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樹峰
上個世紀70年代初,我曾在老家河北省故城縣小屯公社當過近兩年(1972—1973年)的“半脫產(chǎn)”——公社農(nóng)業(yè)技術(shù)推廣站(簡稱農(nóng)技站)的技術(shù)員。人民公社如今已經(jīng)成了歷史,但我在公社院里那兩年經(jīng)歷的許多事,卻使我至今難忘。
“半脫產(chǎn)”撐著半邊天
“半脫產(chǎn)”,顧名思義,就是一部分時間脫離原來的生產(chǎn)勞動或工作,去從事其他活動。計劃經(jīng)濟時期,上邊千條線,下邊一根針,上邊布置的樣樣工作都需要公社抓落實,可公社的在編干部最多不過10來人,單靠他們根本忙不過來。所以,那時各公社都有一批這樣的“半脫產(chǎn)”人員,如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員、水利助理員、民政助理員、糧食助理員、治安協(xié)理員、農(nóng)民夜校輔導員、通訊報道員、廣播員等,號稱“八大員”。這些人都是在村里選調(diào)上來的,有的原是大隊或生產(chǎn)隊的干部,有的是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知識青年。他們在公社機關(guān)是一個很特殊的群體:名義上是“半脫產(chǎn)”,實際上常年在公社機關(guān)工作,生產(chǎn)隊的勞動基本參加不了;號稱公社干部,實際身份仍是農(nóng)民,不在公社干部編制序列,仍在生產(chǎn)隊記工分,參加生產(chǎn)隊分配;公社對這些人實行的是聘用制,有責無權(quán),說用就用,說不用隨時走人。
小屯公社是個總?cè)丝诓蛔闳f人的小公社,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八大員”一樣不少,加上享受同樣待遇的電工、炊事員等,“半脫產(chǎn)”人員占到公社機關(guān)工作人員的一半還多。“半脫產(chǎn)”們自知自己身份和地位的低微,經(jīng)常自嘲是“公社的滴滴答”,意思是像個小水珠,位卑人輕、無足輕重。
話雖這么說,“半脫產(chǎn)”在公社的作用卻不可小覷。 首先,他們確實都承擔著與自己職務相對應的一攤子事情。比如我們農(nóng)技站,負責落實“八字憲法”,與此有關(guān)的所有事情包括良種繁育、農(nóng)藥化肥采購、農(nóng)機具改造等,就都由我們?nèi)ヅ苋プ?。再是公社抓中心工作離不開他們。上邊布置的中心工作很多,一個接一個,比如從生產(chǎn)角度講,沒開春就要抓備耕,春天一到就要抓春耕春種,夏天來了抓夏收夏種夏管和夏糧征購;秋天來了抓秋收秋種秋管和秋糧征購,秋天一過則要抓養(yǎng)豬積肥和打井挖渠、改造鹽堿地等農(nóng)田基本建設(shè);從政治角度講,當時正值文革期間,一年四季都要搞運動。對這些中心工作,公社抓落實的方法,除去把村干部們集中到公社開會部署檢查外,最主要的是要靠一個村一個村地下去跑。全公社18個生產(chǎn)大隊、幾十個生產(chǎn)隊,方圓幾十平方公里,公社在編脫產(chǎn)干部最多時也不超過10個人,除去留在機關(guān)值班的、身體不好的和帶小孩行動不便的女同志,能下鄉(xiāng)的最多六七人。就這六七個人,也常常因為有人有這事那事脫不開身。這種情況下,“半脫產(chǎn)” 就成了公社下鄉(xiāng)抓工作的“常任”。村里的干部不能天天見到公社脫產(chǎn)干部,卻能天天見到“半脫產(chǎn)”。還有,公社機關(guān)凡需跑腿的事更離不開他們。那時候通信手段落后,不要說沒有手機、傳真、電子郵件等,就連電話都少得可憐。我們?nèi)绨ǜ鞔箨?、生產(chǎn)隊和社直單位,就只公社機關(guān)有一部需要縣里總機轉(zhuǎn)的手搖電話,公社機關(guān)只要有需要和村干部發(fā)生聯(lián)系的大事小情,比如通知村干部到公社開會、談事情,向村干部傳達不需要開會傳達的事項,到村里了解某項或某一方面的情況等,都靠派人下去“面對面”。派誰去?“半脫產(chǎn)”是當然的主力。事情多的時候,一個半天可能就要往下跑兩三次。
“半脫產(chǎn)”有時還能起到脫產(chǎn)干部起不到的作用。那時侯,上邊布置的事有許多脫離下邊實際,背離群眾意愿,村里千方百計推脫敷衍甚至自行其是、另搞一套的情況時有發(fā)生。比如落實種植計劃,上級強調(diào)堅持“以糧為綱”,確保計劃確定的糧食種植面積,而群眾則希望適當多種點棉花、油料等經(jīng)濟作物,以解決日常生活所需,并明里暗里按自己的意圖辦。再如落實 “八字憲法”,雖然也講要堅持從實際出發(fā)、因地制宜,可上級布置下來,卻常常對每一項都規(guī)定得很具體,包括一畝地下多少種,施多少肥,澆幾水,鋤幾遍,以及保持多大的行距和株距等,并且要求不折不扣照著干,下邊根本沒有多少自主權(quán)。由此,公社干部下鄉(xiāng)抓工作,與村干部發(fā)生矛盾和摩擦便不可避免, “頂?!?的情況常有發(fā)生。脫產(chǎn)干部特別是公社領(lǐng)導下鄉(xiāng),一般都要帶一名“半脫產(chǎn)”?!鞍朊摦a(chǎn)”們土生土長,與村里的干部群眾有著天然的聯(lián)系,思想容易溝通,事情好說好辦。遇到這種情況,常??梢云鹦┚徍汀⒄{(diào)解甚至化解矛盾的作用。有一年春天,我和一位公社領(lǐng)導到一個村下鄉(xiāng),了解到這個村 “擅自”擴種了10 來畝棉花,這位公社領(lǐng)導很生氣,要求村里立即改正,毀棉種糧。村干部很犟,說棉花已經(jīng)出了芽,毀掉太可惜,這塊地又適合種棉花,堅持不改,和公社領(lǐng)導爭論沒結(jié)果,就蹲在地上只顧抽煙不再說話。這位領(lǐng)導氣得沒辦法,臨走撂下一句狠話,說限兩天內(nèi)改正,不改就撤職!兩天后領(lǐng)導派我去,一看,一棵棉花苗都沒動,回來匯報后領(lǐng)導令我再去,我又去了兩趟,說無論如何不能和公社頂下去,不然我沒法交差。這位村干部和我時任大隊會計的二哥關(guān)系不錯,關(guān)系越說越近乎,最后答應看在我們哥兒倆的面子上,改種一部分。
常往下跑,又是奉公社領(lǐng)導之命辦事,有時還難免狐假虎威,儼然是公社的欽差大臣。所以,群眾看我們這些“半脫產(chǎn)”,似乎從來沒有什么“技術(shù)員”、“協(xié)理員”之類的概念,不過是公社大院里的幾個跑腿的罷了。時間一長,一些干部群眾見到我們,干脆就半是玩笑半是諷刺地直呼我們“腿子”,好像我們根本就沒有姓名似的。
“半脫產(chǎn)”也有自己的苦惱。最大的苦惱是家里的事顧不上。特別是那些結(jié)婚成家又在家里起頂梁柱作用的“半脫產(chǎn)”,天天在公社里跑,家里老人、孩子有病有災顧不上照顧,自家的自留地沒時間侍弄,常常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兩半。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忙完公社的事,抽空兒就往家跑,有時晚上回去忙半夜,早晨再早早趕回公社來上班,常常一身疲憊打不起精神。和我同在農(nóng)技站工作的一位年輕技術(shù)員,是個獨生子,由于家里孩子小,老人身體又不好,往家里跑得比較多,公社有活動常常遲到,工作人員開會時經(jīng)常打瞌睡。時間一長,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睡誤局長”,意思是常睡覺、常誤事、糊弄局。弄得這位同志很沒面子,后來干脆辭職不干了。
院里經(jīng)??帐幨?/p>
說起來,公社院里各類人員加在一起有20多人,但因為院里的人們常下鄉(xiāng),機關(guān)通常只留辦公室一個管行政的女秘書,外加一個女廣播員值班。所以,如果不是開會或雨雪天氣,偌大個公社院子里白天常唱空城計,空蕩蕩、冷清清的。
公社機關(guān)人員下鄉(xiāng),方式主要有3種:一是分工包片。脫產(chǎn)干部和“半脫產(chǎn)”混合編組,每組兩個人,由脫產(chǎn)干部帶隊,分包幾個村,平時下鄉(xiāng)抓工作重點也是這幾個村。二是駐村蹲點。也是每兩個人為一組,由脫產(chǎn)干部帶隊,吃住在村里,同時兼顧片上的工作。三是臨時調(diào)用。遇有臨時任務或突擊性工作,打破常規(guī),統(tǒng)一調(diào)配人員,按需使用力量。
無論哪種形式的下鄉(xiāng),公社干部們都很自覺,只要機關(guān)沒有壓手的事,一般都是撂下飯碗就走,一走就是半天或一天。一是責任使然,二是離家近的,事辦完了還可以忙里偷閑回家處理點私事?!鞍朊摦a(chǎn)”們都愿意跟脫產(chǎn)干部特別是幾位書記下去。一是比較省心。不管遇到什么情況、什么難題,反正都有領(lǐng)導在前邊頂著,用不著“半脫產(chǎn)”操心、擔多少責任。二是可以學點東西。做農(nóng)村工作,學問很多,不講原則和大道理不行,光會講原則和大道理也不行。公社領(lǐng)導都有長期做基層工作的經(jīng)驗。跟他們下去,能增長見識,學到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三是比較受尊重。特別是遇到“頂牛”的事,村干部一般都會給領(lǐng)導面子,可以避免我們單獨下去碰到這種局面時的尷尬。有時還可以沾領(lǐng)導的光,在村干部家蹭頓飯吃。
我在公社那兩年,跟領(lǐng)導下鄉(xiāng)比較多的是黨委書記王全功和副書記王丙武。我在公社的主要工作是寫材料。王全功和王丙武分別是公社的一、二把手。他們讓我跟著下鄉(xiāng),主要目的是讓我多了解一些全面情況,寫講話和報告時好用。再是給縣委辦公室寫簡報,給縣廣播站寫稿子,好讓縣里能了解小屯公社的情況,聽到小屯公社的聲音。
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每年冬春兩季跟兩位書記下去整頓癱瘓半癱瘓班子。每到這個時候,總有一些村干部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撂挑子”(就是辭職不干工作)。村干部特別是大隊主要領(lǐng)導干部撂了挑子,村里的事情沒人管,這個村的各項工作立時就會陷于癱瘓。這在計劃經(jīng)濟時代是最令公社領(lǐng)導們傷腦筋的事。公社黨委的幾位書記、副書記到村里去給“撂挑子”的干部做思想工作,常常早出晚歸,很是勞神費力。碰上“難剃的頭”,一次不行,往往要連著跑幾次。他們把自行車隨便支在村干部的院子里,盤腿坐到村干部家的土炕上,一邊用茶碗喝著白開水,一邊聽村干部訴說他們工作中的苦衷,就像到村干部家串親戚一樣。書記們對村里和干部家里的情況、干部的思想情況都很了解,做工作很少講什么大道理,往往是針對實際問題幫著村干部作作分析、想想辦法,心對心地溝通溝通,思想問題就解決了。遇有兩次三番、苦口婆舌說不通的情況,弄得領(lǐng)導下不來臺,這時候的領(lǐng)導往往就會拿出硬的一套,連說帶罵不再聽村干部申辯。記得1973年春天的一天下午,我跟王全功給一個“撂挑子”的大隊支部書記做工作,就遇到了這種情況。這個支部書記工作一直不錯,撂挑子的主要原因是工作中得罪了人,家里的柴火垛被人點火燒了,他感到很氣惱,覺得費力不落好,還不如當個社員心靜,于是躺倒不干。王全功已經(jīng)和他談過一次,這次已是二次登門。但他連說帶勸做了多半天工作,連如何解決燒柴問題都替他想了,就是怎么都說不通,氣得王全功臉色都變了。只見他“咚”的一聲把茶碗往桌子上一蹾,從炕上出溜下來就開口罵了起來:“你他娘的當了這么多年干部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當干部的誰沒一肚子委屈,有點委屈就撂挑子,還要你這個黨員干什么!沒點出息!晚上不走了,準備飯!”晚飯還真就在這位支部書記家吃的。吃飯時王全功沒再提工作的事,只是家常里短、東拉西扯。結(jié)果,第二天這位支部書記就主動跑到公社找王全功,盡管又訴了半天苦,卻壓根沒再提撂挑子的事。
院里比較熱鬧的時候一般是在吃飯時。盡管公社干部們工資普遍不高,每月四五十塊錢的居多,家里又都是農(nóng)村的,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很清苦,但平時下鄉(xiāng),卻極少有在下邊白吃白喝的事,一般都是趕回公社機關(guān)吃飯。偶爾在村里吃頓飯,一般也是在社員家吃派飯,并按規(guī)定交伙食費:一天交1斤糧票4角錢;分成三頓,則是早2兩、1角,中午和晚上各4兩、1角5分。有時盛情難卻被村干部邀到自家,最好的飯食也就是烙餅、搟面條、炒茄子、拌黃瓜什么的,從不喝酒,村干部也從不到公家報銷。至于駐村蹲點,由于需要較長時間在村里吃住,那就更要到社員家里輪流吃派飯了。公社機關(guān)有個小食堂,從公社書記到“半脫產(chǎn)”都在一個鍋里掄馬勺,吃多少交多少錢和糧票。天暖的時候,吃飯都蹲在食堂外邊的空地上;天冷的時候,則大都集中到會議室。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或交流些工作上的事情,就像一個大家庭。
下村吃派飯最怕趕在春天。不少社員家里的口糧,本來就有缺口,春天青黃不接,更是一年中最困難的時候。因此,這個時候社員們大都不愿意有下村干部吃派飯。1973年春,我曾跟副書記王丙武在二屯村住了兩個月。這個村緊挨南運河,不缺水,在我們公社屬于生產(chǎn)條件比較好的,但春天照樣缺糧。王丙武在公社黨委分管組織、宣傳、武裝、工青婦等多項工作,哪里能在村里長待?多數(shù)情況下是我一個人待在村里。一個人到社員家里吃派飯,總不如兩個人做伴吃著踏實,特別是聽說派飯的人家比較困難,往往就不敢吃飽。常在回公社機關(guān)的時候,在食堂買幾個饅頭或窩頭,放在駐地的屋子里,好在餓了的時候點補點補。這個村里有我一個中學同班同學,我們在他家吃派飯沒有拘束,最能吃飽,但伙食費照交不誤。
在公社工作,最離不了的是自行車。公社院里的干部無論好賴,每人都有一輛。鳳凰、飛鴿、永久、金鹿、紅旗、燕山,什么牌子的都有,還有自己用鐵管和零部件組裝的、沒有牌子的“黑老虎”。買自行車要有自行車票。好牌子的自行車,一般都是先盡著公社領(lǐng)導和脫產(chǎn)干部,其次才是半脫產(chǎn)。我那輛天津產(chǎn)的紅旗牌加重自行車,就是到公社后才解決的,那輛車子一直陪伴我離開公社。不下鄉(xiāng)的時候,自行車大都隨便支放在各自的辦公室門前,不記得有過自行車被盜的情況。
帶“大”字的活動很熱鬧
在“大辦農(nóng)業(yè)”的口號下,公社里的許多活動都離不開一個“大”字,比如大搞春季生產(chǎn)運動,大搞“三夏”、“三秋”,大搞農(nóng)田水利建設(shè),大搞養(yǎng)豬積肥等等。與此相適應,一些帶“大”字的工作方式便應運而生,如開萬人大會以營造聲勢、搞生產(chǎn)大聯(lián)查以促進高潮等。每當這個時候,都是院里最熱鬧的時候。
公社的萬人大會,每年至少要開四五次。其中春耕生產(chǎn)動員大會、“三夏”(夏收、夏種、夏管)生產(chǎn)動員大會、“三秋”(秋收、秋種、秋管)生產(chǎn)動員大會、冬季生產(chǎn)動員大會,以及傳達重要文件、進行批判斗爭之類的大會等,是必開的。全公社連剛出生的嬰兒在內(nèi),總?cè)丝诓贿^9000多人,每次都號稱“萬人大會”,連公社領(lǐng)導都覺得名不副實,但既為搞動員、轟形勢,人總是說得越多越好。
每次開萬人大會,都要“雙管齊下”下通知。一是把公社院里的工作人員全部派下去,一個村一個村地跑,逐村把開會的通知當面告知大隊干部;一是利用公社廣播站一遍又一遍反復播送公社通知,通過入村到戶的小喇叭把開會的要求直接告知群眾。就是這樣,到開會的時候,能到會場的也常常超不過兩三千人。開大會可以不出工還照記工分,按說多召集點人不成問題,關(guān)鍵是許多人對開這樣的會不感興趣,寧可躲在自己家里干點私活,也不愿意跑幾里路來公社耗工夫。
萬人大會的會場就在公社機關(guān)門前的空地上。這時候,先到的干部群眾常到院里找熟人聊天、要水喝、找煙抽,院子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就像趕集一樣。由于開會人的總也到不齊,開會的時間總是往后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會開起來了,維持會場秩序又常讓公社干部們傷腦筋。剛開始的時候還像那么回事兒,沒什么人走動,也沒什么人說話,越是往后就越?jīng)]法維持。拉家常侃大山的,互相調(diào)侃說笑話的,幾個小伙子對著姑娘們擠眉弄眼品頭評足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把個大會場分成了一堆一伙的小會場。這還不算,有些人借口出去方便,一走便再也不見蹤影,串親戚的、到供銷社買東西的、溜號回家的,都有,把個原本還算整齊的會場變得稀稀拉拉,不像個樣子?!鞍朊摦a(chǎn)”們每次開會都被責成負責維持秩序,但都是三里五村的熟鄉(xiāng)親,說輕了對方和你嬉皮笑臉不當回事,說重了無形當中得罪人,所以只要不鬧大亂子,便都得過且過。一次,相臨兩個村的幾個小伙子,不知因為什么,竟然說著說著吵了起來,繼而動起了拳頭,旁邊的人紛紛勸架,周圍的人“呼”地全都站起來看熱鬧,攪得會議無法進行,公社武裝部長和公安特派員只好親自出面,把這幾個人強行帶離會場才算了事。
最熱鬧的時候還有大聯(lián)查。大聯(lián)查,就是公社把各大隊、生產(chǎn)隊的主要干部集中起來,針對某個階段的中心工作(如春耕春種、夏收夏管等)或某項具體工作任務(如平整土地、養(yǎng)豬積肥等)的開展情況,一個村一個村地進行拉網(wǎng)式檢查。聯(lián)查有時安排一天,上午幾個村,下午幾個村;有時安排半天,分兩片同時進行。無論哪種形式,都由公社主要領(lǐng)導帶隊,參加聯(lián)查的人員都要先到公社集中,然后統(tǒng)一行動。幾十輛自行車亂哄哄在公社院里集中,又一窩蜂擁出公社,一溜煙兒疾駛在鄉(xiāng)間土路上,揚起陣陣灰塵,就像電影上的敵后武工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