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分別以《愛麗絲漫游奇境記》和《哈克貝利·芬歷險記》的兩個中文譯本為參照,闡釋了在翻譯兒童文學作品時應該關注意義的三個方面,即指稱意義、語用意義和言內(nèi)意義,并指出,譯者在關注意義的同時,要時刻記住自己的雙重身份:作為譯者的讀者和作為兒童的讀者,注意把握兒童文學語言的形象性、簡潔性和美感。
關鍵詞: 兒童文學翻譯意義語言特點
一、前言
兒童文學因其特殊的語言特征、特殊的讀者對象有別于普通的文學,因而兒童文學翻譯自然具備不同于一般文學翻譯的顯著特點:它既要遵循普通文學翻譯的特點和規(guī)律,又要時刻在文體,文字上體現(xiàn)其特殊性。筆者從《愛麗絲漫游奇境記》和《哈克貝利·芬歷險記》兩部著名兒童文學作品的不同中譯本著手,對如何把握兒童文學翻譯的特點進行說明。要正確認識兒童文學翻譯,我們先要了解什么是兒童文學,以及其特有的文體文學特點。
二、兒童文學及其特點
關于兒童文學,歷史上有過不同的解釋,且有其各自的側重點?!拔逅摹鼻昂螅~圣陶、茅盾等人側重“兒童本位”,后有人認為兒童文學的首要目的是教育兒童。兒童性和教育性顯然被認為是兒童文學的重要特征。然而,還有這樣一些問題有待回答,如:多大的孩子是兒童?兒童文學成年人看不看?教育性和文學的審美性孰輕孰重?等等。
筆者認為兒童文學不應僅從它的讀者群體,更應從其語言文體特點為出發(fā)點加以解釋。它的主要讀者是兒童(兒童又可依年齡高低分為幼兒、童年、少年,其中以小學階段處在童年時代的孩子為兒童文學的核心讀者),其文字淺顯易懂、形象生動,直接與具體的形象、動作、聲音、味道、顏色等聯(lián)系,易讓孩子發(fā)揮想象,產(chǎn)生相應的聯(lián)想。它須符合兒童的文學欣賞水平和審美情趣,語言既要充滿藝術之美感,又不能凌駕于兒童之上,超越其理解和欣賞能力;既要朗朗上口,符合兒童口語的特點,又要講究語言的準確性和規(guī)范性。
兒童文學的譯者必須考慮兒童這一特殊讀者群,將自己置身于作品中,體會作者遣詞造句的用心良苦,同時還要把小讀者時刻放在心中,把自己想象成目的語讀者。換句話說,譯者須同時具備雙重身份:作為譯者的讀者和作為兒童的讀者。
三、關于翻譯的意義
所謂翻譯,翻譯界各門各派眾說紛紜。對翻譯的定義,許鈞在《翻譯論》一書中給了我們很明確的說法:翻譯是以符號轉換為手段,意義再生為任務的一項跨文化的交際活動(許鈞,2003:75)。從中可看出,翻譯中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表達原作之意義,達到交流之目的。對于意義的把握直接影響到譯文對原作的忠實程度,進而影響到譯文的最終質(zhì)量及其目的:交流。那么意義又是什么呢?莫里斯提出了“意義三分法”,即指稱意義、語用意義和言內(nèi)意義,對于具體的翻譯實踐頗有啟發(fā)。將這三者和兒童文學翻譯實踐結合,同時還需要凸顯兒童文學的語言上的特點,這對于譯者來說要求高、難度大。
1.指稱意義
指稱意義是“指語言符號和它所描繪或敘述的主觀世界或客觀世界的實體和事件之間的關系”(柯平,1993:23)。它區(qū)別于字面意義,柯平進一步指出:“指稱意義和字面意義(literal meaning)雖然在大部分情況下是重合的,卻是從兩個不同角度去看的兩個概念。指稱意義是詞語同它之外的某個實體之間的關系,而字面意義則是單個詞語最先在語言使用者腦中喚起的概念或現(xiàn)象?!痹诖艘詫Α豆素惱し覛v險記》中一句話的翻譯為例:
Dog my cats ef I didn’t hear sumf’n.
譯文1:怎么就沒聲了。
譯文2:我要是沒聽見什么,那才叫活見鬼呢。
“Dog my cat”在“維基百科”上的解釋是:a mild oath,or an expression of astonishment。如果從字面上理解,這一短語或許應該翻譯為“跟蹤我的貓”。但這樣就和上下文沒有任何關系,也反映不出該短語的指稱意義:表達震驚的含義,另外還是一種輕度的詛咒。譯文1完全沒有譯出這兩層含義。而譯文2不僅表達了兩層含義,而且注意照顧到兒童語言的特點,借助助詞“呢”,讀起來也頗具童趣。
2.語用意義
柯平認為,語用意義“包括表征意義,表達意義(主要同發(fā)訊人有關)、社交意義(主要與溝通發(fā)訊人和收訊人的渠道有關)、祈使意義(主要與收訊人有關)和聯(lián)想意義(同時與發(fā)訊人和收訊人有關)”(柯平,1993:27)。語用意義中存在一個動態(tài)系統(tǒng),包括收訊人和發(fā)訊人,他們通過語言符號發(fā)生互動。把握了這個動態(tài)的語用意義,人物的形象甚至人物之間的關系,就能活靈活現(xiàn)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在《哈克貝利·芬歷險記》中,哈克貝利是一個沒有接受過良好教育的“野孩子”,他的語言不規(guī)范,時有錯誤發(fā)生,也有一些黑人語言的特點。下面用一例說明:
例1:So then I didn’t care no more about him;because I don’t take no stock in dead people.(Mark Twain:50)
譯文1:聽到這兒,我可就再也不關心他了,因為我對死人根本沒興趣。(賈文浩、賈文淵:2)
譯文2:于是我再也不管他的閑事了,因為我對死人根本不感興趣。(張萬里:2)
例2:She jis’stood de same way,kiner smilin’up.I was a-bilin’!I says:“I lay I make you mine!”(Mark Twain:219)
譯文1:她還是那么站著不動,抬著頭望著我,朝我微笑。我氣得要命,說:“你敢不聽我的話!”(賈文浩、賈文淵:140)
譯文2:她還是照樣地站著,仍舊笑瞇瞇地對著我。我可真是火了!我說:“我他媽的有法子讓你聽我的話!”(張萬里:194)
例1中典型的特點就是雙重否定,但是在美國黑人英語中這并非意味著肯定。例2中的用語有很多的不規(guī)范之處,如音節(jié)的省略,主謂不一致,粗俗的表達。雖然兩個譯本都注意到這些現(xiàn)象,但是卻似乎還少了一點“味”。原文特殊的結構正是表達了說話人的特殊身份,他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教育,用語十分口語化,較之標準英語非常不規(guī)范,也十分粗魯。這也正是作者借此結構所要向讀者傳遞的語用信息。然而如果譯成中文卻無奈于文化和語言之間的差異,找不到一個地位和美國黑人英語地位相同的方言或是語種,無法將這一語用意義完整表達出來。同時如果要保留所有的源語特征,勢必和兒童文學中語言要規(guī)范這一特點相沖突。因此只能從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既能反映源語特征,又要講究語言的規(guī)范性。極其口語化的表達也許是出路之一。就例2來說,若能將兩個譯文重組,將得到較為理想的譯文:
譯文3:她還那么站著不動,笑嘻嘻地看著我。我可真來火了,說:“我他媽的有法子讓你聽我的!”
這種重組,口語化更強,比原譯文的“味”更濃了一些,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傳達了作者想要表達的語用信息,同時也是小讀者能接受的較為規(guī)范的語言。
3.言內(nèi)意義
不同于語用意義,言內(nèi)意義是相對封閉的系統(tǒng),并不涉及收訊人和發(fā)訊人,以及他們之間的關系,而純粹是通過語言本身的“游戲”來傳達豐富的意義?!笆钦Z言符號之間的關系”。
例1:“Curiouser and curiouser!”cried Alice(she was so much surprised,that for the moment she quite forgot how to speak good English);(Alice’s Adventure in Wonderland)
譯文1:“太希(奇)怪了,太希(奇)怪了!”艾麗絲驚叫起來。(因為她這會兒實在太詫異,連怎么說好英語也忘記了。)(朱洪國:14)
譯文2:“真奇怪啊,太奇怪啦!”愛麗絲喊起來,她驚訝得一時簡直連話也說不上來了。(賈文浩/賈文淵:10)
例1中的curiouser是作者杜撰的一個詞,以此表達愛麗絲的驚訝程度:連怎么說好英語都忘了。若翻譯的時候視而不見,如譯文2的翻譯,就無法向小讀者傳遞前后一致的信息。譯文1用“希(奇)怪”一詞,和原文一樣生造了一個詞,其發(fā)音與“奇怪”相近(正如curiouser和curious相近一樣)。為方便讀者理解,譯者還用括號注明了“?!迸c“奇”相通,以免讀者造成意義的誤讀。這很好地與原文對應。但是筆者認為后半句的處理大可譯成:“連怎么好好說話都不會了”。畢竟在譯文中讀者看不出愛麗絲講的是英語。
譯者在翻譯兒童文學時,尤其是像《愛麗絲漫游奇境記》這樣充滿童話色彩的作品時,言內(nèi)意義有時是作者想要表達的主要信息,若譯不出來,將丟失大量信息,語言中的美與趣也就喪失殆盡。可以說譯文2扼殺了原句的靈魂,不僅僅是小讀者,即使是成年讀者,也無法體味原文的樂趣。
4.意義與語言特點
鑒于兒童語言的特殊文體,翻譯需將普遍意義上的意義論和兒童語言的特點有機結合。
例1:While the lowing of the cattle in the distance would take the place of the Mock Turtle’s heavy sobs.
譯文1:遠處的牛吼取代了那只仿龜沉重的啜泣。
譯文2:而遠方牛群的哞哞就會取代假海龜?shù)膯柩柿恕?/p>
兩個譯文雖然都準確地表達了原文的意義,但是譯文2顯然在以下兩個方面優(yōu)于譯文:第一,“哞哞”一詞用得形象生動,一下子就能激發(fā)小讀者的形象思維,使他們腦海中立即浮現(xiàn)牛的哞哞叫聲,讀起來也是朗朗上口。第二,譯文1中的“仿龜”實在是令讀者摸不著頭腦,雖然“仿”也有“假”之意,但是造成差異細微之處就在于“仿”字在人頭腦的中的映像不像“假”那么清晰可見,不容易讓人見字揣意。這對于一個成年讀者來說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兒童讀者了。此外,“仿”總有人造、人為之嫌,而在mock一詞中,似乎并沒有包含這層含義。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在把握了意義之后,指稱也罷,語用也罷,言內(nèi)也罷,譯者仍然要將自己置身于小讀者的位置,體會更能讓他們接受,更能激發(fā)他們興趣的語言。
例2:Lastly,she pictured to herself how this same little sister of hers would,in the after-time,be herself a grown woman;and how she would keep,through all her riper years,the simple and loving heart of her childhood.
譯文1:最后,她想象著自己的小妹妹將來長大成人,卻終身保持著純真的愛心。(賈文浩/賈文淵:85)
譯文2:最后,她想象出這樣的情景:她這位小妹妹今后將會成為一個婦人。在成長中,她將畢生保持童年的單純和善良。(朱洪國:138)
該例句的兩種譯文和上一個例句一樣,都將原文的意義表達出來了。但是孰優(yōu)孰劣還是很清楚的?!皟和膶W當具有秋空霽月一樣的澄明,然而絕不能像一張白紙,兒童文學當具有晶球?qū)氂褚粯拥默摮?,然而決不像一片玻璃”(方衛(wèi)平、王昆建,2004:7)。兒童文學要給孩子帶來美感,其中的語言就要美,充滿動感,帶有節(jié)奏音樂之美,且不能拖泥帶水,要講究簡潔。譯文1很好地表現(xiàn)了這些特點,小讀者讀起來想必也是一種享受。
五、結語
把握意義是翻譯的難題之一,把握兒童文學語言特點則是兒童文學翻譯的難點之一。譯者將指稱意義、言內(nèi)意義和語用意義的概念貫穿于兒童文學翻譯的全過程,是把握兒童文學的語言特點的第一步。譯者在注意兒童文學語言的形象性、簡潔性和音樂性的同時,把握原文中最突出的一個或幾個意義,這樣才能將精美的文學作品完好地呈現(xiàn)給廣大的小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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