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震中 口述 林琳 整理
編者按:現(xiàn)年83歲高齡的陳震中老先生,來自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家庭,爺爺陳汝康是“戊戌變法”維新派重要成員,父親陳巳生畢生戰(zhàn)斗在黨的秘密戰(zhàn)線,他本人19歲時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并成為著名的愛國學運“斗士”。1949年10月1日,23歲的他和父親雙雙受邀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禮臺,見證了新中國的誕生。
最年輕的新政協(xié)代表之一
1946年6月,為反對蔣介石發(fā)動內(nèi)戰(zhàn),我被推選為學生代表,與人民代表馬敘倫等組成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團,赴南京請愿。哪知,我們剛抵達下關車站,就遭到國民黨特務、打手兇殘毆打,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下關慘案”。事件之后,我的地下黨身份暴露了,上了國民黨的黑名單,只好從圣約翰大學輟學,東躲西藏了好幾個月。
1946年11月,我喬裝打扮離開上海去了香港,奉命籌建中國學聯(lián)聯(lián)絡處,后又擴大為駐香港辦事處,出任對外聯(lián)絡部部長,向海內(nèi)外宣傳中國愛國學生運動。那時的香港遠比上海落后,并且學聯(lián)的工作是沒有工資可拿的,生活一度很艱難。為了糊口和掩護自己,我在《華商報》做起了助理翻譯。1948年底,在黨組織的安排下,我離開香港,一路顛簸來到黨中央駐地西柏坡。次年4月,被選為中華全國學生聯(lián)合會副主席的我隨陳毅大軍南下,迎接上海的解放。
1949年8月,我接到通知,作為上海人民團體的代表去北平出席新政協(xié)第一次全體會議,和被推選為民建代表的父親陳巳生同車北上。當時我23歲。
大約有八九十位代表一起從上海北火車站出發(fā),我記得車到南京,是用大船擺渡過的長江,當時沒有大橋,也沒有隧道。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大家有一種真正的主人翁感覺,對國家財產(chǎn)特別愛惜。我和朱姓工人代表住一間軟臥包廂,我倆講好一旦人離開車廂,燈一定要關掉。
新政協(xié)的監(jiān)票人
20多個小時后我們抵達北平,幾輛轎車把我們接到了北京飯店。我特別興奮,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北平,而且是參加如此重要的會議。大會的組織水平非常高,入住時的接待井井有條、效率很高,沒有出現(xiàn)拖拖拉拉的現(xiàn)象。兩人一間住得很舒服,伙食也是精心搭配,10人一桌,不足10人就開半桌,菜燒得很可口,菜量也恰到好處,絕不會浪費;晚上則有豐富、精彩的傳統(tǒng)戲曲、蘇聯(lián)歌舞表演,政協(xié)代表里不乏藝術大腕,京劇的四大名旦之一、上海代表梅蘭芳的表演往往是最后的壓軸戲。
我先是參加了將近一個月的小組籌備會議,討論各種議案和文件。9月21日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正式開始,當時還沒有人民大會堂,會議是在中南海懷仁堂舉行的。每天的安排是這樣的:7時早飯,上午的會議持續(xù)到12時左右,回北京飯店吃午餐、休息,下午2時開會至5時,然后晚餐。
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民主、協(xié)商精神之充分。每一個文件、決議、候選人都反復征求代表們的意見。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副主席、56位政府委員,是全體代表無記名投票選出來的,同意的在選票上勾個圈,不同意就空著,也可以棄權誰都不選。主席團還選出總監(jiān)票人,并指定60人分20組監(jiān)票,我是第14組監(jiān)票人,胡耀邦等為第19組監(jiān)票人。
父子同登天安門城樓
10月1日那天,我和父親很可能是登上天安門城樓的唯一一對父子代表。那天上午,天空有些陰沉,午后開始放晴。我被安排在金水橋南觀禮,面對廣場,角度很好。廣場上人山人海,旗幟、彩綢、鮮花、燈飾匯成一個歡樂的海洋。
正式典禮之前,大家都在城樓上自由走動。快到3時,毛主席來了,離我所在的位置很近。大家熱烈地鼓掌,“毛主席萬歲”、“人民萬歲”的喊聲此起彼伏,所有的人都被深深感染,那種歡欣鼓舞的喜悅完全是真心實意的。
我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情景: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秘書長林伯渠宣布典禮開始,樂隊奏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毛主席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然后按動電鈕升起五星紅旗。接著54門禮炮齊鳴28響。毛主席宣讀中央人民政府公告后,盛大的閱兵活動隨即開始,前后歷時3小時。
海軍、步兵、炮兵、坦克和飛機依次接受檢閱。步兵師列成方陣走到主席臺下向毛主席行注目禮時,非常整齊、漂亮。雖然很多裝備是繳獲的各國戰(zhàn)利品,稱不上世界一流,但激動和自豪的心情還是難以言表,覺得勝利來得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