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內(nèi)功之層次
禪分三乘,內(nèi)功亦分三乘。
其上乘者,運化剛柔,調和神氣,任意所之,無往不可。剛非純剛,剛中有柔;柔非純?nèi)?,柔中有剛。其靜止也,則渾然一氣,潛如無極;其動作也,則靈活敏捷,變化莫測,能運其一口大氣擊人于百步之外,且無微不至,無堅不入。猝然臨敵,隨機而作,敵雖頑強,亦不能御,且受傷者不知其致傷之由,跌仆者不知其被跌之故,誠如天矯神龍,游行難測,有見首不見尾之妙,固不必運用手足而始能制人也。此種功夫,為內(nèi)功中之最高者。古之劍仙,能運氣鑄劍在百步內(nèi)取人有如探囊取物者,即此功也。唯此等功夫,高深已極,不得真?zhèn)?,決難練得。且運氣如此,亦非一二年所可成,勢非費盡苦功歷盡磨折始能如愿。其法在今日雖不能謂為完全失傳,但絕無僅有,能者實不易見。
至于中乘,則功夫略遜于此,然亦能剛柔互濟,動靜相因。神氣凝結,雖不能運氣以擊人,亦可以神役氣,以氣運力,使其氣能周行全身,充滿內(nèi)膜。氣質本柔,運之成剛以御外侮,非但拳打腳踢所不能傷,即用利斧巨錘以劈擊之亦不足以損其毫發(fā)。此等功夫,少林門中能者極多,即今日亦甚易見。此步功夫雖不足制人,但則御侮有余。武術本為強身防患而練習,得此外侮不能侵,壽康亦可期,亦已足矣,更何必定求制人不法哉?此中乘功夫雖可自習,顧其精奧之處,如不得名師指點,亦不易領悟。練習之時,最少亦須六七年,如天性魯鈍之人,或體弱多病之人,則困難尤多,更不止費此六七年也。
至于下乘,則不僅不足以運氣擊人,即運柔成剛用以御侮亦感不足。但能將神氣會合,運行于內(nèi)府,而不能達于筋肉之內(nèi)膜,其功效則在求內(nèi)府調和,百病不生,強身引年,以享壽康之樂也。此步功夫可于治臟法中求之,練習時亦極簡便,但能持之以恒即有成功之望,固不必如練習中乘、上乘之繁復也,大約兩年之間即可見效。且此一步功夫,實為內(nèi)功入手之初步,即欲練習中乘或上乘功夫者,亦須同時注意于治臟。外邪襲入,即足以發(fā)生種種疾病。有病之人欲行內(nèi)功,實為不可能之事。氣散神傷,決難使用,非先去其病使其神氣完固不可。此治臟之法,即廓清內(nèi)府、消除疾病之極妙方法,勤謹行之功效極大且甚神速,故練習內(nèi)功之人宜兼治臟也。
二、內(nèi)功與打坐之關系
打坐一事,無論道家釋家皆視為極重要之法則,在道家為內(nèi)觀煉胎息長生之道,在釋家為禪定修明心見性之功。雖志趣之不同,實異源而同果。
打坐者,實從靜中以求自然之機者也。儒家亦曾云:“靜而后能定,定而后能安?!贝丝梢姟办o”之一字其功之妙矣。練習內(nèi)功之人本與外功相反,外功皆從動宇上做功夫,內(nèi)功自當從靜字上悟妙旨,此所謂以柔克剛、以靜制動者是也。
夫吾人生于今世,事物紛繁,情感雜沓,聲色攻于外,憎愛縈于中,自然之機漸被蒙蔽而至于消滅。在此時而欲其摒七情、遠六欲,舉一切貪嗔癡愛之事而絕之,返本還原,使四大皆空、三相并忘、六根清凈,此非難而又難之事乎?若非苦行修持曷克臻此。打坐者,即忘機之妙法也,故道家、釋家皆重視之,而練習內(nèi)功者尤當于此入手。
內(nèi)功之主要關鍵,固在于凝神、斂氣、固精三事。若心如明鏡,一塵不染,一念不生,一念不滅,則神自凝,氣自斂,精自固。若心中雜念紛投,憎愛起滅,則神耗、氣散、精敗矣。于此而欲收攝,非借力于坐忘不可得也。且內(nèi)功者,固以柔制剛之法也。以安詳之態(tài)度而克敵人之暴動,是欲得其安,必先能定;欲得其定,必先能靜:欲得其靜,更非坐忘不為功。由此觀之,則打坐一法在內(nèi)功中所占地位之重要,固不待智者而知之矣。
唯吾人處身塵俗,欲其忘懷一切本非易。故在入手打坐之初,其意念必不能立刻即達靜止之境,猶不免有紛擾之虞,然必設法以驅除妄念,使心境明澈達于止境而后可。其法為何,即自觀而已。
昔人謂打坐之人必具三觀。三觀者,即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是也。在打坐之時必集吾人之意于此三觀,然后雜念可漸遠矣。余謂不必定念三觀,即默念阿彌陀佛,或數(shù)~二三四等,皆無不可。蓋所以要如此之故,欲其意志專一不生雜念也,非必一定三觀?;蛉^于此具何法力也,此不過初入手時之一種方法。及至心意漸堅,雜念自然遠去,而達于自然之境。功夫既深之后,非但雜念無由而生,即我自己之軀體亦置之意外,而至物我俱忘之境,則靜止極矣。功行至此,則利欲不足以動其心,榮辱不足以擾其志,心地明澈,泰然自適矣。
故練習內(nèi)功者,必先從坐忘入手,盡求其靜,復于靜中求動,是為真動。強身健魄,行氣如虹,縱不能白日飛升,亦無殊陸地神仙矣。
三、打坐之法則
打坐一事,以靜為貴,能辟靜室、設禪床最佳。禪床之形式,略如一極大之方凳,約二尺半見方,皆以木板制成,務須堅固。如無余屋為靜室,即于臥榻上行之亦無不可,唯以板鋪為佳。以棕藤等墊皆有彈力,坐時不免歪斜傾倒之病,故宜用木板。
每日于早晚各坐片時,時不在乎過久,緩緩墊加易收實效。坐時勿著相,勿管呼吸,一任其自然。脊柱亦正,口宜閉,牙關亦咬,舌宜舐住上腭,兩手輕握,置丹田之下。
坐有單盤雙盤之分。單盤者,即以一腿盤于下,而另一腿盤置其上,法較簡單易行。雙盤者,即依單盤之式,將盤于下面之腳扳起,置于上面膝頭之上,使兩足之心皆向上面,而兩腿則交叉綰成一結,此則較單盤為難。
手之位置亦有兩種,以左大指輕捏中指,而右大指插入左虎口內(nèi),以右大指、食指輕捏左無名指根者,稱為太極圖;而兩掌皆仰,重疊而置者,貝U為三昧印。
凝神趺坐,先自口中吐濁氣一口,再自鼻中吸入清氣,以補丹田呼出之氣。呼時稍快,吸時稍慢,呼須呼盡。如此三呼三吸之后,內(nèi)府之濁氣完全吐出凈盡,然后再正式行功。
在初入手時,必有雜念縈心,而欲祛除,則宜念南無阿彌陀佛,或數(shù)數(shù)目,以自鎮(zhèn)定其神意。久后功夫既深,則心境自然明澈,不復須如此矣。
坐時宜清神寡欲,收斂身心。早起因晚間靜定,是為靜中之動;晚間行功,因白日勞動而習定靜,是為動中求靜。如此操持,是為動靜有常,陰陽相生。
佛家坐禪,皆用雙盤之法,全身筋絡得以緊張,身體容易正直,而收效較宏也。
坐時有數(shù)要,不可不知:一為存想,即存欲靜坐之念而冥心屏息也;二為盤足,即依坐法,盤足趺坐也;三為交手,以兩手交置護于丹田也:四為搭橋,即以舌舐腭,使之生津也;五為垂簾,即下覆其睫,稍留縫隙也;六為守丹田,即意存于丹田,而不即不離也:七為調息,即調和其氣息,使之綿綿不絕也。知此七要,而打坐之法盡矣。
此外坐法猶有所謂五心朝天者,實系道門中之坐法:而觀音坐、金剛坐等法,則為禪門中之別法。隨人之性情而變,愛何種坐法即坐何式,固不必拘泥于定見也。唯終以雙盤坐法為正宗。
坐之時間,以一炊時起手,以后逐漸增加,直至半個時辰以上為止。能坐至如此長久,則心境澄澈,一切雜念無由而生,一切邪魔無由而入,則明心見性,可歸正覺矣。
——摘自《少林內(nèi)功真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