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現(xiàn)代著名作家蕭軍的得意之作。
這是一篇內(nèi)涵嚴峻、藝術精致、激勵愛國主義精神的杰作。
今天再讀與27年前初讀,同樣是心情沉重、壓抑和悲憤!孟子曰: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我讀過他1935年出版的、由魯迅作序的、中國第一部描寫抗日戰(zhàn)爭的長篇小說《八月的鄉(xiāng)村》,還讀過他寫的中國第二部描寫煤礦工人的長篇小說《五月的礦山》,但不敢說知其人。1982年,我們舉辦第一屆煤礦文學講習班,請他講課。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仿佛不是文人,那氣質(zhì),那形象,是一個標準的軍人。他性格豪爽,直言快語,待人謙和。
他說“我這個人同煤礦是有緣的”。他認為礦工“是不懈地勞動的真正的人”。正是這“煤緣”牽動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他告訴我:那是1936年10月,他第二次從青島返回上海,在膠濟線的火車上,一個博山人約他去看看煤礦,他去了。“借了一套窯衣就下井了。那時的礦工往井上背煤不是走,而是用繩索拖著煤筐像蝎子一樣往上爬。上井后看到一個沒有雙腳爬著討飯的人,他的雙腳是在井下受傷被醫(yī)院鋸掉的。于是我產(chǎn)生聯(lián)想,寫了《四條腿的人》。人本來是兩條腿嘛,可是那個社會,礦工受著非人的待遇!”
故事是真實的,人物也是真實的。故事發(fā)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20年間,山東博山煤礦。大戰(zhàn)前,這里是德國殖民地,德國戰(zhàn)敗,1919年11月日本兵接管,變成日本殖民地。
三個人物都是傷殘礦工:年輕的“四條腿的人”叫王才,老“四條腿的人”因為已經(jīng)爬了30多年,把名字爬丟了,還有一個年輕礦工常春傷了一只眼睛。他們有著共同悲慘的命運,卻有著不同的性格和思想。書中雖著墨不多,但形象生動鮮活,令人過目難忘。老“四條腿的人”已經(jīng)習慣了屈辱地點著那發(fā)白的頭,喑啞地笑著,從戲弄的目光下?lián)焓捌痫h落的幾個銅元,像狗一樣艱難地不停地爬行在每一條充游浮塵的街道上。王才則不同,他把那300元的撫恤金撕成碎片,打在醫(yī)生和公司代表的臉上,“我不要錢,我要我的腳!”但終于被扔到山腳下的河邊。他血氣方剛倔強自尊,他用仇恨的目光注視一切,包括對他施舍的人。常春比他聰明,要了150元撫恤金,還想要那只眼。他們幻想日本人會好些,但德國人對失去兩只腳的人給300元,日本人對失去一條命的人也給300元!他們失望了!老“四條腿的人”自我安慰地說“等著吧,等我們的國家收回煤坑也許好些”。但是國家在哪兒呢?國家在干嘛呢?他們在等待著!
老“四條腿的人”死了!常春花完那150元撫恤金瞪著那只暴怒的獨眼,企圖用炸藥焚燒山上公司和醫(yī)院的白色建筑,但時機不密,被關進監(jiān)獄!王才準備自殺,餓死,甚至也想毀掉山上那些白色的建筑,但他爬不上那山!他徹底失望了,他暴怒了,他像一條瘋狂的狗昂著頭向那座灰色的城,也許是向全中國的礦工,也許向所有的中國人,大聲地狂吠:“你們?nèi)怯心_的人……為什么不收回自己的煤坑……你們要把自己的腳賣給日本人嗎?我的腳是賣給德國人了……可是,我沒收他們的錢……”這聲音悲涼凄慘,卻又是那么高昂!……
今天,新中國的礦工作為王才們的后代,我們可以自豪地告慰他們:我們的腳既不會賣給德國人,也不會賣給日本人,我們會穩(wěn)穩(wěn)地站在中國的土地上,并且邁開大步,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