形,它均勻、有機(jī)地把整個腹部畫面連接在一起,使整個畫面井井有條,呈現(xiàn)出繁花似錦、鮮麗多彩的場景。另外,從圖案布局可以發(fā)現(xiàn),在先刻了上層矩形框內(nèi)的五個大圖形后,再刻了下層矩形框內(nèi)的八個圖形,為了使上下兩層矩形框內(nèi)的圖形數(shù)相等對稱,最后又在上層矩形框內(nèi)加刻了三個小圖形,以達(dá)到了相互對稱的目的。
三、紋飾裝飾工藝探討
羅家壩遺址青銅壺(M2:2)表面陰刻紋凹槽內(nèi)填有白色物質(zhì),填充物與壺體外表面齊平,如去除白色物填充,凹槽底部為青銅器本色,另外,除陰刻紋飾凹槽外,其它部位沒有這種白色物質(zhì)。取青銅壺凹槽白色物質(zhì)做XRD分析(分析儀器為X’PertproMPD,分析方法參照J(rèn)Y∕T008-1996轉(zhuǎn)耙多晶體X射線衍射法),結(jié)果如表所示:
分析結(jié)果表明青銅壺(M2:2) 表面陰紋凹槽白色物為PbCO3、PbSO4和SnO2#8226;PbO,白色物中沒有檢出銅的礦化物和腐蝕產(chǎn)物。
《詩經(jīng)#8226;秦風(fēng)#8226;小戎》中記有“陰鈏鋈”“厹矛鋈錞”等句,論者多以為鍍錫的最早記載,“鋈錞”可能指的就是經(jīng)進(jìn)鍍錫的錞(1)。在考古發(fā)現(xiàn)中(2)(3),甘肅慶陽、寧夏固原、安陽殷墟、內(nèi)蒙涼城都出土了鍍錫青銅器,由此可以肯定至遲在春秋晚期鍍錫技術(shù)在 我國特別是西北地區(qū)已經(jīng)普遍應(yīng) 用(2)。
鉛、錫具有熔點低、質(zhì)軟、外觀銀白亮澤的特點,在古代鉛、錫又比較容易得到,所以羅家壩遺址出的青銅壺表面可能采用了錫鉛合金裝飾表面紋飾的技術(shù)。器物形成后,在器物陰紋飾凹槽處多次涂抺鉛和鉛錫合金,或?qū)⒉捎妙愃票砻娓鄤└诲a(4)和表面液態(tài)富錫(4)的方法將鉛和鉛錫填于陰刻紋飾凹槽內(nèi),這樣既可以使器物更加美觀、光亮,又起到保護(hù)器物紋飾的作用。PbCO3、SnO2#8226;PbO、PbSO4這些白色物應(yīng)是鉛或鉛錫合金腐蝕礦化形成,而不太可能是銅錫鉛青合金氧化形成的,否則在這些礦化產(chǎn)物中應(yīng)能檢測到銅的腐蝕產(chǎn)物(如Cu2(OH)2(CO3)2 、Cu2(OH)2CO3、Cu2O、CuO、等)。
羅家壩銅壺(M2:2)為研究巴蜀文化內(nèi)涵提供了一件重要的實物資料,同時也表明:戰(zhàn)國時期遠(yuǎn)離中原地域的巴蜀國的政治、經(jīng)濟(jì)、文化等各個方面已發(fā)展到較高水平。
注釋:
[1] 田長滸.中國鑄造技術(shù)#8226;古代巻[M].北京:航天工業(yè)出版社出版,1995:99,176.
[2] 華覺明.中國古代金屬技術(shù)銅鐵造就的文明[M].鄭州:大象出版社,1999:189,191.
[3] 葉小燕.我國古代青銅器上的裝飾工藝[J].考古與文物,1983,4.
[4] 譚德睿.中國古代銅器表面裝飾技藝概覽[J].文物鑒定與鑒賞,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