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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鹿原》復(fù)生和《廢都》速死

        2009-04-12 00:00:00周昌義
        星火·中短篇小說 2009年1期

        小王:聊路遙《平凡的世界》的時候,周老師幾次提到陳忠實的《白鹿原》,一次是說沒看下去;一次是說《白鹿原》參評茅盾文學(xué)獎,人文社出面活動過。周老師打算從哪兒開始?

        老周:先把《白鹿原》放一放,先說賈平凹的《廢都》行嗎?

        小王:不行?!稄U都》我讀著惡心。

        老周:可是在陜西三巨頭的三巨作里邊,我一口氣看完的,還就是《廢都》。

        小王:小王理解,唯一帶色加框的,也就是《廢都》。

        老周:《白鹿原》最開始那一句話你還記得不:“白嘉軒后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里娶過七個女人?!比缓缶褪前准诬幒退邆€女人的簡要故事,什么故事?房事。而且是近似于《肉蒲團》那樣豪壯的房事。

        小王:同樣寫性,也有高下美丑之分。

        老周:我先不說高下美丑,我只是說驅(qū)使《白鹿原》開篇即行七種房事和《廢都》加框的內(nèi)心,其實一樣。

        小王:對不起周老師,我沒法克服內(nèi)心的厭惡,也就不能冷靜地和周老師對話。求求周老師,先說《白鹿原》吧,說完了《白鹿原》,您說啥都成。

        1、西安三日,見人不見稿

        老周:說起來,我跟路遙只見過一面,頂多半個小時。我跟老陳(陳忠實),要更熟悉一些。我剛?cè)ァ懂?dāng)代》的第一年,《當(dāng)代》文學(xué)獎發(fā)獎。王朔的《空中小姐》(還是《浮出海面》?)和老陳的《初夏》都獲獎,大家在張自忠路的中紀(jì)委招待所同住過幾天。

        小王:印象深刻嗎?

        老周:最深刻的印象不是老陳本人,是獲獎中篇《初夏》。我是在會議期間拜讀的:讀完以后感受強烈,沒敢同老陳交流。

        小王:怕吹捧起來太肉麻,不敢啟齒?

        老周:恰恰相反。我的印象是:不怎么樣啊!這樣平常的作品,怎么就能獲獎呢?

        小王:你是不是懷疑評獎有貓膩?

        老周:怎么會,看老陳那副老農(nóng)的模樣,哪是會貓膩的人!

        小王:你要是《收獲》編輯,說老陳的作品平常,還情有可原。老陳作品的風(fēng)格,就是《當(dāng)代》的風(fēng)格,你作為《當(dāng)代》編輯這么說,可不靠譜。

        老周:可能剛?cè)?,還沒改造成地道的《當(dāng)代》人。

        小王:也是,連《平凡的世界》都敢退嘛。

        老周:退《平凡的世界》是在半年以后。就在《平凡的世界》獲得茅盾文學(xué)獎以后,路遙重病住院期間,老陳給《當(dāng)代》來信了。

        小王:說他嘔心瀝血的長篇新作完稿了,問編輯部有沒有興趣?

        老周:信好像是寫給老何(何啟治)的。老何有文章專談他和《白鹿原》,與我所說如有出入,以老何為準(zhǔn)。我沒讀過那信,只見到常務(wù)副主編老朱(朱盛昌)拿在手上。老朱很隨意地說起老陳的信,然后問我,要不要派人去西安看看。

        小王:等等,老朱是常務(wù)副主編,他向您請示?

        老周:我分管西北片,陳忠實在我的轄區(qū)內(nèi)。

        小王:周老師很牛嘛!

        老周:說笑。我想,老朱是在猶豫。老陳85年《初夏》之后,作品很少,也都很平常,比《初夏》還要平常。七八年之后,突然冒出一部大部頭,是讓人猶豫。

        小王:周老師怎么說?

        老周:我說,老陳中篇都寫得很平常,長篇更難想象。老朱說,陜西作家,才氣是少點,但生活底子厚,寫作刻苦,舍得下功夫,也不可小看。

        小王:聽出點意思來了。

        老周:那是92年春天,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已經(jīng)在前一年獲得茅盾文學(xué)獎。

        小王:可您還沒吸取教訓(xùn)。

        老周:老朱的意思,不管怎么說,作家嘔心瀝血完稿,信任我們,我們怎么也得派人去鼓勵鼓勵。老朱還有一層意思,我分管陜西。鼓勵老陳,我責(zé)無旁貸。

        小王:你就去把《白鹿原》拿回來了?

        老周:我沒去。沾茅盾文學(xué)獎。我就會失之交臂。

        小王:也幸虧周老師沒去,要不然,又被您擅自退了。

        老周:很有可能,《白鹿原》刊登之后,我捧著《當(dāng)代》拜讀,還真沒讀下去。

        小王:也不至于,吃一塹長一智。周老師哪能老不長記性。

        老周:退稿《平凡的世界》的時候,我不是在西安買了一架兒童床,扛到成都開會又再扛回北京嗎?我家閨女就在那床上長大了,當(dāng)時六歲,正是較勁的時候。只要我不積極爭取,領(lǐng)導(dǎo)都不太好意思派我出差。我呢,反正不看好陳忠實,借著閨女的理由,就逃了。

        小王:逃得好,逃掉了茅盾文學(xué)獎。

        老周:所以我當(dāng)編輯是很失敗的。

        小王:這兩件事,還真不是周老師謙虛。

        老周:幸虧是清波(洪清波)去的,還有我們出版社長篇編輯室的主任高賢均。他倆也不看好陳忠實。此行的目的地其實是成都。是為和鄧賢談《中國知青夢》的修改意見。到西安,只當(dāng)順路。

        小王:到了西安一看稿件,就喜出望外?

        老周:在西安等了三天,沒看見一個字。

        小王:為什么?沒見到老陳?

        老周:見人不見稿。離開西安時,上火車前,稿件來了。是復(fù)印件。

        小王:老陳聰明啊,上火車前給稿子。就不會遭遇《平凡的世界》的厄運了。

        老周:你說老陳是怕清波小高他倆當(dāng)面退稿?

        小王:路遙有前車之鑒嘛。我們老師講過,老陳寫《白鹿原》是回鄉(xiāng)下白鹿原北坡祖屋寫的。在那個黃土坡上,老陳窩了十年?!栋茁乖吠旮宓臅r候。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倒沒有。說家徒四壁。說傾家蕩產(chǎn)還真不過份。據(jù)說,老陳完稿之后,對家人說,如果不成,我就回家辦養(yǎng)雞場,養(yǎng)雞糊口。

        老周:這種傳說你也信?

        小王:本質(zhì)是真實的。

        老周:將心比心,一個并不被人普遍看好的農(nóng)民作家,嘔心瀝血之后,是該有破釜沉舟的悲愴。

        小王:把稿子帶走,就算必須養(yǎng)雞,也算緩刑。

        老周:后來當(dāng)編輯久了,才知道要心懷善心。用稿的好消息,該趁早告訴人家。退稿的壞消息,得放一放。讓人多盼望些日子,活在盼望之中,那也是一種幸福。早退稿,早絕望,那真是很殘忍的事。

        小王:幸好老陳沒有遭遇你的殘忍。

        老周:其實,《白鹿原》手稿復(fù)印件遞到清波和小高手上的時候,好運就開始了。他們在火車上就開始翻,到了成都,在和鄧賢談《中國知青夢》的間隙,就把稿子看完了。還沒回北京。感受就傳回來了。

        小王:怎么說的?

        老周:開天辟地!

        2、高賢均一句話,陳忠實發(fā)財,賈平凹嘆氣

        老周:先說說小高。小高四川人。78年高考是四川文科狀元,在北大中文系也是才子。畢業(yè)后分到人文社,先還寫小說,后來心血全都花在編輯工作上了。除了發(fā)燒編輯,還發(fā)燒音響。所以,逝世后,阿來送的挽聯(lián)是:在人間編好書,去仙界聽妙音。

        小王:什么?逝世了?

        老周:肺癌。剛過50。

        小王:又一個英年早逝!

        老周:編《白鹿原》的時候,小高是人文社當(dāng)代一編室主任(副主任?)。和老陳簽訂合同的時候,小高問老陳,稿酬怎么簽?要字?jǐn)?shù)稿酬還是版稅?

        小王:不用問,版稅嘛。

        老周:恐怕老陳根本就不知道版稅為何物。文革以后,中國多年不興版稅了,《毛澤東選集》是唯一的例外。那時候,絕大部分新作家都不知道版稅。編輯當(dāng)然知道,但很少提及。因為比較起字?jǐn)?shù)稿酬和印數(shù)稿酬,版稅對作家有利,對出版社不利。比方《白鹿原》近50萬字,用老辦法,千字頂多30塊,50萬字也就15000塊。賣一萬冊是它,賣十萬百萬還是它,頂多加一點微不足道的印數(shù)稿酬。但如果給版稅,定價的10%,賣上百萬,老陳就成百萬富翁了。

        小王:既然這樣,那就版稅!

        老周:老陳哪會用你這口氣說話?老陳老實,只會憨憨地笑笑說,你看著辦。

        小王:不對,憨憨的老陳會說,你說咋弄就昨弄。

        老周:小高就說,還是給你版稅吧。那時候,老陳哪里會想到,就因為這一句話,他成了靠小說發(fā)財?shù)牡谝粋€作家。而同時在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廢都》的賈平凹,就因為沒聽到這么一句話,憤憤了多年。

        小王:周老師怎么又扯到《廢都》上去了?

        老周:不扯到《廢都》,顯不出《白鹿原》的好運?!栋茁乖肥?3年6月出版,《廢都》是93年7月出版,幾乎同時?!稄U都》有兩個炒作點,一個是方塊,一個是百萬稿酬。賈平凹到底拿了多少稿酬不得而知,只有兩點能夠肯定:1,沒有百萬,那只是號稱。咱中國人喜歡號稱,出版社尤其喜歡。2,沒按版稅付酬。所以,當(dāng)平凹看見老陳不停地按版稅數(shù)錢的時候,他的心情該如何?最初,《廢都》比《白鹿原》賣得多,錢卻比老陳掙得少,平凹心中的怨氣可想而知。10年后,平凹對記者談《廢都》解禁復(fù)出(未遂)。記者問,會在哪家出版社出版。平凹只說了一句話:反正不會在原版出版社。

        小王:《廢都》還想掙稿費發(fā)財?不罰款就不錯了。

        老周:一本書一旦被禁,經(jīng)濟問題就說不清了。出版社印了多少?賣了多少。退了多少?庫里又壓了多少?就算平凹和出版社簽的是版稅合同,賣出去的禁書算不算非法收入?作家的稿費該不該停發(fā)?如果停發(fā),是上繳了國庫還是自己留用?麻煩得很。法律都是空白。

        小王:那就憑出版社良心嘛。

        老周:出版社操作的空間大了,作家的猜忌空間也就大了。

        小王:周老師是說賈平凹和出版社因為稿費有了過節(jié)?

        老周:你別陷害周老師。周老師只是說,有了老陳在一邊數(shù)錢,出版社要和平凹保持信任和友情不容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嘛。

        小王:《廢都》被禁以后,賈平凹拼命寫長篇,而且喊高價,是不是想要奪回《廢都》的損失?

        老周:小王你不要總把人往低俗方面想好不好?

        小王:當(dāng)然,還為了繁榮中國的文學(xué)事業(yè)。

        3、《廢都》一馬當(dāng)先,替《白鹿原》殺開一條血路

        老周:《白鹿原》第二個好運來自《廢都》。

        小王:不會吧?周老師故作驚人之語?

        老周:《白鹿原》在新華書店第一次征訂的數(shù)量,你知道是多少嗎?

        小王:我那時候正忙著高考。

        老周:八百冊。

        小王:天哪,那能開機嗎?

        老周:以八百冊開機。出版社賠錢不說,老陳也賠。定價十塊出頭,拿版稅也就一千塊。要拿字?jǐn)?shù)稿酬,好歹也有一萬多,十倍呀。而且,小高那一句話,就不是餡兒餅,而是陷阱了。

        小王:周老師沒搞錯吧?《白鹿原》應(yīng)該先在《當(dāng)代》上發(fā)表吧?發(fā)表之后反響很好吧?那怎么會只征訂了八百冊呢?不可能吧?

        老周:周老師得先給你補補課了。那是93年,出版社的圖書發(fā)行渠道很單一,就是新華書店。新華書店怎么發(fā)行?填一張社科新書目,由新華總店匯總發(fā)給底下的基層店?;鶎訒臧阉旁诠衽_上,誰要買誰就登記??偟臧颜饔啍?shù)匯總上來再反饋到出版社,最快也要半年。那不像是買書的書店,更像是衙門。說實話。八百冊就算好的了。征訂數(shù)為0的純文學(xué)有的是。

        小王:不對吧,那時候我也偷著讀瓊瑤,我感覺圖書市場很繁榮啊。

        老周:仔細(xì)回憶回憶,繁榮的是新華書店還是地攤?

        小王:還真是,那時候很少進(jìn)書店,滿大街都是書攤嘛。

        老周:那時候,所謂圖書銷售二渠道已經(jīng)很火,但理論上處于非法狀態(tài)。二渠道賣書通常只賣兩種:一是色情兇殺的低俗類:二是盜版通俗文學(xué),比如瓊瑤,比如歇爾頓。比如四川作家雁寧他們化名的香港女作家雪米莉。那時候,純文學(xué)小說家想要出書,幾乎沒有賺錢的可能,出版社不讓你自己掏錢買書號,也要扣下你的稿費,還要讓你自己掏錢把書買回家,混一個著作等身。

        小王:人文社也這樣?

        老周:當(dāng)然不這樣。那時候,人文社要么不出你的書,要出就一定給你稿費。

        小王:周老師說的是那時候,現(xiàn)在不一樣了?

        老周:現(xiàn)在的人文社以后再說。還說93年。93年的小說家,可以有很大的影響,但不會有暢銷可能。因為那種影響是通過刊物和盜版實現(xiàn)的。放眼文壇,還就一個例外。

        小王:誰呀?

        老周:賈平凹。

        小王:周老師總要往賈平凹身上扯。

        老周:平凹的散文輯當(dāng)時就能賣個三萬五萬,我說的是新華書店渠道。

        小王:那跟《白鹿原》有何相干?征訂八百冊,人文社還開機印刷不?

        老周:當(dāng)然開機印刷。

        小王:起印多少?八百?

        老周:14851。這是93年6月第一次印刷的印數(shù),到了7月就加印了五萬。

        小王:這說明讀者的眼睛是雪亮的,好作品就一定會有市場。

        老周:我給你看《廢都》的版權(quán)頁,出版日期也是93年6月,第一次印刷是93年7月。第一次印數(shù)是多少?17萬。

        小王:周老師要說明什么?

        老周:就是《白鹿原》從八百到14581再到加印五萬期間,正好是《廢都》出籠前夕。你要知道,《廢都》出籠前,經(jīng)歷了一番爆炒。前邊說過,一炒方塊,二炒百萬稿酬。廢都起印以前,市場的口味就吊得很高很高。提著現(xiàn)款要貨的書店和書商堵了出版社大門,所以才敢起印17萬。

        小王:等等,我印象中是起印50萬。

        老周:報紙上說的是50萬,版權(quán)頁上是17萬。

        小王:到底哪個數(shù)字真實?

        老周:不好說。要擱現(xiàn)在,有的出版社有隱瞞印數(shù)的可能。要擱當(dāng)時??赡苄圆淮?。當(dāng)時的出版人,思想還沒這么“解放”。

        小王:《廢都》都敢出,還敢?guī)е虺?,周老師還說思想不“解放”。

        老周:兩碼事。其實。不管是17萬還是50萬,都是天文數(shù)字了,都是市場奇跡。

        小王:那不值得炫耀,那都是方框的色情效果。

        老周:小王你能不能心平氣和?我說過,《廢都》的方塊和《白鹿原》開篇的幾種“豪壯”的房事,都受同樣的壓力驅(qū)使,我說的就是市場壓力。我揣摸十月文藝出版社就是想利用《廢都》沖鋒,殺出一條通向二渠道的血路,打破出版社的銷售瓶頸。

        小王:把《廢都》當(dāng)色情先鋒了。

        老周:不用方框做先鋒。還真殺不出血路來。

        小王:慢著。周老師一貫都道貌岸然的嘛,怎么說這樣的話?好像不是色情兇殺讀者就不會喜歡似的。我記得周老師在公開場合,不止一次說過,《當(dāng)代》的辦刊原則,就是迎合讀者。但讀者不等于低俗,讀者的境界趣味實際上比編輯高,至少不比編輯差。而且,即便是同一個讀者,盡管心中兼有低俗和高雅的情懷。當(dāng)他翻閱文學(xué)刊物的那一瞬間。期待的一定是高雅的享受。文學(xué)的陶冶力量,就在于此。周老師。小王記得沒錯吧?

        老周:沒錯。

        小王:可是,周老師剛才卻說讀者低俗,必須要用方框開路。牽涉到《廢都》,周老師的方寸就亂了。

        老周:我要提醒你時間的差別,那是93年,14年前?,F(xiàn)在讀者買書,大都進(jìn)書店。主要城市的大街上,已經(jīng)沒有了地攤,沒有了以兇殺色情為銷售基調(diào)的地攤。但在93年前,書店萎頓,滿大街都是地攤。那時候的讀者的學(xué)歷遠(yuǎn)比現(xiàn)在低,那時候的讀者剛剛從“文革”的精神監(jiān)牢中出來。俗話說,坐牢三年,老母豬當(dāng)貂蟬。那種如饑似渴的饞樣兒,你們這些改革開放后成長的80后不會理解。所以。我不是看低那時候的讀者,那時候的“低俗”讀者也就是今天的高雅讀者。比方說,現(xiàn)在道貌岸然的周老師,當(dāng)時也是如饑似渴的。

        小王:習(xí)慣了看周老師道貌岸然。還真想象不出如饑似渴的周老師是什么模樣。

        老周:我的意思,偉大的中國人民正在高雅的路上前進(jìn),但必須要邁過低俗那道門檻。93年,《廢都》出籠的時候,就是邁門檻的關(guān)鍵時候。

        小王:周老師總是要抬高《廢都》。

        老周:當(dāng)時的圖書市場,的確需要人沖關(guān)。用純粹的純文學(xué)不行,純粹的方框更不行。用有人氣的純文學(xué)作家加方框,才有沖關(guān)的能力。所以,出版社選擇《廢都》,不如說是歷史選擇的《廢都》。

        小王:周老師越抬越高,不怕它摔下來?

        老周:事實上,在《白鹿原》開機前,《廢都》的炒作就如火如荼了,所以。征訂數(shù)只有八百的《白鹿原》才敢起印14581。等到《廢都》起印17(507)萬,《白鹿原》才可能一次加印5萬。不僅《白鹿原》,市場隨便揪出個陜西作家長篇,立即就成了暢銷書。風(fēng)靡一時的陜軍東征。的確是《廢都》領(lǐng)銜。

        小王:周老師說的跟真的一樣。就算周老師說的是真的,歷史用流氓組成敢死隊去沖關(guān),那流氓也依舊是流氓,不能說他就不是流氓了。

        老周:小王你這話很讓周老師失望啊,流氓沖關(guān),的確改變不了他流氓的名號。但人家替我們浴血沖關(guān),而且死在關(guān)前,我們勝利的時候,能腳踢人家的尸體說,臭流氓,死有余辜么?莫言的《紅高粱》寫土匪抗日。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時候,土匪就不是土匪,是抗日英雄了。

        小王:周老師脖子別粗,道理小王都懂?!堆蛑颉芳伺異蹏⊥踝x著也感動??伞稄U都》沖關(guān),小王還是覺得有點那個——肉麻。

        4、張抗抗一招無影腳,正中平凹后心

        老周:我還要強調(diào)一下93年意義。陜軍東征以前,中國的圖書市場是地攤市場,陜軍東征的火爆顯示出純文學(xué)的市場潛力,圖書市場由此開始地攤向書店遷移的戰(zhàn)略轉(zhuǎn)移。

        小王:真正顯示出純文學(xué)市場潛力的也就是《白鹿原》,別的都曇花一現(xiàn)了。

        老周:還有《廢都》。

        小王:周老師還是念念不忘啊。我聽周老師說過,《廢都》完全有資格躋身中國當(dāng)代文學(xué)的十部經(jīng)典之列。

        老周:你別咧嘴,也別用經(jīng)典這個詞。一部小說,如果真實地再現(xiàn)了一個歷史時期的部分人群的特定心態(tài),是不是就有了認(rèn)識價值?

        小王:我承認(rèn)。但反面教材也有認(rèn)識價值。

        老周:你對《廢都》看法,除了帶方框,還因為它頹廢?!稄U都》出版是93年,寫作是在91年92年。那幾年,恰好就是中國知識分子頹廢的時候,尤其是中小城市的小知識分子。那時候,剛剛經(jīng)歷了89年政治風(fēng)波,思想解放和改革開放還會不會繼續(xù),大家都迷惘。

        小王:鄧小平南巡以后,改革開放很快就繼續(xù)了。知識分子的迷惘也就煙消云散,該下海的下海掙錢,想留學(xué)的出國留學(xué),該墮落的就腐化墮落。所以,那段時間的頹廢是暫時的,非本質(zhì)的。周老師笑什么?

        周老師:你也會這一套了,什么“暫時的,非本質(zhì)的”。

        小王:好了,我承認(rèn),真實地反映當(dāng)時那暫時的非本質(zhì)的歷史氛圍的作品,《廢都》是獨一無二的。也就在這一點上,有認(rèn)識價值。但是,我反感的是,賈平凹你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作家,為什么要寫那么臟呢?對不起周老師,臟不是我一個人的感覺,我們大學(xué)同學(xué)的女生都這感覺。都覺得他褻瀆了女性。

        老周:這就是平凹的傷心之處。其實,在平凹心中,在莊之蝶心中,女性都是美好的。

        小王:賈平凹以前的短篇和散文里邊是。《廢都》不是。

        老周:賈寶玉說,男人是泥做的,女孩兒是水做的。中國的男作家中,有沈從文、孫犁、汪曾琪、賈平凹、張煒等,都把女孩兒看做水,他們筆下的女孩兒,都一個模樣,至清至純。盡管在頹廢的《廢都》中,女性也渾濁起來,但在莊之蝶心中,還是唯一的美好。

        小王:女性都跟他上床,那就叫美好?

        老周:在莊之蝶頹廢的心中。上床也就是當(dāng)時唯一值得做的事了!

        小王:這種男人也叫男人。都這樣,中國哪有今天。

        老周:說得很鏗鏘嘛。平凹最傷心之處,不在于領(lǐng)導(dǎo)說《廢都》臟,而在于他深愛的女性說他臟。當(dāng)時認(rèn)為《廢都》臟的,還有很多女作家。張抗抗就是一個。幾年后,張抗抗寫了長篇《情愛畫廊》,回答記者時,她還說自己的創(chuàng)作初衷,就是針對《金瓶梅》和《廢都》,表現(xiàn)性的美好。

        小王:《情愛畫廊》我喜歡,里面的性描寫的確很美。

        老周:比較性篇幅,《情愛畫廊》不一定比《廢都》少,為什么一個美一個臟?

        小王:境界不一樣。

        老周:其實,《情愛畫廊》里面的性,就是在享受快感。《廢都》的性,包含了絕望,份量大不一樣?!肚閻郛嬂取返男裕A粼谕ㄋ讓用?。嚴(yán)格說,《情愛畫廊》就是一部通俗的言情小說。別咧嘴,我說“通俗的言情小說”,沒有貶義。張抗抗其實是先于池莉先于余華走上通俗道路的純文學(xué)作家,所以,《情愛畫廊》率先暢銷。

        小王:周老師說通俗沒有貶義,我聽著還是別扭。

        周老師:不說遠(yuǎn)了,《情愛畫廊》的通俗的性描寫為什么給你美的感覺?一是有愛情做幌子,二是有美麗的形容詞做包裝。

        小王:周老師說話太損了嘛。

        老周:我們中國人談性??傄首餍邼P≌f寫性,總要用幌子有包裝。只要作家用白描,沒有感覺不臟的?!督鹌棵贰凡挥谜f了,就是《紅樓夢》里面的片斷,比如薛蟠描繪“女兒樂”,也難逃臟的感覺。但偏偏中國傳統(tǒng)的小說喜歡白描,偏偏平凹就像私塾老師教出來的弟子。承繼了那么多傳統(tǒng)的靈氣。這一個臟字,沒法逃掉。

        小王:他不是自詡為《金瓶梅》嗎?當(dāng)然難逃《金瓶梅》的厄運。

        老周:說起來,《廢都》的命運,比《金瓶梅》還要悲慘。大家公認(rèn)《金瓶梅》色情的同時,還公認(rèn)它是經(jīng)典名著,還允許出版社印刷并允許副教授以上(含副教授)和副司局級以上(含副司局級)憑單位證明購買?!稄U都》呢?只“允許”盜版發(fā)行了。

        小王:這不怪別人,怪賈平凹自己,弄出那么多方框來,比《金瓶梅》還要臟。其實,你真要色,你就色吧,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像我這樣的80后,怎么會看你不順眼?比方歐洲的海灘上的裸體,誰會覺得臟?問題在于你穿上厚厚的棉大衣,把全身都包裹了,偏偏又在胸前和襠下剪三個洞。最惡劣的是,還要在旁邊批注:此處并非色情。

        老周:你這個比喻很確切。平凹的《廢都》遭人嫌,尤其遭女人嫌,可能真不在于他寫了性,就在于他加框。

        小王:周老師您那么夸《廢都》,賈平凹自己都不一定同意。他如果真認(rèn)為《廢都》有經(jīng)典價值,他還會加上框。提醒大家關(guān)注性動作?他不傻嗎?

        老周:唉,也許,你是對的。

        小王:周老師別嘆氣。也許您是對的。

        5、有人一聲招呼,老何一紙抗辯

        老周:我今天說《廢都》,不是要為平凹出頭。出頭也沒用。我們談?wù)摗稄U都》,不是要討論有沒有價值。該不該禁。這都不是我一個編輯關(guān)心的問題。一部作品有它自己的命,作家把他扔向社會,就得認(rèn)命。我只是想用《廢都》的命運,襯托《白鹿原》的命運。

        小王:周老師深謀遠(yuǎn)慮啊,繞那么大的圈子!

        老周:《廢都》倒霉的時候,《白鹿原》也在倒霉。當(dāng)時,也有人向人文社打招呼,說有若干強烈的不良反映,請人文社考慮考慮。

        小王:有人,有人是誰?

        老周:有人就是有入,有時候是這人,有時候是那人,總之是有人。

        小王:好一個“有人”,很雋永嘛。出版社咋辦?

        老周:還能咋辦?雷厲風(fēng)行,停機。

        小王:要不停昵?

        老周:人家打過了招呼,盡到了職責(zé),沒人追究,你好我好,有人追究,是你的責(zé)任。

        小王:那就停機吧,烏紗帽也不是撿來的,都經(jīng)歷過九九八十一難才修成正果,犯不上拿它冒險。

        老周:那也有風(fēng)險。萬一多少年以后出版《重放的鮮花》,要有人秋后算帳,那就是你的責(zé)任,因為人家只提醒你考慮,沒要你停機。

        小王:高,實在是高哇。

        老周:嘴都撇歪了。

        小王:我不喜歡這樣含混其詞,我喜歡干脆利落。

        老周:誰喜歡含混其詞?誰不喜歡干脆利落?可真要干脆利落,就成1957年了。所以,比較起來,真是天大的進(jìn)步了。

        小王:周老師真想得開。

        老周:不說“有人”了,沒勁。

        小王:好,據(jù)我所知,《白鹿原》沒停機。

        老周:人文社當(dāng)時的社長叫陳早春,是魯迅研究專家,估計染上了魯迅的毛病。

        小王:《白鹿原》的麻煩就這么過去了?

        老周:還早。《白鹿原》的責(zé)編之一老何(何啟治)約了兩篇評論文章,要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都上版了,接到了招呼,被撤了下來。對此,人文社置若罔聞,繼續(xù)召開了《白鹿原》研討會。沒過多久,第四屆茅盾文學(xué)獎開評,人文社不管不顧,居然還要把《白鹿原》送上去。立刻有人向出版社招呼,希望慎重考慮。

        小王:步步為營啊。

        老周:出版社經(jīng)過慎重考慮,堅持送評。終于引起更高程度的重視,要求人文社就《白鹿原》的組稿出版和研討會和送評寫一份匯報,交待清楚。

        小王:說是匯報,其實就是檢討吧?

        老周:匯報就是匯報。你要說成檢討,那是你的理解。

        小王:人文社檢討了嗎?

        老周:匯報了。老何起草的,連同責(zé)編復(fù)審終審的審稿意見,連同研討會紀(jì)要摘錄,總之,通篇都是《白鹿原》的藝術(shù)成就和經(jīng)典價值和社會意義。

        小王:這哪是檢討,明明是抗辯嘛!

        老周:匯報就是匯報,既不是檢討,也不是抗辯。

        小王:人文社這么牛畦?

        老周:難得一牛。光牛還不行,還要牛得藝術(shù)。出版社還上報說,在聽取各界群眾(包括領(lǐng)導(dǎo))的批評意見后,作家本人也認(rèn)識到作品的不足,決心要重新修改,以不辜負(fù)群眾和領(lǐng)導(dǎo)的期待。同時,也就說明,送評的《白鹿原》不是群眾反映強烈的原版,而是充分聽取各界意見以后的修改版。

        小王:這不睜開眼睛說瞎話嗎?

        老周:老陳是答應(yīng)了修改。

        小王:我承認(rèn)修改是事實,是主動請纓還是被迫答應(yīng)。區(qū)別大了。就算是被迫答應(yīng),我都不能理解。那時候我大二,老師說起這事。我們都很義憤,還認(rèn)為陳忠實骨頭軟,為了一個茅盾文學(xué)獎就卑躬屈膝,與《白鹿原》里面體現(xiàn)的經(jīng)典氣質(zhì)不符。

        老周:年輕人義憤,可以理解。說老陳為了獲得茅盾文學(xué)獎而忍辱修改,老陳自己就覺得冤枉。2004年,老陳在藝術(shù)人生節(jié)目里邊回答朱軍的類似問題時說,出版社編輯給去電話,他答應(yīng)修改前,明確問過責(zé)編,是不是只有修改以后,才有參評資格。責(zé)編明確回答說,主辦方已經(jīng)明確,修改不修改都獲獎。建議修改。只是為了作品本身更完美而已。

        小王:周老師您說,真不修改也會獲獎?

        老周:還是那句話,歷史沒法假設(shè)。已經(jīng)發(fā)生的歷史是老陳修改,《白鹿原》獲獎。所以會讓你們這類年輕的老陳粉絲失望。

        小王:我是對你們?nèi)宋纳缡?,陳忠實明明還沒有答應(yīng)修改,你們就說他主動請纓,拿陳忠實去獻(xiàn)殷勤。把人給裝進(jìn)去了。

        老周:你們對誰都不應(yīng)該失望。有人打招呼,上面有了壓力,《白鹿原》其實是面臨生死問題。出版社說作者認(rèn)識有了提高,主動修改,其實是爭取到了活下來的機會。所以,出版社只能這么說。同樣,為了維護(hù)自己的尊嚴(yán),也為了消除作者的心理障礙,茅盾文學(xué)獎主辦方也只能說改不改都一樣獲獎。同樣為了自己的尊嚴(yán),老陳也必須要問修改與獲獎的關(guān)系,必須要明確得到不改也一樣獲獎的答復(fù)。最后的結(jié)果是。因為老陳做了修改,打招呼的有了臺階下,茅盾文學(xué)獎沒有遺漏這部經(jīng)典,《白鹿原》能夠堂堂正正地存活。你看,一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果!

        小王:周老師的意思,人文社功不可沒?

        老周:你要是站在賈平凹的角度看,羨慕都來不及。

        小王:也是啊,老賈和老陳,都是陜西巨頭,《白鹿原》和《廢都》,都是嘔心瀝血之作,還都同時率領(lǐng)陜軍東征,又同時遭遇壓力。結(jié)果,人文社上下活動,專家學(xué)者挺身而出,終于化險為夷?!稄U都》那邊呢?也有人挺身而出,可惜是落井下石。對比太強烈了,還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老周:看你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

        小王:老賈也是自作自受哇。

        老周:平凹最傷心的其實不是《廢都》被禁,而是沒人替他說話。

        小王:誰讓他“涉黃”?人家想站出來也不好意思啊。聲援《白鹿原》,那是聲援文學(xué),聲援經(jīng)典,理直氣壯。聲援《廢都》,那是聲援色情,聲援方框。

        老周:不聲援也就罷了,犯不上落井下石嘛。在我的記憶中,一個作家在遭遇上面壓力的脆弱時候。從來沒有同行站出來批評這個作家的作品。除了個別舊時代遺老,沒有作家愿意承擔(dān)“配合”的名聲。平凹的《廢都》是唯一例外。

        小王:張抗抗她們也真不地道。

        老周:也可能張抗抗也覺得冤枉,也許人家是在私下場合說那么兩句,被透露給媒體,一放大,成聲討了。

        小王:到底怎么回事兒?

        老周: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平凹的受傷都成歷史了。

        小王:老賈受傷,還真是夠重的。《廢都》以后,接二連三出長篇,雖然不再加框,也沒人說臟,但心里話,評價還遠(yuǎn)不如《廢都》。經(jīng)歷了《廢都》一劫,心態(tài)壞了。

        老周:要還能有好心態(tài),他就是神了。

        6、老賈說夢話:《廢都》重印

        老周:《白鹿原》的好運還沒完。

        小王:周老師是說人藝的話劇《白鹿原》問世?

        老周:《白鹿原》獲得茅盾文學(xué)獎以后,很多影視公司希望改編影視。廣電部就有人說話了,說你獲茅盾文學(xué)獎我管不著。但你要想拍電影電視,我就不能同意。所以,獲獎十年了,《白鹿原》還沒上熒屏。

        小王:這算什么好運?

        老周:文化部沒人說這話,所以人藝能把它改成話劇,上演前后,炒得轟轟烈烈。

        小王:也是,話劇上演了。影視還會遠(yuǎn)嗎?

        老周:最近有消息說,電影有眉目了。前些天(六月初),保利劇場又演出了《白鹿原》舞劇。這樣反復(fù)改編成別的藝術(shù)樣式,《白鹿原》的經(jīng)典地位,就從文壇擴散到社會,久而久之,就由階段性經(jīng)典升格為傳世經(jīng)典了。

        小王:老陳同志就由作家升格為大作家乃至文學(xué)大家甚至文學(xué)大師了。

        老周:話劇排練期間,剛好是《白鹿原》問世十周年。也是《廢都》落難十周年。眼看老陳和濮存昕頻頻上鏡,平凹也忍不住站到了記者跟前,說《廢都》要重印了。

        小王:那是03年底04年初吧?報上炒得熱火朝天,老賈說到《廢都》重印,信誓旦旦。過一陣,沒動靜了,到現(xiàn)在,兩年又過去了,新版《廢都》還杳無音信。這事兒有點邪乎,到底咋回事兒?

        老周:重印《廢都》,是出版商的意思。

        小王:出版商就是書商吧?

        老周:是以前二渠道活下來并且正規(guī)化規(guī)?;说臅?。以前說書商,忍不住要撇嘴。改說出版商,有尊重的意思。平凹信誓旦旦,表達(dá)的只是出版商的意思,還不是出版社的意思。

        小王:這我明白。出版商沒書號,出版社有書號。等等,我又不明白了,既然還沒書號,老賈對記者信誓旦旦干嘛?現(xiàn)在沒重印,怎么下臺?

        老周:那就算病急亂投醫(yī)吧。萬一有出版社知難而進(jìn)了呢。

        小王:有嗎?

        老周:我們《當(dāng)代》就打過一個報告,申請重印《廢都》。

        小王:是周老師起草的嗎?

        老周:是的。申請重印的理由是十年過去了,日新月異的中國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小王:周老師糊涂吧?中國天翻地覆跟《廢都》開禁有什么關(guān)系?

        老周:我當(dāng)然不是說因為時過境遷,所以要朝令夕改。我是說,經(jīng)歷了十年,眼看中國欣欣向榮,平凹的生活的認(rèn)識和對《廢都》的認(rèn)識都有了提高,有可能重新修改《廢都》。出版社就可能鼓勵和引導(dǎo)作家修改。

        小王:又玩兒十幾年前《白鹿原》那一招。

        老周: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也就是想告訴平凹,《當(dāng)代》是盡力的。

        小王:有什么目的吧?

        老周:有目的,但不是不可告人的。當(dāng)時《秦腔》即將問世,我們希望參與競爭。

        小王:還是沒得逞。

        老周:也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小王:打報告的時候。周老師怎么就知其不可為呢?

        老周:已經(jīng)停印的書,還從來沒有重印的先例。

        小王:不對吧?以前那些紅色經(jīng)典,像“三紅一創(chuàng)”,不都重印了?還被叫做“重放的鮮花”。

        老周:那得有毛澤東逝世、四人幫倒臺、“文革”終止那樣的重大的政治背景變化。現(xiàn)在欣欣向榮歌舞升平,不可能也不需要“天翻地覆”了。同樣的政治背景,同樣的指導(dǎo)思想,同樣的基本原則,只要停印,就沒有可能重印了。因為不可能有此一時彼一時。

        小王:怎么不可能?大環(huán)境不變,小環(huán)境變不變?比方說,您在位,打過招呼,那書停印了。你是不可能否定自己了。但你下臺了,或者調(diào)離了,別人在位了。那不就此一時彼一時了?

        老周:別人上臺,就把前任的招呼推翻,顯得自己多開明多解放?

        小王:不用推翻,他就睜只眼閉只眼嘛。

        老周:干革命工作睜只眼閉只眼,什么態(tài)度!

        小王:周老師為這事兒也粗脖子?

        老周:就算有人睜只眼閉只眼。照樣明察秋毫,出版社敢擅自重印?

        小王:比方我就是出版社長,我馬上退休了。干脆我癌癥了,不久于人世了。我就把這事兒辦了,再遇上睜只眼閉只眼。作品的命運不就改變了?

        老周:我也希望遇上你說的社長。說實話,很多停印的作品都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都不是低級下流。僅僅是在某些方面有分歧和問題,值得探討和改進(jìn)。有的就是時候不對,過了那時候,就沒問題了。

        小王:王躍文的《國畫》就是時候不對吧?后來很多跟風(fēng)的所謂官場小說,比《國畫》嚴(yán)重多了,文學(xué)成就還不在一個檔次。打開網(wǎng)站讀書頻道,看排行在前的書名。十之八九牽扯官場。但現(xiàn)在都沒事兒了。

        老周:大概沒有一部趕得上《國畫》,所以也就不值得停印。

        小王:《廢都》可比《國畫》嚴(yán)重多了。《國畫》沒加框嘛。老賈想要死灰復(fù)燃,也不該大張旗鼓呀。

        老周:在平凹大張旗鼓之前,也有一部被停印的長篇,走的是不聲不響的路數(shù)。

        小王:小王聽說過,它就混過去了。

        老周:不能說就混過去了,也許板子已經(jīng)舉了起來,暫時還沒落下去而已。《廢都》就因為沒人敢用不聲不響法。才迫使平凹自己站出來試探。雖然是無奈之舉,到底也是一個敗筆,你已經(jīng)公開挑明了,成了社會焦點,想睜只眼閉只眼也不可能了!

        小王:也是,當(dāng)初不聲不響,說不定就蒙混過去了。

        老周:我跟你打個比方。我小時候沒錢看電影。老在電影院門口徘徊,總希望不聲不響蒙混過去。只有我一個人想蒙混的時候,看門剪票的都能夠睜只眼閉只眼。想蒙混的人只要多上個三幾個,看門剪票的絕不會睜只眼閉只眼。有時候,我已經(jīng)混進(jìn)去了,被后面沒混進(jìn)去的一檢舉,又被拽了出來。所以,如果沒有《廢都》試探,前邊那部長篇說不定真就不聲不響過去了。

        小王:還是沒過去?

        老周:當(dāng)然不可能過去。《廢都》不試探,也會有別人攀比,停印了那么些書,沒有誰不想死灰復(fù)燃?;ハ喽级⒅挥兄虢z馬跡,就會奔走相告。所以我說,睜只眼閉只眼的事決不可能發(fā)生。

        小王:那就奉勸老賈同志,您就死了這條心吧!

        老周:我參與的長篇,像王躍文的《國畫》、《梅次紀(jì)事》、鄧賢的《落日》,屬于停印的;像閻真的《滄浪之水》,被茅盾文學(xué)獎關(guān)在門外,屬于停獎的。像《白鹿原》這樣被招呼后沒成禁書,反而得獎,反而成了經(jīng)典的,放眼當(dāng)今文壇,絕無僅有。我說《白鹿原》好運,的確是有感而發(fā)。

        小王:那也是老陳不加框,得道多助。

        老周:你還耿耿于懷。

        小王:小王說笑。仔細(xì)想想,老賈真是郁悶。論個人才氣和名氣,老賈都超過老陳。但老賈等身的著作中,卻沒一部趕得上《白鹿原》的成就?!栋茁乖分?,老陳偃旗息鼓?!稄U都》之后,老賈加班加點,但都不能跨越1993年那道坎,似乎是氣數(shù)已盡了。

        老周:《白鹿原》寫盡了老陳的元氣,《廢都》傷透了平凹的元氣。

        7、群眾有舉報,你還能睜只眼閉只眼?

        小王:說到這兒了,干脆就再說說。周老師要覺得忌諱,可以免談。

        老周:我這兒沒什么忌諱的,編輯要覺得忌諱,他會刪的。

        小王:領(lǐng)導(dǎo)成天睜大了雙眼,緊緊地盯著,多累呀。

        老周:職責(zé)所在,不得不累。

        小王:把眼睛閉上不就完了?

        老周:小王你這是說氣話。中國大,人多,生存條件千差萬別,比任何別的國家的千差萬別都要大。比方城鄉(xiāng)差別,比方地區(qū)差別,比方窮富懸殊,比方左右距離,比方文盲程度,都超出你的想象。想要找到一條適合所有人群的文化標(biāo)準(zhǔn),難;一部文學(xué)作品想要適合所有人群,也難。很多時候,某人對一部作品打招呼,還不是不喜歡,說不定還很喜歡。但有別人不喜歡,很憤怒,表達(dá)上來了,職責(zé)所在,就得招呼?!懂?dāng)代》曾經(jīng)發(fā)過重慶作家莫懷戚的長篇《經(jīng)典關(guān)系》反響很好,得了那年《當(dāng)代》拉力賽總冠軍。因為領(lǐng)導(dǎo)招呼,吹了。領(lǐng)導(dǎo)為什么招呼?就因為有重慶作家寫信舉報《經(jīng)典關(guān)系》是新《廢都》。

        小王:風(fēng)馬牛不相及嘛,那舉報者有病。

        老周:不管是不是有病,有群眾舉報,負(fù)責(zé)任的領(lǐng)導(dǎo)就不能睜只眼閉只眼。

        小王:那也不能隨便打招呼,隨便改變一部作品和一個作家的命運。一部文學(xué)作品,不可能適合所有人群,而且,為什么要適合所有人群?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嘛!

        老周:那還是理想和愿望。

        小王:就像共產(chǎn)主義一樣遙遠(yuǎn)?

        老周:小王你還帶情緒。我是說,要實現(xiàn)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這個理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需要摸著石頭過河,尋找一條最穩(wěn)妥最安全的道路。

        小王:周老師說話像領(lǐng)導(dǎo)了。

        老周:我給你打個比方,有一堵墻把人山人海攔在外邊。管墻的人開了一道門,想把人放進(jìn)來。先打開一條縫,放進(jìn)來一個。要外邊安靜,就接著再放;要外邊嘈雜,就趕緊關(guān)門,等外邊安靜。

        小王:那不異想天開?外邊憋了半輩子了,怎么可能安靜?而且,誰知道這門會開多久?就算你用高音喇叭廣播說,永不關(guān)閉。又有誰敢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老周:所以,沒有人會在外邊排隊。一看見有門,就堵在門口。一看見有了門縫,就拼命擠壓。看見門又被關(guān)上了,就撞門,還要撞墻。于是,本來是要把人都放進(jìn)來再把墻拆掉,結(jié)果卻要把墻壘得更結(jié)實,還要給門加頂門杠。

        小王:就讓人把墻推倒了又能怎么樣?

        老周:踩踏事故,群死群傷?!?/p>

        小王:周老師的意思是怪門外邊的人不排隊,不守秩序?

        老周:我能怪誰?我誰也不怪。我也沒有怪誰的權(quán)利。我只是猜測一種可能:矛盾的各方有同樣的目標(biāo)。

        小王:小王還是感覺周老師的立場不在作家這邊。

        老周:最好不用立場這個詞。要說立場,也不能在作家這邊。當(dāng)編輯的,立場只能在編輯這邊。

        小王:小王感覺,也不在編輯這邊。

        老周:一般人都以為,編輯的立場應(yīng)該在作家讀者一邊。和領(lǐng)導(dǎo)天然對立。錯了,編輯的立場,不在任何一邊。當(dāng)編輯的,夾在讀者、作家、領(lǐng)導(dǎo)三方中間。受多大的夾板氣也不能當(dāng)憤青。我這把年紀(jì),當(dāng)憤青也沒有了資格。編輯的任務(wù),就是要在讀者作家和監(jiān)管者中間找到共同點,編輯出三方兼容的作品。這就要求我們把三方都當(dāng)正常的人看待。三方之間都有可能情緒化甚至妖魔化,編輯不能。編輯必須要理解三方所處位置,體會三方各自需求。理解三方各自難處。才能夠當(dāng)好編輯。

        小王:周老師說得這么慷慨,可還是踩地雷。

        老周:你別壞笑。我自己寫作,理解作家容易。我當(dāng)然是讀者,理解讀者也不難。我就沒當(dāng)過領(lǐng)導(dǎo),理解領(lǐng)導(dǎo)有難度。

        小王:知難而進(jìn)。周老師鍥而不舍呀。

        老周:我當(dāng)編輯總踩地雷,當(dāng)作家也踩地雷。我們周洪名下的書時常都讓人忍無可忍??晌椰F(xiàn)在還好端端地活著,還能和你這樣?xùn)|拉西扯。要擱四五十年前,我早被炸飛了。小王你學(xué)當(dāng)代文學(xué)史,當(dāng)然知道那時候是怎么回事兒。

        小王:那時候也講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老周:可只要你放出一朵鮮花,你就一定是毒草,不僅一棍子打死,還要批倒批臭。我們出版社很多老同志,像馮雪峰、韋君宜、秦兆陽、嚴(yán)文井等等,都曾經(jīng)慘遭棍打,被批倒批臭過,不堪回首。

        小王:所以我才奇怪,周老師還能寬容打棍子遺風(fēng)。

        老周:從一花獨放到百花齊放,是天翻地覆,是滄海桑田,中間經(jīng)歷多少曲折反復(fù)都不奇怪。作為領(lǐng)導(dǎo),也有個學(xué)習(xí)過程和習(xí)慣過程。我們做群眾的,既要給他們壓力和動力,也要給他們時間,還要給他們鼓勵。

        小王:鼓勵打棍子?

        老周:注意,打招呼和打棍子還是有區(qū)別的。我也不喜歡人打招呼。《國畫》要不打招呼,印數(shù)起碼二百萬,出版社效益大增不說,我和劉稚(《國畫》另一責(zé)編)起碼能拿到數(shù)十萬的獎金,早就買大房子了。更不用說王躍文的慘重?fù)p失。我想說的是,我和王躍文都沒被打成右派,都沒下放勞動,都沒被批倒批臭,也沒被剝奪寫作出版的權(quán)利。我不是想感謝誰,我是在體會打招呼時候,那種小心翼翼:盡量減少動靜,減少影響;嚴(yán)格限制在出版機構(gòu)內(nèi)部的行政范疇;嚴(yán)格禁止對作家的法律和行政處理。這種努力,是需要鼓勵的。

        小王:周老師真會表揚領(lǐng)導(dǎo)。

        老周:我再用鄧賢的《落日》舉例。刊登《落日》那期《當(dāng)代》都被命令收回并銷毀了,鄧賢所在的四川教育學(xué)院也沒有接到任何相關(guān)部門的通知,連招呼也沒有。鄧賢照樣當(dāng)他的中文教授。照樣給學(xué)生講課。能做到這一點,也是不容易的。

        小王:周老師心胸夠?qū)拸V的。

        老周:做編輯的,心胸不寬廣不行啊,老當(dāng)憤青,早就抑郁成疾,英年早逝了。

        (責(zé)編:熊正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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