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十年前,話劇《于無聲處》以勢如破竹之力轟動全國,當時備受關(guān)注的是此劇主題,大無畏、勇敢地撕開了特定時代、特定人群郁積壓抑如巖漿般滾沸的胸懷,無比清晰、有力地發(fā)出了暢快響亮的怒吼,是一代人一次痛痛快快的集體宣泄和絕境深處的靈魂重生。三十年后,《于無聲處》在眾目渴盼中再登舞臺,除了對三十年時光流逝的唏噓感慨,對舊時代的沉痛反思和對新時期發(fā)自肺腑的感恩外,占據(jù)腦海更多的是對其舞臺藝術(shù)魅力的領(lǐng)略、感悟、探詢和思索。
[關(guān)鍵詞]三十年 劇作元素 藝術(shù)魅力
三十年。會給歲月留下印痕,無情地改變一個人的容顏:三十年,能使一個國家徹底扭轉(zhuǎn)舊貌,發(fā)生滄桑巨變。三十年是一個具有如此顛覆能量、漫長得讓人心生敬畏的數(shù)字。
三十年前,話劇《于無聲處》以勢如破竹之力轟動全國,當時備受關(guān)注的是此劇主題,大無畏、勇敢地撕開了特定時代、特定人群郁積壓抑如巖漿般滾沸的胸懷。無比清晰、有力地發(fā)出了暢快響亮的怒吼,是一代人一次痛痛快快的集體宣泄和絕境深處的靈魂重生。三十年后?!队跓o聲處》在眾目渴盼中再登舞臺,除了對三十年時光流逝的唏噓感慨,對舊時代的沉痛反思和對新時期發(fā)自肺腑的感恩外,占據(jù)腦海更多的是對其舞臺藝術(shù)魅力的領(lǐng)略、感悟、探詢和思索。
三十年的時間沉淀濃縮在如此一臺領(lǐng)新時期話劇之先、家喻戶曉的話劇里。然而,三十年,對話劇《于無聲處》來說。一切如舊。
一、舞臺空間設(shè)計
話劇《于無聲處》講述了一個十分莊重、嚴肅的政治事件和主題,并以此為背景,把政治和社會的焦點問題集中折射在一戶上海市民家里:但其深層探討的卻是在群魔亂舞、是非顛倒的特定歷史時期,正義與邪惡的對峙與交戰(zhàn),人性之善與人性之惡的撞擊與交鋒。為讓這種激烈的情感力量有一個蘊蓄、發(fā)展、沖撞、爆發(fā)、噴涌的過程,此劇全場舞臺空間設(shè)計都遵循著一個極其端莊肅穆、去繁就簡的藝術(shù)理念。
整臺戲全部發(fā)生在上海某進出口公司革委會主任何是非家的客廳里,一事一物總關(guān)情,場景單一卻蘊含著耐人尋味的寓意。一組鋪著白色蕾絲花邊繡品的多人和單人沙發(fā)傲慢地占據(jù)著舞臺三分之二的位置,炫耀般地展示著主人的身份、地位、品味和來客絡繹不絕的熱鬧景象:象征家庭親情和凝聚力的餐桌則被擠放在墻角:在另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地放著一架鋼琴,顯示著這個家庭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和難以訴說的隱情。
全劇開始于一個空場景——空蕩蕩的既講究排場卻又略顯低調(diào)的何家客廳,這自相矛盾的場景設(shè)置恰恰暗喻了隨后上場的何是非口是心非的人格分裂。手拿白色繡品的何是非一邊細心地整理著沙發(fā)。一邊又溫柔地安慰著情緒慌亂的妻子,極力營造一種居家男人、體貼丈夫的完美印象:對看淡世事、悠閑散淡的兒子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對三十未嫁的女兒的憂慮操心皆樹立了一副負責任的好爸爸的形象。當戲發(fā)展到后半部,忍無可忍的妻子把隱藏多年的隱情和盤托出,何是非紙包不住火、原形畢露時,他苦心經(jīng)營維持的好丈夫、好父親形象轟然坍塌。是非顛倒的時代在壓制不住的人民的怒吼聲中終結(jié),何是非也終被正義和大義凜然的親情撕下了偽善的外衣。當戲接近尾聲時,燈光暗下,空蕩蕩的客廳里只剩下了一個被親人遺棄、被朋友唾棄、被孤獨所包圍的懦夫……
整個場景的色調(diào)設(shè)計十分簡約謹慎。以深棕色的主色調(diào)為主,為整部戲營造了一種端莊、肅穆、凝重、壓抑的劇情氛圍,但點綴在沙發(fā)靠背和扶手上的白色繡品,仿佛是跳躍在黑暗中的簇簇白光,努力掙脫籠罩在周圍的黑暗,指引著光明、寄寓著希望。另外,孤零零懸掛在客廳上方的吊扇,當沉悶的氣息壓抑得令立場堅定、百折不饒的梅林感到窒息時,緩緩啟動的吊扇送來的不僅僅是和煦的清風,更預示著一種滌蕩一切反動勢力的正氣雄風即將到來。
該劇雖然只有一個場景,但并未被固定的舞臺空間所束縛,反而極力拓展、延伸舞臺空間來推動劇情發(fā)展和展示人物命運。舞臺右側(cè)有兩扇臥室門,分別是一雙兒女的臥室,舞臺后方有一段通往二樓何是非夫婦臥室的樓梯,雖然三間臥室皆被屏蔽在可視的舞臺之外,但通過臺詞和聲音的傳遞,對劇情的發(fā)展和矛盾的蘊蓄、揭示都有著不可或缺的輔助作用。特別是對舞臺后方左側(cè)空間(何家客廳大門外)的突破直接把劇情推向高潮段落。劇情發(fā)展到后半部,梅林的兒子歐陽平不時從客廳看到何家門外不斷有特務人影的晃動、出沒,門外警笛聲的隱隱響起,使全劇戲劇沖突醞釀到一個頂點。
二、音響、音樂
舞臺藝術(shù)因較強地受到視覺空間的限制和束縛,因此更加注重聲音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作用和其對舞臺空間的開拓。在話劇《于無聲處》中,某些聲音元素的運用成為情節(jié)發(fā)展的動力源,不斷推動著情節(jié)線向高潮逼近、沖刺?!坝跓o聲處聽驚雷”,整臺話劇的時間點發(fā)生在雷暴雨即將來臨的中午前后,從隱隱約約、似有若無的遙遠的雷聲出現(xiàn)開始,雷聲作為一種音效處理便開始參與到情節(jié)發(fā)展中來。隨后,在聽覺上,雷聲從空間距離上逐漸地拉近、再拉近:在視覺上,客廳后窗閃電伴隨著雷聲不斷閃現(xiàn),預示著一場不可避免的雷暴雨即將降臨眼前,也意味著整個國家、整個民族渴望著一場催新革舊、痛快淋漓的暴風雨的到來。由此,聲聲緊逼的雷聲像一只無形的手攫緊了觀眾的心弦,使觀眾完全共情于梅林母子的命運中。此處的雷雨聲與話劇《雷雨》里的雷雨聲有同曲同工之妙。
除此之外,音響的細節(jié)化運用更加顯示出編導的匠心獨運。從三次電話鈴聲的響起,何是非每一次接電話的語氣、腔調(diào)、肢體語言的不同和轉(zhuǎn)變,可以形象化地感受到這個虛偽小人變色龍般的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由此可見,小小的電話鈴聲看似無奇,起到的卻是塑造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心理的劇作作用。
本劇的音樂雄渾大氣、婉轉(zhuǎn)悠揚,主要起到感慨抒情、連場轉(zhuǎn)場的作用。尤其劇中何是非的女兒何蕓現(xiàn)場演奏的一首鋼琴曲《紅梅贊》,慷慨激昂中蘊蓄著觸人心弦的深情,對男友歐陽平十年的等待與思念隨著音符的流淌再也無法抑制地一瀉而出。
三、人物形象的強烈對比
話劇《于無聲處》歷經(jīng)三十年藝術(shù)魅力絲毫不減,在觀眾渴望重溫經(jīng)典的期盼中重耀舞臺,與其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塑造密不可分。
何是非的陰險偽善、梅林的大義凜然形成強烈的人物形象對照。對待兒女。何是非是道貌岸然的父親,對待妻子,他是虛情假意的丈夫:對待朋友、同志和曾經(jīng)的救命恩人梅林,他是忘恩負義、乘虛而八的小人,最終落下一個眾叛親離的可憐蟲的下場。何是非的卑鄙無恥恰恰反襯出梅林對國家、對黨、對朋友同志的忠誠正直。雖然備受反動勢力的摧殘身軀贏弱,但梅林依然聲如洪鐘、堅強樂觀、不屈不饒,誓死捍衛(wèi)著自己的信念。
何是非與梅林這一組人物形象如同話劇《于無聲處》一樣,已在中國話劇史上有著自己不可或缺的一席之地。另外,對歐陽平和何為作為第二代青年人形象的塑造,同樣是在對照中顯示出不同的人物性格類型。歐陽平堅定勇敢、為追求真理敢于斗爭甚至獻出生命:何為回避矛盾、悠閑散淡,最后在梅林母子精神的感召下,沖出了個人世界的樊籬和家庭的牢籠,踏上了時代最強音的節(jié)奏。
“心事浩茫連廣宇,干無聲處聽驚雷”,這種胸懷和氣度正是話劇《于無聲處》穿越時間的藝術(sh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