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實物遺存及考古資料證明了佛教藝術經(jīng)西域逐步傳入我國,由初期的神佛共敬到模仿吸收、交流融合,最后逐漸擺脫了外來式樣的影響,走向民族化、世俗化的創(chuàng)作形式,形成了一種獨到而完美的藝術體系,對世界佛教藝術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關鍵詞]佛教藝術;中西文化;藝術交流
[中圖分類號]K879.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09)14-0062-07
一、佛教藝術的興起及傳播
佛教起源于公元前6世紀的古代印度。佛教起初認為佛無所不在,不存在固定的形象,只以菩提樹、蓮花、法輪、足跡等象征物代表佛的存在。到了印度孔雀王朝第三代王阿育王時(前273~前232),由于受到希臘文化和波斯文化的影響,佛教初期一度被禁止的佛像開始出現(xiàn),經(jīng)變圖、本生圖等被修行的信徒引入,由此創(chuàng)立了大乘佛教。同時,各地開始修建佛塔,并逐漸演變成為僧侶們集中禮拜修行的寺院。佛教徒還建造了許多刊刻詔令的大石柱,柱頭刻有精美的獅像或其他形象。
公元1世紀前后,原來定居在中國西北部河西走廊一帶的月氏人,南下攻克了印度西北部,建立了貴霜王朝,并定都于犍陀羅(今巴基斯坦白沙瓦和阿富汗東部一帶)。到公元2世紀前期第三代王迦膩色迦王時,貴霜王朝國力強盛,統(tǒng)治者推崇佛教,并效仿阿育王在其境內大建寺塔,雕鑿佛像,開鑿石窟寺。由于貴霜王朝統(tǒng)治的區(qū)域長期受希臘文化的影響,其佛像的雕刻,也具有了希臘化特色,這種佛像多集中于犍陀羅地區(qū),又被稱為犍陀羅造像。犍陀羅造像被認為是印度情感和希臘美的和諧組合,其特點是面形橢圓,鼻高且直,鼻梁直通額頂,雙眼微陷,水波紋發(fā),唇薄嘴小,這是明顯的希臘造像風格。而造像中的頭頂有肉髻,眉間有白毫,有圓形頭光等卻是印度本土特色。根據(jù)考古發(fā)掘資料,在古印度犍陀羅地區(qū)的一個窖藏里發(fā)現(xiàn)了中國的瓷片、印有大象的印度銀幣、希臘的錢幣等,這些出土文物證明了這一地區(qū)多種文化的相互交流和影響。佛教模仿希臘神像創(chuàng)造出了佛造像,而且創(chuàng)造了出了佛像的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因它與希臘眾神像造型的特點相同,所以,又被稱為希臘式佛造像。(圖1)
幾乎在犍陀羅造像產(chǎn)生的同時,印度東北和南方一帶的抹菟拉地區(qū)(今印度首都新德里東南)也產(chǎn)生了另一種風格的佛教造像,由于它們比較集中于抹菟拉地區(qū),后人稱其為抹菟拉造像。這種造像比起犍陀羅造像來,更多地保存了印度本土固有的傳統(tǒng)雕刻特色:身軀健壯,肉體裸露,袒右肩,赤足,袈裟極其輕薄。(圖2)這種形式的造像,通過古代絲綢之路的傳播,對中國新疆、甘肅等地早期石窟中的造像和壁畫,有著明顯的影響。
佛教藝術的傳播與絲綢之路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不論是文獻還是考察實物遺存及出土文物,都說明佛像是在公元2世紀前后隨佛教由絲綢之路從西域傳入我國的。因此,在公元1世紀前后,西域地區(qū)已有佛教傳播的跡象。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在烏茲別克斯坦達爾維爾金·德貝都城遺址出土了泥塑佛頭,臉為橢圓形,涂有白色,頭發(fā)為黑色卷發(fā),卷發(fā)是單獨制作然后粘貼在底發(fā)部,這種大量生產(chǎn)而分別制作的手法最早見于西域,以后則見于我國內地。(圖3)另外,在法雅茲·得貝遺址還出土了三尊佛石造像。(圖4)
古代的龜茲、高昌和于闐位于新疆境內,是絲綢之路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印度佛教及佛教藝術傳向內地的橋頭堡。公元221年,當時的龜茲國王子參與翻譯了《法華經(jīng)》,說明佛教在當時的龜茲國已經(jīng)十分盛行。公元400年,內地高僧法顯曾到過這一帶,記載了這里的人們非常信奉佛教,幾乎家家戶戶都修造佛塔。在新疆地區(qū)公元1世紀前后的遺址中,還發(fā)現(xiàn)了具有犍陀羅藝術風格的貼有金箔的石膏佛像;(圖5)在磨朗遺址曾出土了6尊公元1~2世紀的與真人等高的彩繪泥塑佛像和壁畫;在古樓蘭遺址曾出土了大量的木簡,記載了許多佛教在這一地區(qū)的活動情況。還發(fā)現(xiàn)了鑄有佛陀及用婆羅謎文字拼寫的“佛”字貨幣。(圖6)這種在古印度貴霜王朝迦膩色迦王時期(78~120)所鑄的貨幣,約在公元2世紀前后因絲綢之路經(jīng)濟、貿(mào)易的昌盛而傳入我國新疆境內。和闐地區(qū)也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佛教文物,在民豐尼雅遺址的東漢墓里,出土了印有半裸、胸前掛瓔珞、手持長筒形卷狀物、有圓形頭光的蠟染菩薩像(圖7)和騎在雄獅背上、殘缺不全的佛像。在于闐出土的金銅佛頭像,特征與犍陀羅北部斯瓦特地區(qū)的布托喀拉發(fā)現(xiàn)的石佛頭近似,而頭部另鑄后再與身體組合的做法卻與西亞公元前3世紀至公元3世紀的青銅人像的制作技法相同。從和闐經(jīng)帕米爾高原的塔什庫爾干,越過米恩達卡山脈從吉爾吉斯坦通向犍陀羅的道路,自古就是中國西部連接巴基斯坦的重要商路,和闐作為其要沖,犍陀羅及波斯文化經(jīng)此地引入,而且佛頭上的高肉髻、發(fā)紋和口髭等藝術特征還向東波及,在我國五胡十六國時期的佛像上也能見到。(圖8)此外,還有拜城的克孜爾和庫車的庫木吐拉等石窟群,這些珍貴的遺跡遺物,反映了當時西域一帶的佛教發(fā)展的狀況。這一地區(qū)佛教及石窟寺的興起與繁榮,隨著佛教的東進,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古代中國石窟寺的創(chuàng)建與佛教藝術的發(fā)展。
二、中國早期佛像
西漢時,漢政府河西走廊先后設立了武威、酒泉、張掖和敦煌四郡,之后又設立了西域都護府,中國對中亞的影響日益加強,絲綢之路得以繁榮,大量的胡商販客、僧侶藝人、使者役夫頻繁地往來于絲綢之路。源于古代印度的佛教藝術,也沿著絲綢之路傳播,并逐漸發(fā)展和興盛,給中國古代各族人民帶來了博大精深、內涵豐富的佛教文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各個層面都產(chǎn)生了十分深遠而巨大的影響。
《魏書·釋老志》記載:“及開西域,遣張騫使大夏還,傳其旁有身毒國(今印度),一名天竺,始聞有浮屠之數(shù)?!蔽鳚h哀帝時(前2),“博士弟子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jīng)》”。東漢明帝永平七年(64),曾派專人到西域求取佛經(jīng),由迦葉摩騰用白馬馱經(jīng)書到洛陽,并建立了中國第一座佛教寺廟,即白馬寺。漢桓帝時,西域安息人安世高和大月氏人支婁迦讖最早來到中國內地譯經(jīng)。姚秦時鳩摩羅什在長安譯《妙法蓮華經(jīng)》、《維摩詰所說經(jīng)》等大乘經(jīng)典,影響深遠。佛經(jīng)的翻譯和流傳標志著佛教在中國的正式傳播。
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江蘇連云港孔望山、四川柿子灣崖墓及樂山麻浩崖墓的石橫枋上已經(jīng)有了漢代的浮雕佛像及佛坐像。四川樂山麻浩的東漢崖墓石橫枋浮雕佛坐像身著通肩大衣,高肉髻,有頭光,衣褶厚重,呈“U”形,立體感較強,右手做施無畏印,左手持大衣一角,結跏趺坐,是公元200年左右的最早和最完整的佛像,風格上帶有犍陀羅風格的影響。(圖9)甘肅和四川出土的漢代搖錢樹陶座及樹干上也有早期佛像。東漢時期搖錢樹陶座上塑造的佛像,被安排在傳統(tǒng)神仙的位置,其姿態(tài)、衣紋的處理亦和神仙像相似。(圖10)有的樹干上下成串鑄有五尊佛像五尊,形制完全一致。佛像僅高6.3厘米,頭后有圓形頭光,雙目微合,上唇有髭,身穿通肩大衣,結跏趺坐。(圖11)湖北省博物館收藏的一件三國時期鎦金佛像銅帶飾,飾件中央刻立佛一尊,頭為高髻,面龐方圓,有環(huán)形頭光,裸上身,頭飾項圈,左手撫胸,右手外揚,帔巾由頸部繞肘向兩邊飄揚而起,下著長裙,赤足站于蓮臺上,蓮臺外側左、右各伸出蓮花一朵。整個形象采用淺雕和陰刻相結合的手法,為中國式佛像的萌芽期作品。(圖12)
西晉的青瓷魂瓶上也貼塑有佛像。南京博物院收藏的一件西晉時期青瓷魂瓶上的貼塑佛像,在魂瓶口沿部貼塑了一圈小佛像,佛像衣紋呈“U”形,富有裝飾性,瓶上還塑有諸神怪和象、神龜、白虎等各種瑞獸。由此可知,當時人們將佛像視為諸方神圣之一,認為是驅邪、避魔之物。(圖13)
此外,三國時期,佛像圖案逐漸在銅鏡紋飾中流行,到西晉時期又有所發(fā)展,銅鏡上出現(xiàn)了較多的佛像圖紋。出土的銅鏡,主題紋飾以佛像和模仿佛像的神仙像代替?zhèn)鹘y(tǒng)神獸鏡中流行的神仙圖像,由二組二尊像和二組三尊像共四組佛像交互配置。二尊像一坐一立,主尊坐像都有頭光,一尊坐在蓮花座上,一尊坐在雙獅子座上,右手于胸前做施無畏印,左手前垂。立像有肉髻,沒有頭光,左手持蓮枝立于仰蓮上。三尊像一立二坐,立像居中,雙髻,有圓形頭光,立于仰蓮上。右側坐像,一尊正坐在蓮花座上,一尊坐在獅子座上。左側坐像一尊抬首向上,一尊側首俯視。(圖14)
這些零星的原始佛像雖然發(fā)現(xiàn)數(shù)量不多,但具有重要價值,是全世界佛教學者關注的課題。
三、五胡十六國時期佛像
公元4世紀,我國處于分裂狀態(tài),北部如陜西、甘肅、寧夏、內蒙古、河北、山西等地和西南一部分地區(qū)先后由匈奴、羯、羌、鮮卑、氐五個少數(shù)民族建立了16個小王朝。當時各割據(jù)政權的君王多篤信佛教,特別是石勒專門派人到天竺(今印度)或西域尋求高僧,迎請西域高僧佛圖澄(232~348)到中原講經(jīng)說法,以及印度和中亞的學僧翻譯佛經(jīng),并在在各地開鑿石窟,興建寺廟,使佛教經(jīng)典得以推廣普及。因此,真正具有獨立供養(yǎng)、禮拜目的的佛像多現(xiàn)于十六國五胡時期(304~439)。特別是集中于甘肅境內的敦煌莫高窟、武威天梯山石窟、永靖炳靈寺石窟、天水麥積山石窟等,這些石窟內佛和菩薩的藝術形象都顯示出當時的藝匠對佛門中人物的準確把握。除石窟寺外,還有一些造型結構完整的單體金銅佛像。但總的來說,這一時期佛像的創(chuàng)作尚處于模仿吸收和循規(guī)蹈矩的階段。十六國時期的金銅佛像目前在國內博物館保存較少。甘肅涇川出土了一件金銅佛坐像,磨光肉髻,底發(fā)有發(fā)紋,通肩大衣,結跏趺坐,方臺座正面為二獅子,中間為花葉,下為四足臺座,后有背光,上支傘蓋,傘蓋邊沿的小孔,當年應懸有飾物。(圖15)陜西西安出土了一件金銅佛坐像,磨光肉髻,通肩大衣,“U”形紋,上臂部衣紋呈圓棱狀,手部略表現(xiàn)立體感,雙腿下殘留有漢代流行的菱格紋和山字紋,應造于公元400年左右。此像背后刻有外文,是古代西北印度犍陀羅地區(qū)和中亞使用的文字,由此推測佛像應是西域藝匠所造,但又明顯受中原風格的影響,制作地有可能是陜、甘一帶。帶有外文的十六國時期金銅佛像非常罕見,頗為珍貴。(圖16)河北省博物館藏有一件銅佛坐像,磨光肉髻,底發(fā)為分綹式,通肩大衣,衣紋段面呈階梯狀,圓領口上有卷草紋,做禪定印,結跏趺坐,盡管背光及臺座已失,但仍不失為重要之作。(圖17 )國內保存的另外一件銅佛坐像,磨光高肉髻很突出,通肩大衣。佛像置于石制的四足方臺座上,四足間有旋紋,尚殘留中亞紋飾的影響。(圖18)
另外,在國外的一些博物館或收藏機構也保存有一些十六國時期的金銅佛像。如美國哈佛大學收藏有一件鎦金銅佛像,頭為高髻,有白毫相,留八字胡,斜裹通肩袈裟,衣紋垂褶偏向右側,線條流暢,肩上出火焰,與阿富汗境內出土的佛像相似,具有濃重的印度式造像風格。(圖19)日本新田氏藏有一件鎦金銅佛像,肉髻高聳,臉龐豐圓,長眉細眼,神態(tài)端詳??傮w造型雖與前像一致,但亦表現(xiàn)出一些新的漢化變革特征,具有漢人面貌特征。(圖20)在日本大阪市美術館收藏有一件銅佛坐像,發(fā)髻為分綹式,通肩大衣,佛像與臺座一體鑄造,四足上刻“大夏勝光二年(429)己巳春正月朔日,中書舍人施文為合家平安造像一區(qū)”。為匈奴赫連氏建立的大夏國對造像,有明確紀年的初期佛像在學術上非常珍貴。(圖21)日本藤井有鄰館還收藏有一件十六國時期菩薩鎦金銅像,頭挽高髻,長發(fā)披肩,寬額,有白毫相,面相飽滿,杏仁眼,大鼻小嘴,留八字胡,神態(tài)端莊肅穆,非漢人相。其袒露上身,佩項圈,掛瓔珞,帔巾垂搭,褶紋刻畫流暢。右手做施無畏印,左手下垂提凈瓶,下著大裙,裙擺外展,有風動感,整個造型受犍陀羅影響頗大。(圖22)
單體的金銅佛像雖然是中國佛像藝術史上出現(xiàn)最早的作品,但真正將佛像藝術推向高潮、使其形成規(guī)模,則是石窟內的佛像藝術。石窟的開鑿源于印度,因為佛祖釋迦牟尼是在幽靜的山洞中修煉成佛。為了紀念佛祖,同時也為了讓信徒們靜心修行,故多選擇遠離人煙的僻靜山區(qū)開鑿洞窟。
甘肅地處中國中心地帶,是古代陸路絲綢之路的東段,也是連接西域與中原的“咽喉”與“門戶”之地,是陸路絲綢之路上最為活躍的黃金地段。河西走廊是佛教由印度傳入中原的交通要道,作為佛教向內地傳播的前沿,佛教藝術首先在這里與中原文化相互交流、融合,然后再內地傳播、發(fā)展。因此,這一地帶遺留有大量的佛教遺跡和佛教文物。甘肅石窟藝術對早期中原佛教藝術的發(fā)展,起過非常重要的推動作用,保存下來的佛教藝術品是不可多得的珍貴文化遺產(chǎn)。
敦煌莫高窟第275窟保存有一件北涼時期的交腳彌勒菩薩彩繪塑像,頭戴三珠寶冠,臉形方圓,修眉鼓目隆鼻,神情莊重肅穆;裸上身,軀體健碩,下著長裙,輕薄貼身,衣褶用陰線刻表示,輔以貼泥條,在犍陀羅風格的基礎上融入了傳統(tǒng)的雕塑手法。(圖23)第272窟的一件北涼時期佛彩繪塑像,佛身軀高大雄健,寬腰細肩,內著僧祗支,外著半披肩袈裟,善跏趺坐于一方形臺上。衣質薄如輕紗,軀體輪廓外露,衣紋凸起而有規(guī)律,流暢自如,勁健柔美。彩繪佛背頭光,形如蓮瓣,頭光近圓形,內繪小坐佛17尊,均通肩大衣,結跏趺坐,雙手作禪定印,外圍飾火焰紋。造像具有抹菟拉式造像影響的痕跡。(圖24)炳靈寺石窟169窟保存有一批西秦時期的彩繪泥塑佛像,造型準確,生動自然,衣服輕薄貼體,身軀飽滿健康,流露出端莊肅穆和敦厚樸實的神態(tài)。(圖25)麥積山石窟74窟保存有后秦時期的脅侍菩薩彩繪塑像,頭戴寶冠,繒帶下垂,大耳垂肩,鼻梁隆挺,上身微微前傾,左手持蓮蕾,結跏趺坐,雙目凝視,面帶微笑,給人以親切感。從他袒露右肩、薄衣透體的特征不難看出還保留著印度亞熱帶的生活習俗和抹菟拉式佛像藝術的痕跡,但其禪定的坐姿更近似于當?shù)厝说淖?,具有強烈的地方色彩。(圖26)
四、 結語
從以上早期單體佛像和石窟寺佛像的造型與特征上可以看出,佛教藝術的傳播是由西域沿絲綢之路循序東進的。我國東漢至魏晉時期雖然開始有了佛的形象,但人們對佛教的認識還不很清楚。當時人們的禮佛意識比較朦朧,只不過是將佛陀視為鎮(zhèn)壓妖邪、僻除不祥的諸方神圣之一,形成了所謂“佛像即神像”的狀況。十六國時期,統(tǒng)治階層大興佛法,制作了大量的佛教造像,并修建了許多石窟寺,這一時期的佛教藝術基本上按照佛經(jīng)循規(guī)蹈矩或模仿吸收古印度或西域的佛教人物形象制作或繪制,所以,許多佛像或壁畫中的菩薩、飛天形象古印度、西域風格非常強烈,如敦煌莫高窟第275窟(圖27)、天梯山石窟第4窟中的菩薩形象(圖28)及文殊山千佛洞(圖29)、炳靈寺第169窟中的飛天形象(圖30)等。值得注意的是,甘肅地區(qū)佛造像的制作風格從人物造型、服飾看,都具有古印度、西域和漢風相結合的特點。如敦煌莫高窟第272窟中釋迦佛和第275窟彌勒菩薩,都身軀雄健,面形橢圓,鼻高且直,鼻梁直通額頂,雙眼微陷,水波紋發(fā),唇薄嘴小,這是明顯的犍陀羅式造像風格,而袈裟輕薄貼體,卻是印度本土抹菟拉式造像特色。炳靈寺169窟西秦時期的佛像,從身軀到服飾均為犍陀羅式造像風格,但其壁畫中女供養(yǎng)人,從相貌、發(fā)式到服飾幾乎完全是河西地區(qū)貴族婦女的形象(圖31)。麥積山石窟74窟的脅侍菩薩身軀、相貌均為犍陀羅風格,服飾為抹菟拉式,而坐姿卻與當?shù)厝说淖肆晳T相似。幾種不同文化風格的佛教藝術形式在絲綢之路上得到了充分交流與融合,這些佛教造像上都體現(xiàn)出了多種的文化元素。因此,從這些早期的古代西域佛教藝術品和中國早期佛教藝術品中,既可以看出佛教藝術逐步東傳的過程,也顯示了佛教藝術在東傳過程中印度文化、希臘文化、波斯文化與漢族文化的相互交流融合。
北魏以后,佛教石窟藝術在中原的興盛帶來了佛教藝術的空前繁榮,傳統(tǒng)的文化藝術進一步與佛教藝術相結合,逐漸形成了具有我國民族特色的佛教藝術,并很快向四面輻射。尤其是北魏遷都后,佛教造像風格具有了典型的漢民族秀骨清像和瀟灑飄逸的特點。南北朝至隋代,佛教藝術在延續(xù)北魏晚期的基礎上又有所創(chuàng)新,人體造型上更多地運用寫實手法,簡練概括地表現(xiàn)出瀟灑清俊、通脫飄逸的風度。人物造型多取材于現(xiàn)實生活,既各具特色、富有個性,又和諧統(tǒng)一。雕塑給人感覺親切動人,貼近生活,淡化了宗教的神秘感,強調了佛像的世俗化。作為中國雕塑藝術主體部分的佛像藝術,繼隋代之后,經(jīng)歷了不斷演進和發(fā)展,逐漸擺脫了外來式樣的影響,走向民族化、世俗化的創(chuàng)作形式,形成了一種獨到而完美的藝術風格,將中國的佛教藝術推向了歷史的最高峰,并對鄰近其他國家和地區(qū)佛教文化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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