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炎　夏江玲

[摘要]中國的獨立電影歷經(jīng)了十幾個年頭的成長，以獨立的精神、深厚的人文關懷、理性和批評的視角直面現(xiàn)實的每個角落，實現(xiàn)著紀錄自我、紀錄中國、紀錄歷史的影像理想。獨立電影區(qū)別于主流電影和商業(yè)電影，以一種獨立的姿態(tài)去觀察世界，以一種獨立的語氣來講述故事，表達了一種獨立的影像追求，從而展現(xiàn)出自身獨特的藝術魅力。對于中國獨立電影的生存和發(fā)展空間還需要進一步的開掘和探索。

[關鍵詞]獨立電影；魅力；人文關懷；DV

回顧中國獨立電影的發(fā)展。只有一個模糊的起點——20世紀90年代。王小帥的《冬春的日子》和吳文光的《流浪北京》似乎開啟了中國電影的一個時代，中國觀眾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非主流的影像，他們得以了解到某種生活和世界的價值。時至今日，中國的獨立電影歷經(jīng)了十幾年的成長．吸引著年輕的導演匯流其中，走出了一條獨立的電影道路。

所謂“獨立電影”，影人路學長認為：“獨立電影作為一種電影的運作方式，它是不依賴于主流制片機構的題材和資金規(guī)劃，通常是投資規(guī)模小，內容比較風格化，沒有電影工業(yè)體制所造成的羈絆。換句話說，獨立電影是一種更加靈活的電影制作和表達方式，而不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武器?！豹毩㈦娪安坏溆捌^念獨立地產(chǎn)生于獨立電影制作者的頭腦中，而且它的制作過程也大多由制作者獨立完成。在資金來源和投資方式上主要有這樣幾種：電影制作者個人投入；家人和親戚朋友的贊助和借款；銀行貸款：一些支持電影的機構的贊助；各種電影節(jié)的獎金和實物獎勵(膠片、免費使用機器、設備和場地等)。

由于它獨立于電影工業(yè)體制之外。在資金上也具有獨立性．因而它區(qū)別于政府投資追求輿論引導的主旋律電影和商業(yè)投資追求市場回報的商業(yè)大片。獨立電影的這種特質，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它將以一種獨立的姿態(tài)去觀察世界．以一種獨立的語氣來講述故事，表達一種獨立的影像追求．從而展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魅力。

一、獨立之視角

獨立之視角在于它不受任何利益或者目的的驅使，以一種獨立的姿態(tài)觀察周遭的世界，這似乎使它自覺地具有現(xiàn)實性和平民化。映入眼簾的更多的是一些小人物的生活狀態(tài)以及鏡頭中對人性的細微關懷。比如賈樟柯的《小武》《三峽好人》、王小帥的《十七歲的單車》、吳文光的《和民工共舞》、婁燁的《蘇州河》以及楊亞洲的《泥鰍也是魚》。這些電影抽取出來的，是中小城市、縣城、農村、工廠、工地、煤礦和街頭所呈現(xiàn)的似乎不很美觀的那一部分，正是這一部分的被觀看才構成了整個國家最大多數(shù)的人們生活的世界。

通過對這些生活場景的呈現(xiàn)．獨立制作在價值觀念上想要傳達的，主要還是對于人的生存狀況的關注，對人性在困境中所呈現(xiàn)出的堅韌力量的認同。當然．也不排除對非常態(tài)生活的獵奇和展覽的傾向。如果可以說關懷，它所指向的也正是在這些場所里生活著的人物，他們是民工、下崗工人、同性戀者、三陪小姐、地下藝人，或者漫無目的游蕩的生命、或者苦苦掙扎的群體。“作為近年來獨立電影中一再出現(xiàn)的形象，他們和他們的身份一起，已經(jīng)成為關于底層和底層生活的符號。影像中呈現(xiàn)了他們簡單的生存、記憶和難以被聽到的聲音，見證了他們身體和心靈的居無定所、進退失據(jù)。這是一群窮途末路者，他們有時像灰塵一樣卑微，只能隨波逐流，對于自身和自身以外的事物，似乎從不打算了解，更不用說改變?！比欢@些淹沒在社會大潮中的生命，就像生活中的細節(jié)，在平視中激起每一個普通人心中的共鳴。站在個人的立場上，發(fā)出民間話語的聲音。擁有表達個人立場、見解的權力，這種視角是一個文化意義上的民主與進步。

二、獨立之敘述

獨立電影的敘事是對主流電影和商業(yè)電影宏大敘事的反叛，而本土敘事在當前已成為中國獨立電影的主流。在更廣泛的意義上。獨立之敘事是關于當下的中國經(jīng)驗的表達。使用普通的生活場景、小人物和邊緣人群的“微觀意象”，通過對“老百姓身邊的故事”的表述來觀察社會、記錄生活．從而傳達人性、人文關懷和生存現(xiàn)狀等主題。

“獨立電影的敘述在社會結構上集中于社會底層以及邊緣性人群。在文化取舍上傾向于精英文化、亞文化或邊緣文化．在情感表達上傾向于個人化表達，在價值立場上傾向于批判立場。”_3這些表征體現(xiàn)在題材上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1)具有社會批判性和理性思辨色彩的題材。在吳文光的紀錄電影《流浪北京》中，以邊緣藝術家和知識分子為表現(xiàn)對象，以講述或者獨自的方式敘述他們殘酷而又瑣碎的現(xiàn)實生活。鏡頭中的藝術家居住在廉價的日租房里，黑暗潮濕的環(huán)境，一切物質的簡陋卻阻止不了旺盛的藝術追求。就像貧瘠的物質土壤上開出了茁壯的精神花朵。作者試圖通過對于知識分子在不同時代的生活狀態(tài)的呈現(xiàn)．通過那些殘酷、瑣碎的現(xiàn)實，來反省知識分子群體自身的命運、與時代的關系以及這個群體的內在價值。(2)敘述社會底層和邊緣群體題材。獨立電影是在向觀眾講述一種生活的“狀態(tài)”．尤其是生活在底層的普通人、邊緣群體的生活狀況．這種講述往往不帶有戲劇性，沒有故事化的矛盾和沖突，是一種類似于紀錄片的客觀觀察。(3)敘述個人的青春記憶。賈樟柯的“故鄉(xiāng)三部曲”(《小武》《站臺》《任逍遙》)便是他對于家鄉(xiāng)、少年及青年縣城生活的個人記憶。在王小帥的電影《十七歲的單車》中也是對個人青春歲月的緬懷。(4)具有實驗性質的題材。睢安奇的《北京的風很大》是最典型的實驗性電影。音樂人高曉松拍攝的《那時花開》似乎也是對于電影藝術的一種嘗試。對這些題材的選擇成為獨立電影的獨特敘述內容。

三、獨立之追求

“中國的獨立影像制作基本上都是寫實性的政治、社會、文化類的小眾化作品。在題材選擇上，基本上以普通人、社會邊緣群體為主．以一種人道情懷關注他們的生存境遇，或展現(xiàn)他們在困境中的人性因素。在美學風格上趨于寫實，在觀賞情緒上相對壓抑，總的來講，認識價值要高于娛樂價值，批判功能大于教化功能，許多作品近于社會學文本?！边@也正是獨立電影對獨立的個人話語權的爭取，從某種意義上講，獨立電影的作者仿佛是更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一群。

賈樟柯曾說：“我去拍《小武》也是因為覺得自己有種不滿，有一種生命經(jīng)驗．非常多的人的生活狀況被遮蔽掉了，若干年后想想大多數(shù)中國人是怎么生活的，如果你從當時的銀幕上尋找，全是假的，全是謊話。這樣看來，我覺得電影真的是一個記憶的方法?！甭穼W長在闡釋《卡拉是條狗》時這樣說：“以往我們的銀幕和熒屏上充斥了太多偽生活的東西，教條、概念，自欺欺人。我要盡可能真實地表現(xiàn)他們(普通人)的生活，因為真實呈現(xiàn)他們生活的同時，也是真實地紀錄變化中的中國歷史。這不僅對電影有意義，對于我的創(chuàng)作也是一次有意義的跨越?！薄@番話道出了一個真誠的電影人追求電影藝術規(guī)律的心聲。

獨立電影不僅在內容和主旨上有其自身獨立的追求．在表現(xiàn)手法上也表現(xiàn)出強烈的創(chuàng)新意識和對先鋒的探索。1999年拍攝的實驗性紀錄片《北京的風很大》采用了紀實

風格以及貼近的拍攝和跟蹤的拍攝方法。作者對各色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直接提問：“你覺得北京的風大嗎?”，是在電影表現(xiàn)手法上的探索與嘗試。張躍東導演的獨立影片《下午狗叫》，完全取消了一般電影的故事性，而對于現(xiàn)實精神的映射。對于電影主體的重新確立，都完成了自己獨特的思考。

四、獨立之生存

影展。西方的電影節(jié)是中國獨立影像作品發(fā)布、傳播和獲取利潤最重要的渠道。參加國際電影節(jié)之后，這些獨立制作的作品尤其是獲獎的作品將在參賽、展映中得以傳播并贏得觀眾的認同，獲得名譽、獎金、資金和市場，這似乎成了中國獨立電影的一個生存之道。然而它們脫離了國內的“體制”，但卻進入到另外一個“體制”之中，這種現(xiàn)狀只不過是維持生計的一個途徑，然而并不令人滿意。

DV。如果說“獨立電影”使影像制作者最大程度地擺脫了對于體制的依賴，那么在產(chǎn)業(yè)體制之外是技術的恩賜給了他們更大的發(fā)展空間。DV的出現(xiàn)，憑借它對照度要求極低，機身小巧便于掌控操作，低成本，個人制作的優(yōu)點，正在被越來越多的專業(yè)、非專業(yè)人士所用。用DV機拍電影沖破了傳統(tǒng)的電影攝影理論，改變了膠片對于電影的神話。以這種方式拍攝的導演容易具有平視的眼光和平等、開放的心態(tài)。并由此展現(xiàn)真正的“獨立意識”?！癉V在目前中國大陸這股影像創(chuàng)作新潮流中所起的作用是至關重要的，對那些拿起機器拍片的作者而言，它比國家狀況、時代情境顯得更直接和實際。因為我們從來都在這情境之中，對它感同身受，是DV賦予人行動的能力?！倍@一點，正是獨立電影除了以更加個性化的思想造型觀察現(xiàn)實世界、完善社會話語空間之外的另一個效用。它為中國獨立影片的制作注人了新的血液和生機。

“新藝術電影”。對于執(zhí)著于獨立電影審美理想的導演來說，他們具有的個性化表現(xiàn)手法和創(chuàng)新精神的表達是中國電影發(fā)展的動力，就更需要他們浮出地表為更多的觀眾所接受。所以他們要以新的方式來尋找這些電影存在的途徑。目前，中國獨立電影的展現(xiàn)形式，只供小部分愛好者欣賞，并沒有形成系統(tǒng)和規(guī)模，難以引領受眾參與評判。在這種情況下。需要新的承載方式來支撐和發(fā)展這些具有獨特個性的電影。2003年8月．由中國電影集團和北京君士傳媒投資有限公司牽手，共同開發(fā)中國青年導演“新藝術電影”項目，為中國電影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方向和可能，這也是中國第一個獨立的電影品牌。諸如此類的電影品牌的打造，對中國電影的發(fā)展是大有裨益的．而中國的“獨立電影”導演們，完全可以借助這樣一股東風浮出地表，全力展現(xiàn)自己的才華。

在中國社會發(fā)生巨大變革轉折的時代背景下．中國獨立影像站在獨立的立場上，以獨立的精神、深厚的人文關懷、理性和批評的視角直面現(xiàn)實的每個角落。用獨特的視角、本土化的敘述，獨立的追求，自下而上地傳達了不同階層人們的生存訴求及情感方式的影像片段，打破體制內的創(chuàng)作模式和影像宣傳的藩籬，竭力顛覆與重建中國影視創(chuàng)作的風格與立場，實現(xiàn)著個人紀錄自我、紀錄中國、紀錄歷史的影像理想。獨立影像所倡導的“獨立”并非特指政治概念，而是指創(chuàng)作者思想方式上的獨立、操作方式上的獨立。始于獨立發(fā)展、個人實驗、藝術個性創(chuàng)造的中國獨立影像，表現(xiàn)出有別于體制內創(chuàng)作的去中心化的思想、主題、審美取向，其實質是一種“獨立精神”以及其展示出的“獨立魅力”。盡管中國的獨立影像還沒有形成自己的規(guī)模與風格，但是它卻是中國電影的一支新生力量，顯露出先鋒性的光芒。一些獨立影像創(chuàng)作者可貴的獨立精神與獨特的藝術理念，對當前中國影視創(chuàng)作的精英文化、國際化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尤其在社會飛速發(fā)展的復雜轉型期，充滿商品氣息的浮躁藝術氛圍中．這種具有特殊意義的獨立精神可以促使創(chuàng)作者們始終保持獨立的思考、犀利的目光，擺脫特定環(huán)境的制約，綻放出自我思考、自我創(chuàng)造的奇葩。對于這樣一群張揚活力的電影力量．中國更有理由給予他們展示的平臺，提供一個平等而更為廣闊的交流空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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