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五六十年代，毛澤東和赫魯曉夫作為中蘇兩國兩黨的最高領導人，在各自國內(nèi)的政治生活中都舉足輕重。他們出身相同，年齡相仿，但兩人的政治理念和個人性格卻迥然不同，因此，他們的交往給中蘇兩國兩黨的關系打下了深刻的個人烙印。赫魯曉夫當政期間，毛澤東曾四度與他進行會晤。這四次會晤成為中蘇關系從蜜月到分歧、從分歧到爭吵、從爭吵到?jīng)Q裂的標志。

一、“對外應多加磋商，協(xié)調(diào)步調(diào)，一致對外;對內(nèi)要互相幫助，互通有無，互相協(xié)作”

斯大林突然逝世后，赫魯曉夫憑借高超的政治手腕在蘇聯(lián)高層權力斗爭中大獲全勝，于1953年9月在蘇共中央全會上當選為第一書記，成為蘇聯(lián)的最高領導人。赫魯曉夫深知:若要確立和鞏固他在蘇聯(lián)黨內(nèi)和社會主義陣營中的地位，就必須獲得中國共產(chǎn)黨和毛澤東的支持。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舉行5周年國慶慶典之前，赫魯曉夫應毛澤東之邀參加慶典，并對中國進行正式友好訪問，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來中國。

1954年9月29日，赫魯曉夫率領龐大的黨政代表團飛抵北京。這是蘇聯(lián)自成立以來第一次最高領導人訪華，也是新中國成立后蘇聯(lián)來華的最高規(guī)格的代表團。中國黨和政府對赫魯曉夫此次率團來訪極為重視，劉少奇、周恩來等主要領導人前往機場迎接，并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10月1日，毛澤東率領劉少奇、朱德、周恩來、陳云、鄧小平等主要領導人會見了以赫魯曉夫為首的蘇聯(lián)黨政代表團，并一起出席了國慶慶典、國慶宴會、天安門城樓觀禮和蘇聯(lián)經(jīng)濟文化建設成就展覽會的開幕式等一系列活動，中方始終把赫魯曉夫安排在毛澤東身邊。

10月3日，中蘇領導人在中南海頤年堂舉行會談。中方為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陳云、彭德懷、鄧小平、鄧子恢、李富春;蘇方為赫魯曉夫、布爾加寧、米高揚。毛澤東首先說:“今天我們可以談談，交流一下意見。一般地說，我們之間的問題或意見都是隨時提出，隨時解決，沒有積累下什么問題。今天我們有這個極好的機會，再交換點意見。國際形勢總的說來對我們有利。首先是各國人民積極地行動起來了，抬起頭來了。帝國主義的威風被煞下去了好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囂張，盛氣凌人，輕舉妄動。實際上，他們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焙蒸敃苑蚧旧贤饷珴蓶|的看法，但也表示了細微的差異，他說:“帝國主義卻沒有睡大覺，而是天天在蠢蠢欲動，在圖謀不軌，想達到他們的罪惡目的。誠然，他們的氣焰的確沒有以前那樣囂張，但他們確實在活動著。”毛澤東說:“自然我們?nèi)魏螘r候也不應該放松自己的警惕性。我們現(xiàn)在有一個和平建設時期，應充分利用它，進行經(jīng)濟建設，大力發(fā)展生產(chǎn)力，不過這個時期究竟有多長很難說，因為這不是由我們主觀愿望所能決定的。如果我們能有20年的和平建設時期來發(fā)展經(jīng)濟，那么戰(zhàn)爭的危險性就會減少很多，甚至可能打不起來了。過二三十年后，如果帝國主義要打，那就是結束帝國主義存在的時候了?！彪S后，雙方就各自國內(nèi)的建設情況、中心工作、成績和缺點交換了看法。

在會談中，赫魯曉夫為了顯示蘇聯(lián)作為社會主義陣營“老大哥”的地位，主動問毛澤東:“你們對我們還有什么要求嗎?”毛澤東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對原子能、核武器感興趣。今天想同你們商量，希望你們在這方面對我們有所幫助，使我們有所建樹?！泵珴蓶|的要求出乎赫魯曉夫的預料，對于核武器這樣的尖端技術他不能給中國，又不好拒絕。他考慮了好一會兒才搪塞說:“搞那個東西太費錢了，我們大家庭有個核保護傘就行了，無須大家都來搞。那個東西既費錢又費力，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生產(chǎn)出來還得儲存起來，不久又過時了，還得重造，太浪費了?！泵珴蓶|沒有回應赫魯曉夫，其他中國領導人也不說話。赫魯曉夫接著說:“我們可以幫助先建設一個小型原子反應堆。這比較好辦，花錢也不太多。這是一個切實可行辦法，借這個條件培訓干部，也可以派一些有基礎的人員到蘇聯(lián)學習、實習和深造。你們以為如何?”毛澤東回答說:“也好，讓我們考慮考慮再說?！焙蒸敃苑蛴纸ㄗh中國領導人把人民生活保障放在首位，言下之意就是要中國領導人別考慮發(fā)展核武器。毛澤東意味深長地說:“我們之間在對外方面和國際活動中，應多加磋商、協(xié)調(diào)步調(diào)，一致對外;在對內(nèi)方面和生產(chǎn)建設上，則互相幫助，互通有無，互相協(xié)作，這不是很好么?”聽毛澤東這么一說，赫魯曉夫連聲叫好。

接著，中蘇領導人又進行了三次會談，就若干問題達成協(xié)議。10月12日，雙方會談結束，中方代表周恩來、蘇方代表米高揚簽署了《關于中蘇舉行會談的公報》，毛澤東和赫魯曉夫出席了簽字儀式。會談公報把中蘇會談的成果公諸于世:雙方簽訂了《中國政府和蘇聯(lián)政府聯(lián)合宣言》、《中國政府和蘇聯(lián)政府關于對日本關系的聯(lián)合宣言》、《中蘇關于蘇聯(lián)軍隊自共同使用的旅順口海軍根據(jù)地撤退并將該根據(jù)地交由中國完全支配的聯(lián)合公報》、《中蘇關于將各股份公司中的蘇聯(lián)股份移交給中國的聯(lián)合公報》、《中蘇關于簽訂科學技術合作協(xié)定的聯(lián)合公報》、《中蘇科學技術合作協(xié)定》、《中蘇關于蘇聯(lián)政府給予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五億二千萬盧布長期貸款的協(xié)定》、《中蘇關于蘇聯(lián)幫助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新建十五項工業(yè)企業(yè)和擴大原有協(xié)定規(guī)定的一百四十一項企業(yè)設備的供應范圍的議定書》等文件。此外，蘇聯(lián)還贈送中國拖拉機198輛，汽車40輛，摩托車24輛，機力犁100輛，播種機120架，耕耘和粗耕機100架，耙1600個，凈谷機16架，割草機16架，無線電臺16個，擁有100個號碼的電話總機1個，各種修理機床14臺，電焊設備兩套，流動電影放映設備1部，并派若干專家前來協(xié)助工作。

10月13日，赫魯曉夫一行離開北京，前往東北參觀了大連、鞍山、長春和哈爾濱。10月16日，乘專車從哈爾濱回國。

毛澤東與赫魯曉夫第一次會晤所取成的成果體現(xiàn)了中蘇兩國在對外戰(zhàn)略上密切協(xié)調(diào)、步調(diào)一致。蘇聯(lián)在經(jīng)濟、軍事、科技等領域大力援助中國，并廢除了斯大林強加在中國頭上的有損中國主權和權益的協(xié)定和條款，贏得了中國黨和人民的好感，使中蘇兩國關系進入了蜜月時期。

二、“你赫魯曉夫這朵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我毛澤東這朵荷花不好，更要綠葉扶持?！?/p>

1956年2月，蘇共召開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赫魯曉夫在會上做了《關于個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報告，全盤否定和批判斯大林，在蘇聯(lián)黨內(nèi)、社會主義陣營當中乃至全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中國共產(chǎn)黨雖然不完全同意赫魯曉夫對斯大林的評價，但是從維護社會主義陣營穩(wěn)定的考慮出發(fā)，仍然給予赫魯曉夫支持，協(xié)助赫魯曉夫平息了秘密報告在東歐引起的風波，同時還對赫魯曉夫發(fā)動的針對馬林科夫、卡岡諾維奇和莫洛托夫的黨內(nèi)斗爭予以支持。在中國的有力支持下，赫魯曉夫渡過了難關，但地位還沒有得到完全的鞏固。因此，他提出利用各國代表團赴莫斯科參加十月革命勝利40周年慶?；顒拥臋C會召開各國工人黨代表會議的建議，并很快就得到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積極回應。中共中央決定由毛澤東率領高規(guī)格的代表團赴會，表示中國“以蘇聯(lián)為首”的態(tài)度。

11月2日，毛澤東率領宋慶齡、鄧小平、彭德懷、郭沫若、康生、王稼祥、陳伯達、胡喬木、楊尚昆抵達莫斯科，赫魯曉夫、布爾加寧、伏羅希洛夫等蘇聯(lián)黨政主要負責人親自到機場迎接。蘇聯(lián)方面尊重毛澤東歡迎儀式一切從簡的意愿，以簡樸的儀式和高規(guī)格的禮儀歡迎中國代表團。毛澤東在機場發(fā)表了簡短講話，對蘇聯(lián)的邀請表示感謝，高度評價了十月革命的歷史意義，盛贊了蘇聯(lián)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成就，充分肯定“以偉大蘇聯(lián)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是保證世界和平的堅強堡壘，是一切不愿意受帝國主義壓迫和奴役的人民的忠實朋友?！弊鳛閲H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地位和影響僅次于蘇共的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袖，剛剛踏上蘇聯(lián)的土地，就旗幟鮮明地肯定十月革命和建設的巨大成就，肯定“以蘇聯(lián)為首”的提法，這是對蘇共和赫魯曉夫的有力支持。

歡迎儀式結束后，毛澤東根據(jù)赫魯曉夫的親自安排，住進了克里姆林宮中最豪華的葉卡捷琳娜女皇的寢宮，而其他國家兄弟黨的領導人都住在列寧山等處，足以表現(xiàn)赫魯曉夫對毛澤東的尊重與需要。毛澤東在到達莫斯科的第二天晚上，就和赫魯曉夫等蘇聯(lián)黨政負責人舉行會談，就即將召開的各國兄弟黨會議交換看法。會談一開始就討論會議文件問題。赫魯曉夫告訴毛澤東，蘇共中央將根據(jù)中共中央的意見修改原來的草案，在提反黨集團的時候不提馬林科夫、卡岡諾維奇、莫洛托夫的名字，把文件搞得短一些。毛澤東聽完后說:“現(xiàn)在的稿子可以壓縮一半。從內(nèi)容上說，原來文件中百分之九十或更多一些，我們都同意?！泵珴蓶|向赫魯曉夫建議，由中國代表團的一些同志和蘇聯(lián)同志一起研究修改這個宣言，并指定鄧小平、陸定一、陳伯達、胡喬木參加，同時建議推遲召開會議，使宣言的修改時間更加充裕。赫魯曉夫同意了毛澤東的建議。會談中，赫魯曉夫再次提出要辦一個指導各國共產(chǎn)黨和工人黨的刊物，要成立一個統(tǒng)一的組織，以代替之前解散的情報局。向來堅持獨立自主原則的毛澤東認為各國情況不一，各國黨應當將馬列主義的基本原理和本國具體國情相結合，探索適合自己國情的革命和建設道路。因此，他不贊成辦一個刊物，也不贊成在近期內(nèi)成立組織。他建議以定期召開會議的方式交換意見，由蘇共作會議召集人。赫魯曉夫只好表示同意。他還請求毛澤東出面同波蘭領導人會談，幫助緩解緊張的蘇波關系，毛澤東表示同意。

11月6日，毛澤東出席紀念十月革命40周年慶祝大會。上午，赫魯曉夫作長篇報告，下午則由毛澤東第一個講話。毛澤東一出現(xiàn)，全場起立報以熱烈的掌聲，隨即他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他再次熱烈地贊揚了偉大的十月革命，高度評價了蘇聯(lián)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巨大成就，并指出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人民革命從來就是十月革命所開始的世界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一個組成部分。在如何對待蘇聯(lián)經(jīng)驗的問題上，毛澤東作了全面分析后指出:各國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必須認真研究蘇聯(lián)無產(chǎn)階級專政和社會主義建設的經(jīng)驗，并且按照本國的具體條件，有分析地、創(chuàng)造性地利用這些經(jīng)驗。否則就會陷入教條主義或修正主義的錯誤。最后，毛澤東把講話的落腳點放在團結問題上，他說:“在我們勝利前進的時候，我們時刻也不能忘記，保護和增強社會主義各國的團結，保護和增強全世界勞動人民和被壓迫民族的團結?！泵珴蓶|的講話在與會者中引起強烈反響，不時被熱烈的掌聲打斷。

在紀念大會后，毛澤東頻繁地會見了波蘭、意大利、法國和英國等重要的共產(chǎn)黨領導人，同他們交換意見，并做了一些說服工作，努力維護社會主義陣營的團結，為隨后社會主義國家共產(chǎn)黨和工人黨會議的成功召開創(chuàng)造了條件。

11月14日，社會主義國家共產(chǎn)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開幕，蘇聯(lián)、中國等12個社會主義國家黨的代表團出席了會議，南斯拉夫代表團沒有參加。毛澤東在會上發(fā)言，專門講“以蘇聯(lián)為首”的問題。他說:“我們這里這么多人，這么多黨，總要有一個首。就我們陣營的內(nèi)部事務說，互相調(diào)節(jié)，合作互助，召集會議，需要一個首。就我們陣營的外部情況說，更需要一個首。我們面前有相當強大的帝國主義陣營，它是有一個首的。如果我們是散的，我們就沒有力量。”他接著說:“以誰為首呢?蘇聯(lián)不為首哪一個為首?我們中國是為不了首的，沒有這個資格，我們經(jīng)驗少。我們有革命的經(jīng)驗，沒有建設的經(jīng)驗。我們在人口上是個大國，在經(jīng)濟上是個小國。我們半個衛(wèi)星都沒有拋上去。這樣為首就很困難，召集會議人家不聽。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是一個有40年經(jīng)驗的黨，它是經(jīng)驗最完全。”“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在幾十年來，總的說來，是正確的，這甚至敵人也不能不承認?！贬槍Ω鲊h內(nèi)因斯大林時期蘇共大黨主義的作法引起的抵觸情緒，毛澤東又做了說服工作。他說:“有些同志因為蘇聯(lián)在斯大林時期犯了一些錯誤，對蘇聯(lián)同志的印象就不大好。我看這恐怕不妥。這些錯誤現(xiàn)在沒有害處了。”“各國共產(chǎn)黨過去相互關系中間有些不愉快的事，不僅別的國家有，中國也有，但是我建議我們要看大局?！?/p>

11月16日，社會主義各國共產(chǎn)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結束，世界各國共產(chǎn)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開幕，共有64個國家的共產(chǎn)黨和工人黨代表團出席了會議。這是二戰(zhàn)后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一次盛會。

在18日的會議上，毛澤東發(fā)表了長篇講話，集中論述了國際形勢和團結這兩個問題。關于國際形勢，毛澤東指出，現(xiàn)在的國際形勢是人類歷史繼十月革命之后的又一個新的轉折點，目前形勢的特點是東風壓倒西風，社會主義的力量對于帝國主義的力量占了壓倒性的優(yōu)勢。他列舉了二戰(zhàn)以來發(fā)生的十件大事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其中三件大事都與蘇聯(lián)有關。在談到蘇聯(lián)成功發(fā)射了人造衛(wèi)星時，毛澤東風趣地說:“蘇聯(lián)衛(wèi)星上天，了不起!美國吹得神乎其神，為什么連一個山藥蛋都沒有拋上去呢?這個意義很大，說明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毛澤東接著又認真地問赫魯曉夫，“你們再加把力量，能不能用10年時間在主要經(jīng)濟指標方面超過美國?”赫魯曉夫想了想立即回答說:“我們努把力還是可能的。”毛澤東接過話頭說:“我們都選擇一個目標，你10年趕上美國，我們15年趕上英國!”之后毛澤東又幽默地表示了中國黨對赫魯曉夫的支持。他說:“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你赫魯曉夫這朵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我毛澤東這朵荷花不好，更要綠葉扶。”毛澤東的講話贏得了熱烈的掌聲，赫魯曉夫聽了之后更是激動不已。

毛澤東在第二次訪蘇期間的活動和講話中多次強調(diào)要“以蘇為首”，幫助“多災多難”的赫魯曉夫渡過難關，同時也提高了中國和中國共產(chǎn)黨在社會主義陣營和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的威望。

三、“只要蘇聯(lián)堅持搞海軍‘合作社’，中國就不干。你們堅持一萬年，我們就一萬年不干。”

在中國黨和毛澤東的大力支持下，赫魯曉夫的領導地位得到鞏固，他對華政策中的大黨主義和大國沙文主義卻逐漸膨脹起來。

1958年4月18日，蘇聯(lián)國防部長馬利諾夫斯基致函彭德懷，建議由中蘇共同建設1000千瓦大功率長波發(fā)射臺和遠程收信中心各一座，投資1.1億盧布，蘇聯(lián)出資7000萬，中國出資4000萬，建成后中蘇兩國共同使用。蘇聯(lián)出大部分經(jīng)費意味著電臺建成后所有權將歸蘇聯(lián)所有，這等于是要中國同意蘇聯(lián)在中國領土上建立軍事設施。4月24日，毛澤東指示彭德懷如下答復:同意在中國建設該項設施，但費用全部由中國負擔，所有權是中國的。6月4日，彭德懷向蘇聯(lián)在華軍事總顧問杜魯方諾夫陳述了中方的意見。6月5日，彭德懷將這次談話記錄呈送毛澤東，并報告說，蘇方仍堅持原來雙方共同投資建臺的意見，并提議6月上旬即派專家來華進行選址、勘查設計、擬制協(xié)定等工作。毛澤東在談話記錄上批示:“可以照所擬辦理。錢一定由中國出，不能由蘇方出。使用共同。”毛澤東還在彭德懷的談話記錄中特別加了一句:“這是中國的意見，不是我個人的意見?！贝藭r，毛澤東對蘇聯(lián)的固執(zhí)態(tài)度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

如果僅僅是長波電臺的問題，也許毛澤東還不至于大光其火，但緊接著蘇方又提出了建立共同艦隊的建議。雖然這個建議是針對中國要求提供海軍援助而提出的，但對主權問題及其珍視和敏感的毛澤東馬上把兩件事聯(lián)系起來，認為斯大林那一套東西又來了，于是他大發(fā)雷霆，堅決抵制。

6月28日，周恩來根據(jù)國防部的建議致函赫魯曉夫，希望蘇聯(lián)能夠在生產(chǎn)核潛艇和快艇方面為中國提供技術幫助。當時蘇聯(lián)海軍正在設想借用中國的海岸線，使蘇聯(lián)核潛艇能夠有效地靠近美國。收到周恩來這封信后，赫魯曉夫想出了一個既不用向中國轉讓核潛艇制造技術又能滿足中蘇兩國軍方愿望的合作方案，即命令蘇聯(lián)駐華大使尤金立即向中共中央轉告他的方案。7月21日，尤金要求緊急會見毛澤東，說他剛剛參加了蘇共中央主席團會議回到北京，奉命向毛澤東通報會議的情況。當晚10時，毛澤東在中南海游泳池旁會見尤金、蘇方參贊安東諾夫和魏列夏金，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彭德懷、陳毅參加了會談。尤金說:赫魯曉夫希望中國同志能了解，蘇聯(lián)的自然條件使其不可能充分發(fā)揮核潛艇艦隊的作用，而中國的海岸線很長，條件很好。同時考慮到將來如果打仗的話，中蘇共同的敵人是美國。因此，赫魯曉夫希望與中國同志一起商量，建立一支聯(lián)合潛艇艦隊，越南也可以參加。希望中共中央派周恩來、彭德懷去莫斯科具體商量。尤金剛說完，毛澤東立即抓住共同艦隊的問題追問尤金:“是否只搞合作社，蘇聯(lián)才干，否則就不提供幫助?”尤金解釋說這只是一個提議，要請中國同志去一起商量。但毛澤東強調(diào):“首先要確定方針，是中蘇合辦，還是蘇聯(lián)幫助中國辦?如果蘇聯(lián)不愿提供幫助，中國可以不搞核潛艇?！?/p>

尤金等人回到使館后連夜進行討論，最后得出結論:毛澤東反對建立中蘇共同艦隊。尤金立即起草了致蘇共中央的報告，并在天亮時發(fā)出。第二天中午，余怒未消的毛澤東又將尤金等人召到中南海去談話，這次參加的中方人員包括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京的全體委員。毛澤東重申了不搞共同艦隊的立場，并宣布撤回請?zhí)K聯(lián)援助的要求，毛澤東的用詞比前一天更加激烈:“蘇聯(lián)同志勝利了四十年，有經(jīng)驗。我們勝利才八年，沒有經(jīng)驗，你們才提合營問題。”“你們就是不相信中國人，只相信俄國人。俄國人是上等人，中國人是下等人，毛手毛腳的?所以才產(chǎn)生了合營的問題。要合營，一切都合營，陸?？哲?、工業(yè)、農(nóng)業(yè)、文化、教育都合營，可以不可以?或者把一萬多公里長的海岸線都交給你們，我們只搞游擊隊。你們只搞了一點原子能，就要控制，就要租借權?！背酥猓珴蓶|談話的大部分內(nèi)容是借題發(fā)揮，發(fā)泄他郁積于胸的對蘇聯(lián)領導人、特別是斯大林的不滿情緒。毛澤東最后說:“你們幫助我們建設海軍嘛!你們可以作顧問。為什么提出所有權各半的問題?這是一個政治問題。要講政治條件，連半個指頭都不行。你可以告訴赫魯曉夫同志，如果講政治條件，我們雙方都不必談。如果他同意，他就來，不同意，就不要來，沒有什么好談的，有半個小指頭的條件都不行?！?/p>

尤金回到使館后立即向赫魯曉夫發(fā)去長篇密碼電報。赫魯曉夫在接到電報后感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他當即取消了訪問美國的計劃，秘密到北京向毛澤東做解釋工作。7月31日，赫魯曉夫的專機抵達北京南苑機場，毛澤東親自帶領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前往機場迎接赫魯曉夫，但沒搞任何歡迎儀式，沒有紅地毯，沒有儀仗隊，也沒有擁抱，毛澤東只是同赫魯曉夫握手致意，簡短的寒暄之后便乘車到迎賓館。在稍事休息后，赫魯曉夫就趕往中南海和毛澤東舉行會談。

賓主坐定之后，毛澤東便開門見山地問赫魯曉夫:“尤金大使向我們提出的要求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們是出于什么考慮?”赫魯曉夫便絮絮叨叨地進行了長時間的解釋。關于長波電臺，赫魯曉夫說這是蘇聯(lián)國防部的意見，沒有經(jīng)過蘇共中央政治局討論;至于共同艦隊，赫魯曉夫一口咬定是尤金傳達錯了，他本人和蘇共中央主席團討論這個問題時，“從來就沒有想過像中國同志所想的那樣要共同指揮中國的艦隊，從來就沒有兩國共有的想法和影子”。正當赫魯曉夫漫無邊際地說目前海峽局勢緊張，美國第七艦隊活動頻繁，蘇聯(lián)艦隊已進入太平洋，需要在中國建立一個長波電臺以便指揮聯(lián)絡時，毛澤東突然做了一個打斷的手勢，毫不客氣地質(zhì)問赫魯曉夫:“你講的這一大堆毫不切題。我問你，什么叫共同艦隊?”赫魯曉夫很不自然地回答:“你這樣子我很不理解，我們不過是來跟你們共同商量商量?！泵珴蓶|再次質(zhì)問:“什么叫共同商量，我們還有沒有主權?你們是不是想把我們的沿海地區(qū)都拿去?你們都拿去算了!”赫魯曉夫極力地爭辯說:“我們沒有這個意思，不要誤解?，F(xiàn)在是和我們的中國同志商量，就是要共同加強防御力量。”緊接著赫魯曉夫又轉守為攻，委屈地說:“我們沒有想到，毛澤東同志竟把這個問題提高到侵犯主權的程度。你們這樣看我們，令我們感到傷心。”毛澤東堅持認為蘇聯(lián)的建議是對中國主權的侵犯，他說:“斯大林不是這樣的嗎?搞了一個旅大，搞了兩塊半殖民地——東北和新疆。只要蘇聯(lián)堅持搞海軍‘合作社’，中國就不干。你們堅持一萬年，我們就一萬年不干?！焙蒸敃苑蛑卮无q稱沒有提過這個問題，“并且永遠不會提這樣的問題”。毛澤東說:“永遠不提了，那好，記下來!”

但赫魯曉夫仍不罷休，仍希望能在中國建設一個蘇聯(lián)海軍基地。于是他向毛澤東試探性地提出:“我們能不能達成某種協(xié)議，讓我們的潛水艇在你們的國家有個基地，以便加油、修理、短期停泊，等等?”毛澤東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行!而且我不再想聽到有人提起這件事?！焙蒸敃苑虿粷M地說:“毛澤東同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家在互相合作和供應方面并沒有什么麻煩，可是我們這里竟連這樣簡單的一件事都不能達成協(xié)議!”赫魯曉夫進一步說，“假如你愿意，你們的潛艇可以使用摩爾曼斯克作基地?！蹦柭箍宋挥谔K聯(lián)與芬蘭交界的北冰洋海域，當時中國海軍根本沒有使用這一基地的能力，赫魯曉夫提出這樣的建議，不啻于是對中國的羞辱。毛澤東針鋒相對地說:“不要!我們不想在摩爾曼斯克干什么，也不希望你們在我們這兒干什么。英國人和別的外國人已經(jīng)在我們國土上呆了很多年，我們再也不想讓任何人利用我們的國土來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p>

看到建立共同艦隊毫無希望，赫魯曉夫就開始談長波電臺問題，他說如果中國同意蘇聯(lián)通過提供貸款的方式參加電臺的建設，那就更好了。電臺的所有權屬于中國，蘇聯(lián)只是要求通過協(xié)議，允許蘇聯(lián)使用這個電臺。同時，蘇聯(lián)在海參崴、千島群島和北海的電臺也可以供中國使用。但如果中國不同意，蘇聯(lián)可以取消這個建議。毛澤東則強調(diào):“馬利諾夫斯基提出蘇聯(lián)出錢，就是要有所有權。中國同意建立長波電臺，費用全部由中國負擔，所有權是中國的，蘇聯(lián)可以使用?！焙蒸敃苑蛟俅伪硎?“所有權肯定是中國的，但蘇聯(lián)既然使用，出些錢也是應該的，可以用貸款的形式。”毛澤東堅持:“中國不需要貸款，如果蘇聯(lián)要出錢，中國就不搞了。關于這個問題的談話到此結束?！?/p>

此后，雙方又在8月1日、2日、3日在中南海游泳池旁、頤年堂和勤政殿舉行了幾次會談，會談中避開了長波電臺和共同艦隊這兩個讓雙方不快的問題，主要討論了國際形勢、原子武器等問題。毛澤東在會談中提出要發(fā)表會談消息和公報，赫魯曉夫認為他此次是秘密訪問，不宜對外發(fā)表消息和公報，但在毛澤東的勸說下，赫魯曉夫最終同意。

8月3日，赫魯曉夫公開離京回國，毛澤東親自到機場為赫魯曉夫送行，但卻沒有同車前往機場，送行時也沒有歡送儀式，毛澤東也沒有和赫魯曉夫擁抱。同日中方發(fā)表的會談公報雖然只強調(diào)了中蘇雙方對國際形勢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沒有提到在長波電臺和共同艦隊問題上的歧異與爭論，但在中蘇兩國領導人之間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難以彌合的裂痕。

四、“我也送你一頂帽子，就是右傾機會主義”

1959年9月30日，赫魯曉夫到達北京，第三次也是他最后一次訪問中國。長波電臺和共同艦隊問題上的陰霾尚未散盡，之后接連發(fā)生的幾件事情又給中蘇關系投下了嚴重的陰影，也注定了赫魯曉夫此次中國之行的結局。

在1958年8月3日赫魯曉夫離開中國20天后，中國人民解放軍炮擊金門，美國立即調(diào)動其第七艦隊和第六艦隊一部分艦艇陳兵臺灣海峽，第二次臺海危機爆發(fā)。在得到中國政府聲明若與美國發(fā)生戰(zhàn)爭不拖蘇聯(lián)下水的承諾之后，赫魯曉夫才致函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聲明對中國的侵犯就是對蘇聯(lián)的侵犯，但他對中國政府的舉動大為不滿。1959年6月間，赫魯曉夫借口蘇美正在討論簽署禁止核試驗條件，單方面撕毀中蘇國防新技術協(xié)定，拒絕向中國提供制造核武器的資料和原子彈樣品，這嚴重地刺激了毛澤東等中國領導人。

1959年7月至8月間，中共中央在廬山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試圖糾正工作中“左”的傾向。剛從東歐七國訪問歸來的彭德懷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信中說到大躍進運動是“小資產(chǎn)階級狂熱性”的表現(xiàn)。恰巧當時赫魯曉夫也在波蘭公開演講批評中國的人民公社化運動得不償失，毛澤東立即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起來，認為赫魯曉夫和彭德懷是“里應外合”，立即把會議由糾“左”轉向反右，把彭德懷等人打成右派反黨分子，并開始把赫魯曉夫看成是國際上反對中國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總后臺。他甚至還打算公開刊登赫魯曉夫在波蘭的演講，將中蘇分歧公之于眾。但隨后赫魯曉夫卻搶先把中蘇分歧公之于世。1959年8月25日，中印兩國邊防部隊在有爭議的邊境地區(qū)發(fā)生了武裝沖突，中國邊防部隊擊退了入侵的印軍。赫魯曉夫為了向國際社會特別是他即將出訪的美國表明蘇聯(lián)堅定奉行所謂的“三和”路線，將《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所規(guī)定的義務拋到腦后，并置中方的異議于不顧，于9月9日通過塔斯社公開發(fā)表聲明，籠統(tǒng)地對中印沖突表示“遺憾”，偏袒印度，指責中國，將中蘇分歧暴露給全世界。9月15日，赫魯曉夫到美國訪問。在他同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在戴維營會談并發(fā)表了會談公報后，赫魯曉夫以及蘇聯(lián)報刊極力宣揚連艾森豪威爾都不承認的所謂“戴維營精神”，說這是“國際關系的新紀元”、“歷史的轉折點”，并極力要求其他兄弟國家按照蘇聯(lián)的“和平共處總路線”來處理對美關系。

9月30日，剛剛和美國總統(tǒng)舉行了戴維營會談的赫魯曉夫興沖沖地來到北京，名義上參加中華人民共和國10周年國慶，實際上是準備向中國領導人兜售“戴維營精神”，并試圖勸告毛澤東按照他的外交理念行事。雙方的沖突勢所難免。

當天晚上，赫魯曉夫在中國政府舉行的國慶晚宴上講話，在贊揚了中國建國10年來取得的成就之后，影射攻擊中國的外交政策，教訓中國“不要用武力去試探資本主義制度的穩(wěn)定性”，毛澤東聽后當即就表示了反感:拒絕在國慶宴會上講話，而赫魯曉夫似乎毫不在意毛澤東的反應。

10月2日，赫魯曉夫、蘇斯洛夫、葛羅米柯同中國領導人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彭真、陳毅、王稼祥舉行會談，會談中雙方在釋放美國犯罪分子問題、中印邊界問題、西藏問題和臺灣問題針鋒相對，發(fā)生激烈的爭吵。

赫魯曉夫在訪美期間就信誓旦旦地向艾森豪威爾保證，一定能讓中國政府釋放在華犯罪被捕的五名美國人。會談一開始，赫魯曉夫就按美國的說法，要求中國釋放“被押的五名戰(zhàn)俘”。周恩來立即指出，美國戰(zhàn)俘中國早就釋放了，現(xiàn)在在押的五個美國人中三名是犯法的美國僑民，兩名是美國間諜，他們都不屬于日內(nèi)瓦協(xié)定所規(guī)定的戰(zhàn)俘之列。赫魯曉夫說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但還是堅持應釋放這五名美犯，并說:“你們扣美國飛機間諜干什么，要是我們早就放了，有必要與美國搞得那么緊張嗎?”毛澤東說:“放是可以的，但現(xiàn)在就是不放，要到一個適當?shù)臅r候再放?！?/p>

赫魯曉夫見中方態(tài)度堅決，便表示他不是代表美國求情的，放不放是中國的事，并挖苦地說，如果中國有飯給他們吃，養(yǎng)著他們好了。要求中國政府釋放在押的五名美國人無望后，赫魯曉夫便開始抱怨中國領導人在中印邊界上不該和尼赫魯打仗，說尼赫魯是中立的，是反對帝國主義的，中國應該和他搞好團結，并強調(diào)“蘇聯(lián)不同意采取任何疏遠或削弱尼赫魯在國內(nèi)地位的政策?！泵珴蓶|和其他在場的中國領導人反復向他說明事件的真相:第一，他們越境;第二，他們先開槍;第三，他們打了十二小時之久，中國士兵才開槍的。毛澤東還指出:“這是局部的糾紛，是雙方士兵打的，不是雙方政府下命令打的。事先不僅我們不知道，就連我們西藏軍區(qū)也不知道。尼赫魯也是事后才知道的，現(xiàn)在他們知道了，是他們占了我們的地方，所以才撤出了兩個地方。但是赫魯曉夫不顧這些事實，只咬定被打死的是印度人這一點，責備中國。毛澤東立即對赫魯曉夫說:“在中印邊境問題上，你們做的不對，不公平，你們公開地表明了我們兩黨的分歧?！迸碚娼又f:“我們不知道你們蘇聯(lián)是什么原則，難道別人越境，先開槍達十二小時之久，還不還槍嗎?”陳毅說:“我們對民族主義者的政策是既團結又斗爭，而不是采取遷就主義的態(tài)度?！焙蒸敃苑驅Α斑w就主義”的說法很惱火，臉都漲紅了，提高聲音說:“指責我們是遷就主義，這沒有根據(jù)?！标愐泷R上說:“你們塔斯社9月9日的聲明，就是證明?！焙蒸敃苑蜃髁艘粋€不值得的表情，說:“我們是提醒你們注意團結尼赫魯。你們?yōu)榱四敲磯K不毛之地跟尼赫魯搞沖突，那里有什么?那是很不值得的!”或許是覺得理虧，赫魯曉夫又把話題轉移到西藏問題上，并用帶有教訓口吻的語氣說:“在西藏問題上，中國領導人睡大覺了，你們?yōu)槭裁窗堰_賴放跑了呢?”毛澤東接過話頭說:“這么大的邊境線，我們怎么能看住他呢?”赫魯曉夫用抱怨的口氣說:“你們讓他跑了，結果又鬧了邊境沖突，和中立的印度交了火?！敝芏鱽砹⒓捶瘩g說:“赫魯曉夫同志，你完全文不對題，達賴叛逃，印度入侵，這明明是對中國的進犯怎能說放跑了他呢?”赫魯曉夫理屈詞窮，話鋒一轉，說周恩來1957年1月到莫斯科教訓了他。周恩來立即針鋒相對，指出當時是赫魯曉夫咒罵兄弟黨的領導人，當年陪同周恩來出訪的翻譯李越然也當場證明，使得赫魯曉夫非常難堪。他只能再次轉移話題，抱怨中國炮打金門、馬祖沒有和蘇聯(lián)商量，給蘇聯(lián)造成了“困難”，他說:“美國宣布支持蔣介石，我們宣布支持你們，這樣就造成了大戰(zhàn)前夕的氣氛?！边M而又責怪中國沒有拿下金門、馬祖，打了一個有始無終的仗。聽到這里，陳毅再次頂撞了赫魯曉夫:“炮擊金門、馬祖是我們的內(nèi)政問題，赫魯曉夫同志，你管這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替國民黨說話呀!”赫魯曉夫霍地站了起來，指著陳毅大聲咆哮說:“陳毅同志，論軍銜，你比我高，你是元帥，而我只是中將。但在黨內(nèi)，我是第一書記!”陳毅立即回答說:“你是第一書記不錯，但你說得對我可以聽，說得不對我當然反駁。”在會談中一直冷眼旁觀的毛澤東說:“我聽了半天，你給我們扣了好些頂帽子，沒有看住達賴呀，沒團結尼赫魯，不該打炮，大躍進也不對，又說我要標榜馬列主義的正統(tǒng)派等等，那么我也送你一頂帽子，就是右傾機會主義?！?/p>

這是中蘇兩黨領導人之間所發(fā)生的空前嚴重的一次爭吵，最終雙方不歡而散，沒有取得任何成果。赫魯曉夫乘興而來，敗興而歸。10月3日，毛澤東再次到機場為赫魯曉夫送行。赫魯曉夫在回國途中影射毛澤東是“好斗的公雞”，回到國內(nèi)后又影射毛澤東是“不戰(zhàn)不和”的托洛茨基，之后還粗俗地把毛澤東比喻成“舊套鞋”。毛澤東忍無可忍，決定反擊，將赫魯曉夫定性為半修正主義。中蘇兩黨之間終于爆發(fā)了大論戰(zhàn)，相互之間口誅筆伐，最終分道揚鑣，走上對抗的道路，給兩國的發(fā)展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不論這是歷史的選擇還是被選擇的歷史，終究是共產(chǎn)主義運動史上的一大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