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學翻譯中雜合現象的普遍性有助于重新認識翻譯界爭論不休的歸化、異化翻譯策略。本文從雜合視角分析了歸化、異化,探討文學翻譯中如何處理文化因素,提出了雜合的翻譯策略,即異化為主,歸化為輔。
關鍵詞: 雜合視角 歸化 異化 文學翻譯策略
一、雜合概念及其發(fā)展概要
“雜合”(hybrid)最初用于生物學領域,指“不同種、屬的兩種動物或植物的后代”(Simpson Werner,1989)。后來,該詞得到了越來越廣泛的運用,從自然科學滲透到社會科學。語言學、文學理論和文化研究等學科都借用了這一概念,賦予的含義也大致相同,把“雜合”看作是“兩個或多個具有不同特點的事物相互交流、影響而產生的一種獨具特色的新事物。它異于母體各方,有著母體各方不可比擬的積極意義”(胡敏文,2005)。
傳統(tǒng)翻譯觀認為翻譯是語際轉換活動。20世紀70年代西方翻譯研究“文化轉向”的興起使人們逐漸認識到翻譯絕不是純粹的語言轉換過程,而是超越于語言之上的文化交流活動。由于語言文化的雜合性,翻譯領域也普遍存在雜合的現象。隨著后殖民理論影響的擴大,尤其是后殖民翻譯理論的興起,中外諸多翻譯學家,特別是研究后殖民翻譯理論的學者,也紛紛對翻譯中的雜合現象展開了各式各樣的研究和討論。沙夫娜和阿黛柏明確提出了雜合的概念。她們認為,雜合文本是“當今跨文化交際的一個特征”,“是由翻譯過程所產生的。這種文本顯示出一些對于目標文化來說有些‘不正常/奇怪’的特點”。雜合文本并非“譯者能力不足的結果或是翻譯腔,而是譯者有意識的決定”,她們還斷言,“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的譯文都是雜合體”(Sch?覿ffner Adab,1995,轉引自韓子滿,2005)。韓子滿將雜合文本分為原文雜合和譯文雜合兩種形式。原文雜合主要指多語文本,而譯文雜合是指“譯文中既有大量譯入語語言、文化、文學的成分,也有一些來自源語語言、文化、文學的異質性成分,二者有機地混雜在譯文之中”,使得譯文與原文、目的語文學中的作品不盡相同(韓子滿,2005)。隨著對雜合現象研究的深入,文學翻譯中的雜合現象也逐漸受到了翻譯界的重視。通過對英語文學漢譯中的雜合現象進行綜合的考察與分析,韓子滿得出結論:“雜合是文學翻譯譯文一個本質的、普遍的特征。(韓子滿,2005)”
二、歸化和異化
歸化、異化是翻譯中常用的兩種策略。早在1813年,德國翻譯理論家施萊爾馬赫(Schleiermacher)在《論翻譯的方法》中就提出翻譯有兩種途徑:“譯者要么盡量不打擾原作者而讓讀者靠近作者,要么盡量不打擾讀者而讓作者靠近讀者。(譚載喜,2004)”1995年,美國翻譯理論家韋努蒂在《譯者的隱形》一書中正式提出了歸化和異化這對概念。根據韋努蒂的觀點,歸化法(domesticating method)“采取民族中心主義的態(tài)度,使外語文本符合譯入語的文化價值觀,把原作者帶進譯入語文化”,而異化法(foreignizing method)“是對這些文化價值觀的一種民族偏離主義的壓力,接受外語文本的語言及文化差異,把讀者帶入外國情境”(Venuti,1995)。這就是說,異化使譯文保持異域風貌、異國情調,而歸化則按照目標文化的意識形態(tài)和創(chuàng)造規(guī)模進行改造,竭力去除原文的異域性。
歸化、異化之爭由來已久。奈達是歸化的代表人物,提出“用最似的自然對等值”,使譯文符合目的語的表達規(guī)范(李文革,2004)。如“to grow like mushrooms”可譯為“雨后春筍”。錢鐘書贊成歸化,提出翻譯的最高標準是“化境”。韋努蒂是異化的代表人物,提出“抵抗式翻譯”,“其目的是要發(fā)展一種抵御以目的語文化價值觀占主導地位的翻譯理論和實踐”(李文革,2004)。魯迅呼吁譯作必須有“異國情調”,就是“所謂洋氣”,提倡異化法(陳???,2000)。歸化、異化之爭愈演愈烈,孫致禮總結說:綜觀我國整個翻譯史,實際上是異化、歸化競相輝映的歷史,但從19世紀70年代到20世紀70年代,我國的文學翻譯除“五四”后十多年以外,基本上都是以歸化譯法為主調(孫致禮,2002)。因為歸化有利于保持本族語的純潔性,抵制外來文化的入侵,歸化翻譯出來的譯文容易為讀者接受,使信息交流更加流暢。然而異化派強調:“歸化抹殺了源語民族特點,是對原文的歪曲,適度的異國情調正是異域文學作品引發(fā)讀者愉悅情趣之所在,片面歸化的譯文阻礙了文化交流,造成了文化失真,客觀上蒙蔽了讀者。(馬紅軍,2006)”當代學者基本上持中立態(tài)度,主張歸化、異化在文學翻譯中是互補的,兩者在目的語文化中起著各自不能互相代替的作用,完成各自的使命,因此兩種翻譯將永遠并存,缺一就不成其為翻譯(郭建中,2000)。當代學者的認識更加符合文學翻譯的規(guī)律,歸化和異化不是一對截然不同的對立的術語,都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必然要使用的。
三、雜合與文學翻譯策略
文學翻譯中雜合現象的普遍性,促使我們重新審視當前譯界對歸化、異化兩種翻譯策略的爭論,進而反思文學翻譯策略。
韋努蒂認為,歸化與異化只是相對而言,以對異國文學接受程度的改變、特定文化環(huán)境的改變,國內價值體系的改變而改變(Venuti,1995)。因此,異化、歸化兩種策略是一種動態(tài)關系,“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不同的文化環(huán)境中存在程度上的差異,也存在策略調整與轉向的可能與必要”(馬紅軍,2006)。在當今全球化大環(huán)境下,各民族語言文化的交流日益密切,翻譯是促進各國文化交流重要途徑,讀者對異化翻譯的需求空前高漲,國內許多翻譯家都意識到異化的必然性,郭建中(2000)、孫致禮(2002)、馬紅軍(2006)等學者都提倡異化的翻譯策略是大勢所趨,異化將逐漸取代歸化。
然而,盡管時代呼吁異化法,異化為主的條件也日益成熟,但總的來看,異化法仍處于邊緣位置,文學作品往往是與源語文化語境聯系最緊密的文本,過度異化的翻譯難于卒讀,往往招來非議。歸化向異化的轉向是一個長期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譯者在翻譯時受到文化差異、文本類型、翻譯目的、讀者對象、翻譯要求等因素的制約,最終決定合適的翻譯策略。而雜合視角使我們對歸化、異化有一個更全面的認識。從文學翻譯的實踐來看,雜合與歸化、異化有著直接的對應關系。如果譯者主要采用歸化的策略,譯文的雜合程度就低;反之,如果譯者采用的主要是異化的策略,譯文的雜合度就高??梢?,“異化和歸化實際上決定了譯文雜合度的高低”(韓子滿,2005)。如嚴復譯《天演論》、傅東華譯《飄》主要采用了歸化的策略,譯文中的異質性成分較少,雜合度就很低。而董秋斯譯《大衛(wèi)·科波菲爾德》、楊憲益夫婦譯《紅樓夢》時主要采用了異化的策略,譯文中異質成分很多,雜合度明顯較高。因此,筆者認為,當今的文學翻譯應采取雜合的翻譯策略,即異化為主,必要時輔以歸化,在譯文中保留源語文化,展現原作風姿,讓目的語讀者了解異國文化。
首先,文學翻譯譯文具有雜合性,這就為雜合策略的存在提供了依據。其次,歸化、異化各有利弊,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而雜合策略則取長補短,恰到好處。再次,雜合策略具有純粹的歸化或純粹的異化不可比擬的優(yōu)點。林語堂在《京華煙云》中廣泛采用了文內注解的方法,既保留了源語成語“殺雞儆猴”的比喻形象,幽默之情躍然紙上,又通順易懂。(His method of stamping out communists was that of “killing a chicken as a warning to the monkeys”, arresting the leaders as a warning to the others.(林語堂《京華煙云》))這種寫作手法可以借鑒到文學翻譯中,即雜合的策略。
另外,雜合策略會引進大量的外語詞匯,豐富目的語語言;傳遞源語文化意象,促進各國間的文化交流與繁榮;輸入新穎的文學成分(如意識流手法),推動文學的進步。
結語
雜合是文學翻譯的本質特征,純粹的歸化或異化都不盡如人意。因此,文學翻譯有必要采取雜合的翻譯策略,異化為主,輔以歸化,在譯文中體現文化差異,使源語文化和目的語文化得以進行平等的對話,促進兩種文化的融合與共通。但在文學翻譯實踐中要注意把握雜合的“度”,才能真正提高文學翻譯的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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