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晶
摘要刑事和解制度,對彌補傳統(tǒng)報應性司法理念構建出的以監(jiān)禁刑為核心的現(xiàn)代刑罰體系與以國家起訴為標志的現(xiàn)代刑事司法模式在司法實踐中所表現(xiàn)出的局限與不足有重大意義。本文首先提出刑事和解在審查起訴階段實現(xiàn)的可行方案,并以探討檢察機關與其他公權力機關職權關系為線索,將刑事訴訟審查起訴階段刑事和解機制與刑事訴訟其它各訴訟階段刑事和解機制進行有機銜接。
關鍵詞刑事和解第三方中立機構法律監(jiān)督權支持公訴權
中圖分類號:D91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084-02
一、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程序中的職能定位
(一)檢察機關職權分析與審查起訴階段的刑事和解
依據刑事訴訟法相關規(guī)定,我國檢察機關的職權主要包括自偵、批捕、公訴、法律監(jiān)督等四項。檢察機關在進行審查起訴時能發(fā)揮巨大的刑事和解作用,在我國刑事訴訟審查起訴階段刑事和解制度模型的構建中,有必要將刑事和解的過程分為:對有和解可能性的案件進行初步審查與移交階段、案件居中調停階段以及調停結果公力確認階段等三個階段。第一與第三個階段在審查起訴訴訟階段亦由檢察機關主持,而 第二階段則適宜于采取第三方社會中立機構調停模式。主持調停程序的社會機構須在組織、隸屬、財力支持乃至人員配置等方面保持中立性,其調停權不是刑事司法權,其調停目的僅是為下一步的公力確認提供一個當事人各方已經實現(xiàn)和解的事實狀態(tài),以供檢察機關考量。檢察機關的作用包括初步審核和判斷具有刑事和解條件的輕罪刑事案件并將其提交調停,在調停程序過程中派員進行情況說明、監(jiān)督與糾正工作,以及在刑事和解協(xié)議達成后以暫緩起訴、相對不起訴或量刑建議等方式確認和解事實的刑事司法意義。
(二)檢察機關刑事和解職能在其它訴訟階段的延展
此外,檢察機關在行使法律監(jiān)督權、支持公訴權時,也可以發(fā)揮充分的刑事和解作用。筆者認為,檢察機關作為專門的法律監(jiān)督機關,在刑事和解制度的構建中應當貫穿整個刑事訴訟發(fā)揮監(jiān)督作用,具體可以表現(xiàn)為對公安機關和解撤案決定的監(jiān)督,對第三方中立機構居中調停過程的監(jiān)督、以及對執(zhí)行機關采用假釋與減刑的監(jiān)督等等。
如前文所述,筆者將刑事和解流程劃分為:1.初判斷與移交階段;2.第三方調停階段;3.公力確認階段等三個階段。引發(fā)初判斷與移交階段的權力應由偵查機關、檢察機關與審判機關、甚至執(zhí)行機關共享。偵查階段由偵查機關決定、審查起訴階段由檢察機關決定、審判階段由檢察機關與審判機關共同決定。在該過程中,公權力機關將滿足刑事和解適用對象與范圍、適用條件的案件及時甄選出來,并及時引入調停程序。如上文對審查起訴階段刑事和解制度的探討,為銜接訴訟程序與調停程序,對于原司法程序的運作可以暫時中止,中止期限與和解時限可以各個訴訟階段的法定期限為限進行。
針對第三方調停階段,筆者認為主要的流程不應當因訴訟階段的不同而發(fā)生變化。具體流程仍應當由第三方社會機構主持,檢察機關基于自身職權的特殊性而派員進行情況說明并監(jiān)督調停過程。但是,根據不同訴訟階段的特點,在此大框架下,有必要在具體的細節(jié)上進行一些程序上的調整,容待下文探討。
針對刑事和解公力確認階段,筆者認為偵查機關可以在檢察機關的同意下撤銷案件,即使進入審查起訴階段,也應當由監(jiān)督刑事和解過程的檢察官作為主訴檢察官或者主訴檢察官對刑事和解結果進行考慮。審判階段則可通過檢察機關撤訴或檢察機關在審判階段追加量刑建議實現(xiàn)。由于檢察機關全程監(jiān)控和解的進行,同時又鑒于審判權的判斷性質,并不推崇法官在無公訴人主張的情況下主動采信刑事和解的結果。執(zhí)行階段,應將和解調停過程處于在檢察機關監(jiān)督下這一條件,作為執(zhí)行機關向有權法院提出對罪犯減刑或假釋的依據之一。
二、公檢兩機關的職能銜接與偵查階段的刑事和解
(一)偵查階段實現(xiàn)刑事和解的制度意義
檢察機關依法掌握求刑權,偵查機關無權就案件的實體問題進行處理,但是這并不必然與在偵查階段構筑刑事和解制度相沖突。司法實踐中,有大量案情簡單的輕微刑事案件存在,其中大部分存在進行刑事和解的可能性。在偵查階段構建適當的刑事和解制度有利于大量簡單刑事案件及時脫離訴訟,能大量節(jié)約司法資源。
(二)偵查階段偵檢機關間的職權關系
為防止偵查機關濫用刑事和解啟動權,基于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機關性質,有必要由參與第三方調停程序的檢察機關對和解條件進行監(jiān)督,對不符合調解適用條件的,應終止調停程序,案件回到偵查階段。由于設置此種事后監(jiān)督,偵查機關受迫于及時結案的壓力,不得不對案件進行仔細審查而謹慎行事刑事和解初判斷權,以免案件被退回后費時費力。檢察機關在進行該種監(jiān)督的過程中要注意對案件“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這一條件的靈活掌握,對于很多輕微刑事案件,當事人雙方都有和解結案的意愿,工作壓力也使偵查機關不愿意耗費太多的警力對該類案件進行過于細致的偵查,啟動刑事和解主要就是為了提高司法效率的靈便之舉。對此,檢察機關不應執(zhí)著“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這一條件而過于嚴格,對于案情相對常見、簡單,當事人雙方和解意愿真實的案件,即使證據稍有不足,案情并不十分明了的,也有必要認可對其適用刑事和解。當然,具體的掌握標準比較細微復雜,須在司法實踐中摸索、把握。
目前,檢察權對偵查權的制約并不到位,一般來說有兩種途徑,一是通過審查批捕對偵查過程進行監(jiān)督,二是通過受理當事人就偵查人員在偵查階段的違規(guī)違法申訴而對偵查人員進行監(jiān)督??梢?在偵查終結、偵查機關向檢察機關移送材料之前,檢察機關對案情的掌握極其有限。因此,若按上述程序,由偵查機關對案件進行初次判斷并引入調停程序的話,在調停過程中,有必要請偵查人員首先出席對案件事實與偵查進度進行公開闡述,然后才有繼續(xù)進行調停的事實基礎。此外,在偵查階段當事人雙方所聘請的律師的訴訟權利極為有限,難以充分保障當事人的權益。,但是,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居中調停程序并不是訴訟程序,在刑事訴訟法中沒有明確權利定位的偵查階段受聘律師在第三方居中調停程序中有必要確定其參與資格與發(fā)言權限,從而最大限度保障當事人的權益。
(三)偵查階段和解結果的公力確認途徑
對于此階段調停結果的公力確認,由于公安機關不享有對案件的實體處理權,因此對“和解免罪”案件的撤銷決定,必須經過檢察機關批準方可生效,這一條件應為硬性的。如果在法定的偵查羈押期限內第三方調停程序仍未結束,則有必要變更對犯罪嫌疑人采用的強制措施,或者直接提交檢察機關審查起訴,待審查起訴階段再考量第三方調停程序的和解結果。
筆者并不支持第二種處理方法,如上文所述,同時進行訴訟程序與刑事和解調停程序將會破壞居中調停程序的事實基礎,還可能造成刑事和解反悔率增加。此外,筆者還主張若有必要對提起過刑事和解調停程序的案件提起公訴,參與過該調停程序的檢察官最適宜作為審查起訴階段的承辦檢察官,因為他對案件情況已有相當程度的了解。如果該人進行審查起訴并且同時參與第三方調停程序,也有可能造成其自身事務上的混亂與沖突。如果偵查階段的刑事和解并不足以促進案件的終結 ,僅可能實現(xiàn)“和解減罪”,則有必要由檢察機關考慮該種情況,在提起公訴的同時向審判機關提出量刑建議。
三、檢法兩機關的職能銜接與審判階段的刑事和解
(一)審判階段刑事和解啟動權的歸屬問題
法院受“不告不理”原則限制,其身份并不允許其積極地推進刑事和解的進行。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不能借由其他能夠在審查起訴階段發(fā)揮作用的公權力機關(比如檢察院),實現(xiàn)該階段刑事和解制度的構建。
鑒于審判機關的被動地位,審判階段的刑事和解由檢察機關積極推動較為適宜。筆者認為,提起調停程序的決定權不能由審判機關一家單獨掌握,檢察機關掌握的公訴權與法律監(jiān)督權使其有權制止調停程序的提起。針對和解調停程序的提起,有必要由掌握求刑權的檢察機關建議,審判機關經考慮該案案情、結案期限各方面因素,認為進入案外和解程序不會干擾司法程序地進行,可以對檢察機關的提議進行批準,案件正式移交第三方中立機構進行和解調停。另外,如果審判機關在審理過程中發(fā)現(xiàn)案件有和解的可能性,也不應反對其提出建議,該建議經檢察機關同意后,案件正式進入第三方中立機構調停程序。
(二)偵查階段和解結果的公力確認途徑
針對和解結果在審判階段的公力確認,主要有如下三種方式:一、檢察機關撤訴,這是對“和解免罪”案件的處理。大部分可能實現(xiàn)“和解免罪”的案件可在偵查階段或審查起訴階段和解結案,但是對在前兩階段尚認知不清的該類案件,在審判階段亦有必要采取此方式進行處理;二、針對“和解減罪”的案件,檢察機關可提出量刑建議權。量刑建議權可針對在偵查階段或審查起訴階段已進行完畢的和解,在向審判機關提起公訴時同時提出。也可針對在前階段提起的刑事和解調停,但是在審判階段才達成和解或在審判階才提起并達成的和解,在審理過程中判決做出前,補充提出量刑建議。三、倘若無檢察機關的撤訴或量刑建議,由于我國立法上檢察機關向審判機關的量刑建議并無強制拘束力,審判機關也可以就自主決定對被告的量刑調整。
雖然無論根據我國立法司法現(xiàn)狀還是域外經驗的普遍趨勢,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對審判機關并無約束力。但是,為了刑事和解的順利達成,有必要令審判機關對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予以充分尊重,無特殊情況一般不得駁回。為實現(xiàn)這一目的有必要對審判機關對量刑建議的駁回權進行立法限制。
四、如何對執(zhí)行階段的刑事和解進行有效的檢察監(jiān)督
執(zhí)行階段判決已經生效,但是借由刑事和解為加害人與被害人提供最后一次利益協(xié)調的機會,無疑具有重大的制度價值。依據刑法規(guī)定,我國的減刑、假釋制度的操作程序主要是發(fā)生在執(zhí)行機關與審判機關之間,執(zhí)行機關向審判機關報告罪犯的改造情況,由審判機關判斷是否可以減刑或假釋。但是,刑事和解即使在執(zhí)行階段被啟動,也不適宜由執(zhí)行機關享有初始審查權,因為由于職權內容所限,執(zhí)行機關對案情并不了解,無法完成對案件是否符合和解條件的審查。因此,有必要對因和解而提起的減刑或假釋進行特殊規(guī)制。執(zhí)行階段提起的刑事和解仍需由檢察機關啟動,由檢察機關監(jiān)督調停,并且由檢察機關向審判機關提出減刑、假釋建議。
五、結論
總結上文所做論述,本文經過對域外司法經驗的借鑒,并立足于我國既有的司法實踐與理論研究,以探討檢察機關與其他公權力機關職權關系為線索,通過準確界定公、檢、法、社之間的職能關系以實現(xiàn)審查起訴階段刑事和解與其他階段刑事和解的有機銜接。筆者主張無論在應然上還是實然上,在中國未來所構筑的刑事和解模型中,檢察機關都應該處于核心地位,發(fā)揮關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