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gòu)的樹

虛構(gòu)一棵樹

虛構(gòu)樹上一個鳥巢

鳥就飛來了

我還想虛構(gòu)我的童年

再一次吊在樹梢

吊成一顆搖搖晃晃的果子

搖晃鳥巢里的驚奇

只是 我不知道

虛構(gòu)的童年能否爬上

虛構(gòu)的樹

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故事

一些河卵石在河灘上行走

尋找失去的棱角

一匹瓷馬要奔回草原

卻抬不起哪怕一只腳

一只羊在山坡上嚼著青草

嚼著嚼著

就嚼出了羊湯味兒

一束塑料花

努力打扮得比真花還真

一棵真花嘆了一口氣

一把木椅子隔著油漆

遙望生前

一棵樹低下頭

細(xì)數(shù)一個老樹樁的年輪

文字獄

一直盡量躲避這個詞組

這個詞組

還是像一條河

從文字的源頭流來

河的顏色讓我啞語

我閉上眼睛

仍然能夠看到

那些在河里沉浮的文字

眼睛還是大睜著

懷念一條小河

先是響起一片蛙聲

水草們悄悄晃著身子

螢火蟲提著小小的燈籠

不知在尋找什么

一些不知名的小魚小蝦

專心地啄著小河中的月亮

柳叢里 突然響起一聲狗叫

小魚小蝦一下子散去了

小魚小蝦們沒有再回來

蛙聲干涸在河床上了

螢火蟲的燈籠孤寂地亮著

一點點失望

我只能懷念

一條沒有水的小河 和

做出擁抱姿勢的岸

一頭毛驢的墓志銘

從父兄那里接過磨桿

繼承祖?zhèn)鞯穆殬I(yè)

蒙上眼睛罩住嘴巴

重復(fù)一個沒有盡頭的圓圈

有時 還將磨道抻直

鋪到田垅和車輪前

耕田 拉車

替牛馬出力

犟驢懶驢傻驢蠢驢

還有驢臉

一輩子馱著一大堆形容詞

和一個俗語有關(guān) 卸磨殺驢

和一個吃的諺語有關(guān)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一些詞

一些詞 被注水

一些詞 被美容

一些詞 被涂改

一些詞 被忘卻

一些詞 被顛倒

一些詞 被驅(qū)逐

一些詞 逃遁了

一些詞 沉默了

一些詞 背過身去

一些詞 站在一邊

看著另一些詞

還有一些詞

不好說

不好說就不說吧

童年的那只狗

那只狗是我童年的影子

黃色 短尾 黑眼圈

經(jīng)常馱著我雄健地奔跑

驕傲的招搖和落地的傷痛

惹得村街上雞飛鴨逃

童年的那只狗

跟著我走進縣城又

走進我棲身的這座城市

一直在我的身邊戲耍

時而還會搖著尾巴叫一聲

和我的鄉(xiāng)音一樣重

后來

跟在我身邊的那只狗

不見了

我擔(dān)心它迷失在喧囂的街市

然而

某一次無意間翻開我的小說

那熟悉的身影卻從鉛字里浮出

我希望童年的伙伴能用熟悉的鄉(xiāng)音

再叫一聲

可我童年的伙伴

只是沉默地望著我

草的一生

只要有一點土

就發(fā)芽 生根 吐綠

雨來了 淋

風(fēng)來了 吹

霜來了 枯

一青一黃

就是一生

再多也是草 再高也是草

傳宗接代的種子

也只能交給風(fēng)

風(fēng)停在那里

就在那里落腳

發(fā)芽 生根 吐綠

草的前生是草

來世還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