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得讓人不安,人異化成無生命的石膏像,依然緊迫,從現(xiàn)實里逃跑,又從歷史中逃回。極不真實的景象,仿佛外來世界的文明遺跡。
長長的投影折射出一個世紀的憂懼,基里科的《預言者的報酬》看似不可理喻,卻有明確的哲學表達:“一個人居住在這世界里,如同居住在一個巨大陌生的博物館中。”將會發(fā)生什么?沒人知道。唯一可知的,它切合了我們內(nèi)心的彷徨。
時間無情的流逝,來不及思考,茍且先活著,也許,活得更純粹些。在基里科創(chuàng)造的秩序井然的假象里,喧鬧的廣場絕無人煙,到處流淌著失落感、孤零感。顛覆我們熟悉的生活,推翻我們習慣的認知,重新審視世界,“為什么活”比“怎么活”更有價值。
人們怎樣才能知道自己身處何種境地,或置于怎樣的未來前景?而另一種更深奧的邏輯,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重大選擇面前的一籌莫展。
根據(jù)瑪雅預言,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由于對未知災難的恐懼,就此拍攝的美國大片《2012》,曾引起民眾恐慌,以致美國宇航局不得不出面辟謠。其實就整個生命而言,未知的恐懼不是威脅,反而能深化內(nèi)在精神的持續(xù)成長,是一種建設性力量。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把人形象的描述為:被拋入世界、能力有限、處于生死之間、對遭遇莫名其妙、在內(nèi)心深處充滿掛念與憂懼而又微不足道的受造之物。
今年3期《英才》推出鐘偉教授為本刊獨家撰寫的專欄文章《1000萬未必夠養(yǎng)老?》,出人意料的引發(fā)全國性大討論。對此文鐘教授當初特別附注:“我嘗試用歷史和數(shù)據(jù)說話,不包含任何感情,但是解剖現(xiàn)實政策的殘忍?!焙苄郧榈乃?,還為自己的專欄系列取名“清水集”。其深意是:“濯足沐冠之用、是君子不朋、也是寡然無味。”
是世事難料,抑或反應過激,總之文章發(fā)表后激起千層浪,僅網(wǎng)上扔“板磚”的就比比皆是。于是我跟他講笑:蓋房子不愁“磚”了。他也直面:“苦笑而已,如今沒人做數(shù)據(jù)和用理性了?!辈⒔韫湃酥?“名滿天下,謗亦隨之?!?/p>
這倒讓我記起,他當時一并發(fā)來“供一樂”的文章《成功階梯和人生境界》中那些細碎文字:“30歲時,應該知道自己能做成功什么了,知道天賦和勤奮,相信年輕沒有失敗。40歲時,應該知道自己即便足夠天賦和勤奮,也有可能做不成什么,不再困惑于上天未賜機緣。50歲時,應該知道凡事定當盡人力、聽天命,努力了就不會太介意結局。60歲時,對一切人生的榮譽、爭議和誹謗,都左耳進去右耳出來,深知名滿天下謗亦隨之。70歲時,人們就更容易理解重要的不是你成功了,也不是你的對手都失敗了,而是環(huán)顧四周,你的朋友對手都死了,而你還活著。那么一切所謂的成敗得失,都是恒河一沙,不妨看淡看清些?!?/p>
在史學界,有一位備受爭議的學者黃仁宇。7年前還在網(wǎng)通任職的田溯寧頗為推崇他,并對我說:“中國為什么在明朝沒有走向資本主義,就是沒有完成在數(shù)字上管理國家?!倍S仁宇在《黃河青山》里的一段自述令人慨嘆“我開啟這段生命是時,不過是想尋求舒適和隱私,并無更大的野心。問題在于,在過程中我逐漸卷入比生命更寬廣的歷史。到最后,我避免放肆時,就顯得很不誠實;我壓制自己的反對意見時,就顯得很虛偽。在此同時,我歷史觀點中的實用價值讓我無法維持緘默?!?/p>
其實1000萬只是一個數(shù)字而已,何必大驚小怪。真實的焦慮該不是財富多少,而在于內(nèi)心的定力。有人問遇緣禪師:“眾手淘金,誰是得者?”禪師答:“溪畔披沙徒自困,家中有寶速須還。”點破淘金淘不到真財富,真財富在我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