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柿子餅和一把葡萄干

一捧柿子餅 一把葡萄干

有著各自的命運(yùn)

比如從柿子到柿子餅

從葡萄到葡萄干

從老家的枝蔓上出走

一路老去的容顏

柿子餅葡萄干不是遼東的特產(chǎn)

它們的口感老少皆宜

但經(jīng)過她的手味道怎么就變了?

五十年前，她從河?xùn)|嫁到河西

實(shí)現(xiàn)一生最遠(yuǎn)的遷徙

此后 完成兩雙兒女的婚嫁

一個農(nóng)家的春種秋收

雞鴨鵝狗的換代

一抬頭 就又望見了年關(guān)

那天 她幫房前做了豆腐

幫屋后淋了煎餅

最后 清掃了老屋

端盆衣服來到河邊

可是 她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

終究沒搬動那塊滿意的石板

這是2009年臘月廿九上午

七十二歲的伯母剛剛出殯——

一捧柿子餅和一把葡萄干

是她遺留人世的年點(diǎn)……

送兒子上大學(xué)的父親

從沈陽開往成都的K388次列車上

一位老兄忽然在中途出現(xiàn)

他坐在我的身邊

說我的上鋪睡著他的兒子

這孩子剛被四川大學(xué)錄取

他很自豪 以東北人的爽朗性格

還向陌生人袒露——

剛給兒子配副眼鏡花了一千多元

還有最新款的手機(jī)和筆記本電腦

“人家孩子沒有的，咱要有

人家孩子有的，咱要好……”

該吃晚餐了

他嫌四菜一湯二十元一份的盒飯?zhí)F

要等最后賣十元一份時再買

他像開玩笑 卻說到做到

但一直到最后也沒等出他滿意的價(jià)格

后來 他靠著我的床鋪竟然睡了

要熄燈了 乘務(wù)員對他說

走吧 不要耽誤別人休息

明天早晨我再放你過來

原來 他給兒子買了一張臥鋪票

在四十多個小時的旅程中

把自己塞在硬座車廂的一個角落

秀梅姐

秀梅是我的表姐

今年四十歲左右

眉目清秀 開朗豪爽

而有關(guān)她的生平我總想說些什么

她從小在鄉(xiāng)下長大

和那里的女孩子一樣

初中還沒畢業(yè)就到城里打工

被已婚的老板看中

后來他們結(jié)了婚

但那個男人不肯和秀梅再生一個孩子

更令秀梅無法忍受的是

他又有了一個更年輕的秀梅

一場婚姻的結(jié)果

是城市里的一個樓房

但秀梅選擇了回老家

為了留下自己 她甚至找了一個

農(nóng)民 嘗試著過土豆白菜的日子

而她終于發(fā)現(xiàn) 那里

除了父母衰老的容顏

連草葉都疏遠(yuǎn)了她

鄉(xiāng)下 再也回不去了

在城里 秀梅到超市打工到飯店洗碗……

她的城市 最終讓她做了小姐

而她習(xí)慣了和各種男朋友在一起

吸煙 喝酒 打情罵俏

動情或許不動情

2009年8月1日傍晚

秀梅又在外面聚餐

席間 她出去接了一個電話

待朋友們再出去找她時

鴨綠江波平如鏡

她的一部手機(jī) 一雙涼鞋

在岸上規(guī)矩地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