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莊立言合上文件夾。想著吳主席把這么個人弄到政協(xié)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履歷上簡單,四五行的把個前半生交代了,說明這人經(jīng)的事少,還沒做過處長,到這先提了一個格,什么人這么大道行?讓秘書把文件夾拿給別的主席圈閱,自己下樓去停車場提車。他今天的主要日程是陪老婆拿鑰匙,新房子在紫世界家園。好地點,好樓層,好上還有好,據(jù)說是今年最好的樓盤。所以莊立言很煩惱,他的觀點一向是要和普羅大眾過一樣的生活,距離他們遠了是很危險的。可他做不了老婆的主,莊太太和雪說了和他莊立言結(jié)婚20年沒住上一天好房,現(xiàn)在可以住了為什么不住,然后用惡狠狠的眼神望住他,莊立言轉(zhuǎn)回身的時候和女兒對了下無奈的表情,各自回房間,留下和雪繼續(xù)畫她的效果圖。
車是政協(xié)的,本來有司機,后來趕上98年大水,都上堤了,莊立言趁機把方向盤握在自己的手里。再也沒有放開。別的主席都是司機接送,只他每天自己接自己,鍛煉了車技也把車演變成了私家車,還有地方給報油錢。舒服得不得了。單位當然有議論,可莊立言明白,事情不大,沒有什么擔心的。在機關工作了這么多年,分寸在哪還是清楚的。
手機響了,莊立言按出短信:
你是在車上還是去取車的路上
莊立言笑了,拇指上下運動,回了一個:
恐龍是不是還趴著?
不超過一分鐘,回信來了:
豬二哥你的耙子拿倒了差點傷了我
莊立言停在了紅燈前面,拇指依然很忙:
吻你從頭發(fā)開始,向下,正辦私事,下午見。還有,據(jù)說你是文化人啊,怎么還沒加上標點?
然后微笑著,踩油門。車滑出去。
莊立言晚了,和雪的臉色難看,他假裝沒注意到,和售樓的經(jīng)理寒喧。還有熟人在周圍,他就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握了數(shù)次別人的右手。鑰匙很沉,嘟嚕了一把,他跟在和雪的后面走著,心情愉快。雖然沒像和雪那樣無數(shù)次深入到正在建設中的工地,他還是覺得周圍的一切很眼熟。和雪的匯報每次都細得令人可怕,甚至有一次帶了軟尺去量鋼筋的尺寸,差點掉到五米深的洞里,害莊立言和女兒心都亂撲騰了。和雪有個長處,叫持之以恒,在屢次因探視工地小傷不斷的情況下,依然隨時報告工程進展,勸了既然沒有用,莊立言和菁菁決定放棄了。冷眼看著,不再廢話。
裝修預算出來了,他看著那上面的數(shù)字,很想說不行,太貴了,簡單地裝一下就行了。他抬頭看見了和雪的眼睛,盡管有預警的意思,他還是說了:“是不是太復雜了些,也沒必要嘛,生活的地方,還是以簡單舒服為第一位吧。”
和雪的頭轉(zhuǎn)向另一邊,沒接他的話,和裝修公司的設計人員說著關于陽臺的設想:“我想在陽臺上放把椅子,莊主席和我喜歡在那里坐一下,看看遠景。”
“沒問題,您看,我們可以把那面墻打掉,裝面磨沙的鏡子,這樣通透性增加又不會讓外人看到里面,同時采光比現(xiàn)在更好了。”小伙子指指點點,在他眼里肯定已經(jīng)找到了真正的決策者。
莊立言的頭扭向另外的方向,打量著眼前的光禿禿的屋子,想還是應該把這樣的事情交給和雪,他不是管大事的嗎?裝修這樣的小事,他上陣不是殺雞用了牛刀?幸好,電話響了。
和雪仍然和小伙子討論。眼睛的余光看著莊立言慢慢踱出這個房間,對著電話低聲說了什么,又進來了,接著在她旁邊四處看。可她忽然產(chǎn)生了奇怪的感覺,短短的幾分鐘,莊立言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平和了,也安靜了許多。和雪的心忽悠了一下,再看莊立言,和平時沒什么變化啊。剛剛是不是錯覺呢?
“您看我說的和您想的是不是有共通的地方呢?”裝修公司的小伙子殷切地問。
和雪什么也沒聽到,她只含糊地點頭,找另外的話題說下去。
電話又響了,莊立言接了,他仍然慢慢踱出去,可和雪就覺得他說話比剛才要聲音大一些。他進來說:“你先和小伙子談吧,我要去下單位?!焙托』镒游樟耸志妥吡恕D切』镒訉脱┱f:“大姐,莊主席真親切,和他們就不一樣?!焙脱┬α诵?,附了聲“親切”。
莊立言駕車原路返回,有個同級別的地區(qū)政協(xié)來人了,剛好是和他一樣的工作口,需要他出面接待。雖然莊立言不喜歡和陌生人吃飯,可已經(jīng)是老人兒了,完全明白該怎么應酬。他先電話通知相關部門,聯(lián)系本地著名景區(qū),找吃土菜的小店,當然是店不小而菜也談不上真土的那種。他知道來人要什么。他作為這個地區(qū)的代表,要給客人提供相關服務。莊立言對自己笑笑,聽到自己說了“相關服務”,搖頭,打左閃燈進了政協(xié)大院。
秘書已經(jīng)等在那了,看見莊立言來了忙站起來,給他們介紹。
莊立言的臉涌出笑容,他的手遠遠地伸出來,和同樣伸出很遠的手熱烈地握住,說著特別熱情的歡迎詞,秘書介紹:“這是我們莊主席,分管科技口的?!睂Ψ綆ш牭那刂飨步榻B了他們來的五個人,不外乎是分管口的相關人員,最后他介紹女士:“這位是我們辦公室主任,這位是和宛如大夫,我們那最好的心血管大夫,考慮到現(xiàn)在的氣候,我們也請和大夫一起來?!?/p>
她聽了秦主席介紹,淡淡地笑一下,伸出手:“和宛如。”聲音柔柔的。
莊立言握了三根手指:“你好!”
秦主席補充說:“是和平的和,少見的?!?/p>
莊立言笑出來:“我太太也是這個姓,太巧了?!?/p>
都笑了。秘書想說那不就成了小姨子,可生生地按下去了。
莊立言請他們再坐下。他叫秘書:“小王,都安排好了嗎?”
秘書點頭不迭,“按照您的意思,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p>
“那好?!庇洲D(zhuǎn)向來人。“這樣吧,上午我們先交流一下工作,中午飯后,去這里最有名的景點看看,那里是新開發(fā)的旅游區(qū),是中國十大古建筑群之一,從明朝就開始建設了,保存到今天也還有很大的面積,現(xiàn)在是獨立的一個鎮(zhèn)。還是很值得看的。”
“好、好,我們一切聽莊主席安排。”
秘書打開了門:“那我們先上樓去會議室,先座談吧?!?/p>
中午莊立言在湘滿樓宴客。他先端了杯子祝在座的各位身體健康,然后依慣例和每個人碰。他端了杯子一定干了。痛快。
和宛如看著莊立言慢慢過來,臉上還是淡淡地笑著,剛才她聲明了自己不喝酒,所以也沒有領杯。她自管吃她的飯。
莊立言仍然倒了滿杯的酒?!昂痛蠓虿缓染?。就喝杯飲料吧。我們也碰一下?!?/p>
和宛如站起來,端了杯子?!翱鞓?,'和莊立言的杯子碰一下。
莊立言一下沒反應過來,“快樂”這樣的祝福語好像不是這樣的場合說的。他看一下和宛如,頓了一下,想就喝了,來的人中那個辦公室主任。剛才就不住地說莊立言很男人,現(xiàn)在索性過來,按住莊立言的胳臂,“莊主席,我們和大夫就是飲料也不是輕易和人碰的,你只喝一杯不行的?!?/p>
“對,對,說的對?!鼻刂飨呐帜樕嫌辛撕?。
莊立言看一下和宛如,她的眼睫毛垂下來了,白凈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排陰影。“好的,楊主任說怎么喝吧?!?/p>
“我們和大夫把這杯飲料喝了,莊主席要喝三個。”
“這不合適吧。和大夫喝飲料,我喝酒,還要喝三個。楊主任,男女平等啊?!?/p>
和宛如柔柔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年頭不行了,男女才一樣呢。”
所有人瞬間都呆了一下,爆出大笑,楊主任更馬上抓住了機會:“我們讓你們高一級,吃點虧,喝飲料,莊主席的白酒,充分說明了地位問題,一定要喝的。”
莊立言無奈地搖了下頭,喝了。
“等等,等等,”楊主任還有話說,“既然是和大夫讓莊主席喝的,和大夫要給莊主席滿酒,這要得?!?/p>
“要得,要得?!鼻刂飨哺胶汀?/p>
和宛如就站起來。拿了酒瓶,走過來。她給莊立言倒酒的時候,聽到莊立言悄悄地說:“小姨妹,你好厲害?!?/p>
和宛如的嘴角始終向上彎著,現(xiàn)在忽然其中的一邊動了動,回了一句,“這在你的能力,不過九牛一毛?!?/p>
和宛如的表情讓莊立言恍惚了一下,仿佛是很久以前見過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時候見過的昵?
滿滿的一杯酒又下了莊立言的肚,然后是又一杯。
莊立言離開的時候向和宛如說:“我們再見的時候。你也要喝酒。”
和宛如仍然含著笑,不信地搖頭,莊立言回她點頭。
這個場景很長時間在莊立言的眼前出現(xiàn),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見過和宛如呢?還有那個忽悠了自己的表情。
二
和宛如放下高嵩的電話,吐了口氣。她覺得還有惡感,于是又長長地吐了口氣。
高嵩告訴她,還有一些實驗沒做完。要再等些時候才能拿到畢業(yè)證書。她清楚地聽到高嵩身邊有很復雜的背景,音樂,嘈雜的人聲還有叫他名字的聲音。忽然那叫他的聲音消失了,和宛如立刻意識到可能是高嵩給了手勢不讓那人叫。那么嘈雜的地方,直接說也聽不到,再說,還有電話這邊的和宛如呢。
“那你就再呆些天吧?!焙屯鹑绫M量控制自己,不讓自己的聲音失控。就撂了電話。張曉為進來了,問她:“又和老公通電話呢?”和宛如讓自己笑出來,可嘴唇上一陣木木的疼告訴她剛才她咬得有多么地狠,而自己居然不知道。她離開了休息室。
高嵩已經(jīng)出去上學三年了,照理說他還是很不錯的,一邊上學一邊給教授做助手,生活還是無憂的,后來和位著名學者掛上了鉤,就又在這個領域有了更多的機會。和宛如和他是同學。高中的,從那時起和宛如就沒有在心里接受過別人。張曉為曾經(jīng)很為她遺憾過:“你知不知道你放棄的森林有多么的可惜!起碼應該給自己個機會,看一下也是好的?!碑敃r和宛如也是笑了笑,可后來當寂寞不知不覺地籠罩了生活的時候,她還真的想起過張曉為的話:也許見識了森林,至少今天的寂寞也可以稍微平息一些嘛。
過一些時候,高嵩會給和宛如打個電話,和許多隔著天涯海角的夫妻一樣,開始他們也戀戀不舍,然后是平和,后來是例行公事,現(xiàn)在是因為雙方都有教養(yǎng),教養(yǎng)讓他們和對方溝通情況,讓他們維持現(xiàn)狀。按照張曉為的觀點,當初和宛如就不應該放高嵩走,想走可以,先離婚,哪怕回來再復呢。和宛如做不出來,雖然身邊的多少事例告訴她張曉為的話有她的道理。可臨自己頭上還是不行。有時和宛如是很恨自己的教養(yǎng)的,從上學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越是看來教養(yǎng)不夠的同學,生活得越自由,像他們這樣的。白白地給自己多設了許多的限制。可在這個問題上,張曉為的看法用她自己的話說是“任何事情都要一分為二地看,這也是你這么年輕就成了最好的心血管大夫的原因之一”??杉拍匀幌窆碛耙粯酉嚯S,她有一次和張曉為說起來,張曉為勸她找個寄托吧,哪怕是心靈的也會舒服一些?!爱斎?,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因為一次半次的偶然就改天換地了。”和宛如嚇了一跳,她還真沒想過這么具體?!澳蔷蛷恼J識的人里面挑一個?”“說你笨你還真是笨,誰會在身邊埋個定時炸彈啊?當然是各方面條件要夠,還要遠距離的,安全第一嘛。”張曉為看見和宛如的眼睛睜得比平時大,接著說,“你別這副表情的,你不是生活在火星上。再說?;鹦巧弦灿心腥撕团?,很正常的?!?/p>
“和主任。電話?!?/p>
和宛如從話筒里立刻分辨出是院長的聲音:“小和啊,下周有個研討會,級別還是很高的,你來一下拿個材料,準備準備好去?!?/p>
“好的。我就來?!焙屯鹑缦蛟洪L室走去?,F(xiàn)在的研討會因為多半要出會務費,院里也是能不去就不去,當然也是有例外的,像和宛如的領域。多半有優(yōu)待,還是因為醫(yī)院也需要出些科研成果,別的大夫去了就去了,沒有個果結(jié)出來,可和宛如多半是有東西交的,而且院長曾經(jīng)因為她的成果得到了地區(qū)的嘉獎。這以后,和宛如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拿著邀請函,和宛如有些興奮,至少兩周之內(nèi)她有事情做了。揮之不去的寂寞也該休息一下了,她是多么渴望有事情做啊。曾經(jīng)她和張曉為說起過:“要是高嵩沒走之前,我們有個孩子,他走了我也有個伴啊?!睆垥詾閷λ腻谙豚椭员牵骸熬蛻{你,還能自己帶個孩子?我告訴你,高嵩這人算厚道的,他是愛你才沒給你孩子?!焙屯鹑绲难劬﹂]了閉,“你說得對,他是好人啊?!?/p>
兩周以后,和宛如站在會議所在地的機場上,輕松地笑了。
本來,院里安排她坐火車來,可她和院長說長時間坐火車,太疲倦了影響開會的質(zhì)量。院長為難地皺了眉,和宛如馬上說自己可以負擔機票錢。院長就沒說話。
和張曉為吃晚飯時,和宛如隨口說了機票的事情。她馬上說:“你怎么這么笨。你去是給咱們院爭榮譽,應該院里出錢啊?!?/p>
“看院長那樣子,他也很為難。”
“他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啊?他不一貫是銅仙鶴,鐵公雞,玻璃耗子琉璃貓,根本一毛不拔。想讓他出個錢,比讓他摘根肋條,都難。”張曉為的筷子夾了肉,邊說邊放進嘴里。
和宛如看著她大口吃肉。很替她的血管擔心,就沖她那個寬度。早應該注意飲食了。
“你就不能少吃點肉?再這樣下去,還不是給自己找病。”
“你少念詞兒。人生四大享受:吃喝玩樂。吃列第一啊,你就不明白放棄了吃那就是放棄了一大塊啊!”
和宛如當然又沒說服她。類似的談話已經(jīng)進行了無數(shù)次,每次的結(jié)果都沒什么區(qū)別。可一個還是要說,一個還是照吃,兩不耽誤。
醫(yī)生也和任何一個圈子一樣,天然地就分成了若干派。他們彼此攻擊。相生相克,一會兒東風壓倒西風,一會兒風水又轉(zhuǎn)回來。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像和宛如這樣沒有明確歸屬的散民,是很受欺負的。只是因為她每年拿出的玩意兒都露了那么一小崢嶸。才沒有讓自己成了別人刀俎下的魚肉。可想有大的作為。也沒什么戲。像他們醫(yī)院別的醫(yī)生,就更是連想也別想了。
會議當然很成功,有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把著方向,想不成功都難。和宛如也沒白來,有位泰斗向她表達了祝賀,說她是他早就看好的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盡管可能離事實有些距離,可人到底是愛聽順耳的話,和宛如很是受用。晚餐后她悠閑地坐在賓館的小花園里,賞著落日的余暉給天際留下的一抹紅色,她合上雙眼,調(diào)整呼吸,讓自己徹底放松。
這樣做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余暉已經(jīng)變成了灰色,消失了。她的心里沒來由地難過了瞬間,強迫自己想高興的事情。她忽然覺得不對,好像自己一直在什么人的視野之內(nèi)。她想到了安全問題,于是把眼前的區(qū)域分成若干部分,一部分一部分搜尋。沒有,還是沒有。她緩緩地站起來,向走廊靠近。
仍然沒有找到肇事者。她的心有些慌。又不能流露出來。她加了雙倍的小心,一邊走一邊想如果從什么方向出來個人。自己該怎么應對。
“小姨妹?”
聲音有些熟。
和宛如循聲望去,一個人在不遠的藤架下站著,他在陰影里。怪不得剛才自己沒看見他??伤小靶∫堂谩保J錯了吧?
他快步走過來,笑聲也一起過來了:“可不就是嘛。不記得我了?”
和宛如的腦子里一道閃電劃過,她遲疑地問:“莊主席?”
“不愧是最好的大夫。我住進來的時候看見賓館給你們會議打出來的歡迎詞,還真在腦子里動了一下,想你會不會來呢?!鼻f立言的欣喜一望而知。
和宛如也很愉悅,她想起來這個人還是有些趣味的。至少今天晚上,她有事情做了。
三
莊立言的欣喜發(fā)自心底,他對和宛如的印像很深。好像男人和女人也是有領域的,只有同領域的才可能撞出火花。以前莊立言跟和雪說過這個判斷,和雪不認同,她認為姻緣是注定的,不是什么人自己的意愿可以左右的。
“像我和你,要不是我爸爸死得早,就不可能有今天?!?/p>
莊立言沒話說了。
他們當年高考,是剛剛恢復后的第二年,他們這些應屆的,底子都潮,不是老三屆的對手,只能上了師范。畢業(yè)的時候,和雪因為父親是平反的老干部,去了地委;莊立言的父親是小科員,去了學校。后來有人給莊立言介紹對像,居然是和雪,他很奇怪。一問才知道和雪的父親心臟病突發(fā),去世了。他們見面的時候。莊立言問起這事,和雪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楹笥幸淮魏脱┱f起來,“要是我爸爸晚兩年死,咱倆還不一定呢?!?/p>
莊立言已經(jīng)調(diào)到了機關工作。開始明白一些關節(jié)了,他同意和雪的話。
可能正是因為和雪對莊立言的些微不滿,讓莊立言潛意識里想讓她滿意,這些年他奮斗不止,才有今天??珊脱┮廊徊粷M。她覺得莊立言年紀也還不大,就在政協(xié),實權當然是別想了,以后也就落個光榮退休吧。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的距離已經(jīng)在百萬里之外了。
莊立言邀請和宛如喝茶,他說他喝不了咖啡,影響睡眠??伤o和宛如要了一杯。
“小姨妹,還要待幾天?”
“明天走?!?/p>
“太遺憾了。我還想請你明天一起去看荷花。對于你這樣的人,看荷花很合適?!鼻f立言的聲音和姿態(tài)都表明他的確遺憾。
“醫(yī)院的事情很多的?!焙屯鹑巛p輕地解釋。
莊立言笑了,他換了個話題,“孩子上幼兒園還是小學?”
和宛如的眼睛飄向了遠處,“我們丁克?!?/p>
“愛人在國外嗎?”莊立言的思路不知道怎么轉(zhuǎn)到這里。
和宛如驚奇地看他?!澳悴粫{(diào)查過我吧?咱們不過一面之交,應該沒有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啊?!?/p>
“當然不會!我聽說許多在國外的人才會這樣的?!鼻f立言喝口茶,評論說,“茶太一般了。性價比不對?!?/p>
和宛如更驚奇了,“你一直自己開車嗎?”
“是有些不合情理,不過事情都可以變通的。”
“莊主席,——”
“等等,我們又不是在工作,叫我名字或者老莊。”
和宛如笑了,嘴角彎上去,“老莊,聽上去要討論哲學了?!?/p>
“那就叫立言?!鼻f立言的眼睛里有些促狹的意思。
和宛如決定不再討論這個問題了。
“我很奇怪,你的年齡也不算大,按照傳統(tǒng)你應該不會是政協(xié)的人啊?!焙屯鹑鐔柍隽怂恢逼婀值氖虑?。
“稍微有些不合常理,可也說得過去。過程是很曲折的,總之現(xiàn)在是既成事實。”然后又補充說,“我太太對這個更不能接受,我岳父當年是實權派,她總想讓我也那樣,看來是不行了?!?/p>
“原來是人家的金龜婿。有后臺當然上青云?!?/p>
莊立言聽出來和宛如的態(tài)度?!拔覀兡芙Y(jié)婚還是因為她爸爸去世了。不然怎么輪得到我這樣的窮小子。”
“所以才能白手起家啊?!焙屯鹑绨胧枪ЬS半是挖苦,她知道莊立言聽出來了。
“你們呢?”莊立言的重點在這里。
和宛如猶豫地看著他,不敢確定應不應該告訴他。
莊立言馬上說:“特別纏綿悱惻的話,就放在心里自己珍藏吧?!?/p>
和宛如倒不好意思了。
“我們是高中同學,認識沒多久就談戀愛。十年后結(jié)婚,后來有個出去的機會,他就走了?!?/p>
莊立言點點頭。和他設想的某種情況是一致的。“好像你上學的時候,還有早戀這個詞兒?!?/p>
和宛如的臉微微地紅了紅,“我們還幸運,沒有影響學習?!?/p>
“你們是高手?!鼻f立言下了結(jié)論,“那你們的感情基礎很雄厚啊。”
和宛如笑了笑,喝了口咖啡。
有音樂響起來,他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旁邊還有一塊地方辟出來做舞場。
不由自主地,和宛如的眼睛瞇起來,腳也隨著節(jié)奏動起來,她很想跳一曲,好多年她不跳了。除了過年過節(jié)單位組織的,她沒什么機會跳舞。有時想起來,當年在醫(yī)學院做系花的風光,總是要搖頭。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循著看過去,是莊立言邀請的眼神。她就微笑著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里,和他相攜著向舞池走去。
莊立言的舞跳得很好,和宛如開始享受在他懷抱中的悠然。他的懷抱很溫暖,和宛如很想靠到他身上,讓自己和他的氣息融為一體。可她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克制住了,她知道自己是長時間的缺乏男人的撫慰,雖然她也知道是正常需要,但和一個完全不搭界的人。還是奇怪。
倒是莊立言,跳第二支舞的時候,很自然地把和宛如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讓和宛如嚇一跳,剛想挪地方就聽到莊立言說“這里不會有人認識我們的”,又沒動了,就這樣莊立言的包圍圈形成了。
燈光的確是暗,彼此之間想看清楚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他們的交流只好放棄了眼睛,耳朵成為了首位。人還挺多,互相之間也會碰到。慢慢地他們的距離就趨近于零了。
莊立言聞到了甜香,不同于香水的味道。那味道非常吸引他,時隱時現(xiàn)的不是總能聞到。他一俟再出現(xiàn)的時候,立刻提了精神去追。原來就是面前的和宛如。他的胳膊緊了緊,讓她離自己更近些,那味道也沒更強烈。仍然是斷斷續(xù)續(xù)地。
“你用的香水很好聞?!鼻f立言附在和宛如的耳邊說。
“我不用香水的,會影響判斷?!焙屯鹑缙婀智f立言的話。
另外的一對撞到他們,莊立言本能地把和宛如護住,人家道歉走了,莊立言也沒放開。
居然就這樣跳到樂曲終了。
和宛如的笑出現(xiàn)在臉上,自己還沒意識到。她很愉快,想到一會可以香甜地睡去。她更高興了。她和莊立言并肩走著?;刭e館的路不長,他們很快就到了。
莊立言自己先進了電梯,和宛如跟進去。
“你在哪學了那么多的社交禮節(jié)?”和宛如含著笑問他,才發(fā)現(xiàn)電梯里雖然只有他們倆,可莊立言留給自己的地方并不大,她進去后和莊立言的距離太近了,她直覺上不喜歡和什么人挨得這么近,向旁邊退了半步。
瞬間她在莊立言的懷抱里,緊緊地被他的雙臂箍住,上半身和他貼在一起,她明顯地察覺出來自己的乳房被壓扁了。她的眼睛剛好對著他的嘴唇,她看見那嘴唇過來了,吻住了她的唇。幾乎立刻她就張開了自己的唇。讓他進來。她和他絞在一起。
直到電梯停下來,他們驚覺有人在注視他們,才匆忙分開,也不知道到了幾樓就相跟著出了電梯。
是莊立言住的樓層。
和宛如站住了,強迫自己從剛才的迷醉中醒過來,腦子里拼命地轉(zhuǎn)著,想找個詞離開。
莊立言發(fā)現(xiàn)和宛如沒跟上來,他又回來不由分說拉了和宛如的手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關上房間的門,和宛如的手才被放開,低頭看了一下,她發(fā)現(xiàn)右手的手腕上有一道紅紅的印,知道明天這里就會變成青紫色。
和宛如伸出手預備接莊立言遞過來的杯子,里面的茶葉有幾片漂在水面上。淡淡的綠色充盈著整個水體,裊裊的霧蜿蜒地離開了杯子。她并沒有接到杯子,莊立言的手臂換了方向,杯子落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和宛如有些呆,已經(jīng)伸出去的手就懸在那里,接著該做什么,她迷糊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莊立言的懷抱里,她的頭墊在他的肩膀上。下巴有明顯的碰觸感。她又離開了他的肩,他看著她的手舉在胸前,顫抖。整個身體也有頻率地抖。
和宛如的理智忽然蘇醒了,她開始扭動身體,用隔著他們的雙臂推著。試圖讓他們之間的距離加大。幾乎立刻,她就發(fā)現(xiàn)一切是徒勞的,她仍然在他的懷抱里,他連動都沒有動。來自腰部的外力讓她和他的接觸更近了,他們的鼻子碰在一起,他的嘴唇含住了她,令她迷醉的氣味裹了過來,還有接踵而至的津液。和宛如陷在莊立言給她的一切里,她不再是獨立的個體,她要和緊貼的人更緊密的嵌入彼此。所有的力量忽然都遠去,她無法站立,靠著他的身體是她不倒下的唯一選擇。她的眼睛閉上了,周圍變得黑暗,她的觸覺上升為感覺的最高體驗形式,凌駕于一切之上。
可她還是不能動。
莊立言的眼睛睜著,他的困惑不少于和宛如。可他來不及仔細地想,他很忙。
他把他們之間的障礙物要一一拿掉,這是個大工程。他一個人要給兩個人卸甲,他看見和宛如的樣子,知道她的神智已經(jīng)停滯,他曾經(jīng)在腦海中設想的場景,眼前是他唯一可能實現(xiàn)的機會。他以為自己會手忙腳亂,不,不,他顯然也不完全了解自己。他非常從容,有條不紊,迅速。他感覺到自己的欲望要抬頭,他沒有約束自己。他也沒有放她在床上,盡管他們離得不遠,他抱起她讓她坐在桌子上,分開她的腿。重新地,他又含住了她的唇。那么柔軟而溫暖的,些微的顫抖讓他的操縱的欲望零時間升至最高。
他進入她。
在他嘴里的她的唇,逸出了輕微的呻吟:“疼——”
他居然聽到了,于是停頓了一下,接著,他繼續(xù)。
早晨,和宛如醒來。
房間陌生,床也是陌生的。她想起來,這里是賓館。房間里沒有其他的人,她坐起來,全身酸痛,胳臂幾乎抬不起來。腿想收回來,要克服很大的困難。
微風穿過紗窗,吹蕩了窗簾,和窗邊的椅子發(fā)出了輕微的摩擦音。
她知道自己的赤裸的,拉起被子披上。她要先找到自己的衣服。那些衣服好好的就在窗簾蕩過的椅子上。
她蹭下床,痛恨自己的身體挪動得緩慢,盡管聲音很輕,她還是聽到了門打開了。
和宛如吐了一句:“shit!”
莊立言拎個袋子出現(xiàn)了。他聽到了她的話。笑了。
“睡得好嗎?我?guī)Я嗽顼埢貋?。你可以在床上吃?!?/p>
和宛如的臉燒起來。她覺得溫度可以讓冰山成熔巖。她瞪著莊立言,看著他放下袋子,遞給她衣服。她預備接過來,可衣服又縮回去。她抬頭看他。
“我還是善始善終吧。我把它們脫下來,有責任讓它們回到原處?!?/p>
和宛如的眼角對著莊立言,嘴唇抿著。
衣服到了她手里,“我尊重女士的意見?!?/p>
她抱住它們,向衛(wèi)生間走。
她又到了他的懷抱里。她聽他在耳邊說:“你這個小妖精,又在誘惑我?!?/p>
晴好的陽光照進來,撫摩著床上的兩個人。穿著的衣服并沒有脫掉的意思。他伏在光光溜溜的身體上,吻她的細膩。
吃午飯的時候,莊立言叫了當?shù)刈钣忻腻仧~,看和宛如一點一點地擇魚刺,把幼嫩的魚肉放進嘴里,忽然有了看女兒的感覺。他笑出來。
和宛如停下,眼睛是詢問的光芒。
莊立言夾了塊魚放到她的碟子里?!拔铱粗?。忽然想到菁菁?!?/p>
和宛如的臉垮下來,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眼睛,拿了杯子喝了口酒,已經(jīng)放下的筷子也又朝起來,接著吃。
“生氣了?我沒別的意思,是說你年輕啊?!?/p>
“恩!”筷子轉(zhuǎn)向了青菜。
“你吃魚的樣子,非常孩子氣。你自己沒注意過吧?”
長長的睫毛終于翹起來?!拔覜]習慣讓自己總對著鏡子。”
“所以嘛,你當然不清楚自己有多可愛?!?/p>
莊立言話出了口,自己有些吃驚。別說當年和和雪談戀愛,就是對菁菁,也是在她很小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她太小,這樣的話不覺得肉麻,今天能這樣順利地出了口,莊立言自己都很意外。他說不下去了。
四
和宛如在休息室看見了張曉為,想和她談談莊立言??蓮垥詾橹皇菃柫藛栭_會的事情,根本沒注意到她熱切的眼神。這天她們數(shù)次見面,和宛如就開不了口。她的心思全在自己這昵,和張曉為一樣,也沒注意到對方的心不在焉。
晚上和宛如回到了家,沒吃飯就窩到床上看莊立言發(fā)來的短信:“吃早飯了嗎?手腕上好些了嗎?”她低頭看了一下,念叨了一句:“還是青的。”
“我又在想你了,你在想我嗎?”
“下午有會,結(jié)束了再聯(lián)絡你?!?/p>
“終于開完了,要去吃飯。我想你。”
好聽的樂聲響起來,她接了。
“剛剛到辦公室。”
“喝了多少?”
“不少。身不由己啊。在做什么呢?”
“看你的短信?!?/p>
“還是要打電話,才能解渴?!?/p>
和宛如不知道說什么。
“怎么不說話?手好點了嗎?”
“還是青的。”
“對不起!我做自我批評。沒想到你的胳膊這么不經(jīng)拉。”
“還是算了吧,你哪知道我的血小板低?!?/p>
“你也累了,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停了一下,莊立言遲疑地問她,“我換個稱呼怎么樣?”
“換成什么?”
“我想一下?!本蛼炝穗娫?。
和宛如想有必要換稱呼嗎?
這天晚上,和宛如睡得很香,完全忘了今天是高嵩該來電話的日子。
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她終于沒克制住,和張曉為提到了莊立言。
“我和你說過的,上次和政協(xié)的秦主席一起出去,在那認識的那個人,不記得了?就是我說還有點趣味的那個?”
“哪個?那個什么什么主席?他姓什么來著?”張曉為好像有些想起來了。
“姓莊!”和宛如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
“啊——對!你的聲音為什么忽然高了?”張曉為的眼睛上下打量她。
和宛如的心撲通亂跳,臉又燒了。
張曉為有些吃驚地問她:“你難道有艷遇了?”
和宛如不敢看她。
“我的天啊!和這個莊主席?”她更吃驚了?!澳闶钦f——先等等,你們到什么階段了?”
和宛如下了決心,“到頭兒了?!甭曇舯任米哟蟛涣硕嗌?。
張曉為的嘴張得老大,還動了動,可沒聲音。
“我也沒想到,也不明白怎么就這樣了?!?/p>
“你可真是的,要有這事早有啊,現(xiàn)在可好,高嵩快回來了,你玩這手活!”張曉為不由得為她著急。
和宛如求援似地望著她。
“別看我,我沒辦法。你行啊,才幾天啊,你和他早約的?”
“不足的,意外碰上的?!焙屯鹑缦胂蛩忉屒宄孟襁@樣她就可以解脫了。
“想不明白,你們是光速啊。他怎么花言巧語了?居然讓你和他上床了?!?/p>
“我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和宛如還嘆了口氣。
張曉為的頭搖得不停,這和她熟悉的人不是一個。
“告訴我過程,我有個直覺,你上當了。”
“那天碰到他的時候,就想到這人有點意思,好玩,別的真的沒想。我搞不明白為什么我最后會和他、和他上床?!焙屯鹑绲拇_有些糊涂。
“你是說你以前沒把他列入你的大名單?”張曉為的眼睛翻向天空。
“什么大名單?難聽死了。哪有什么大名單啊?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焙屯鹑绾鋈幌氲阶约旱呐笥烟倭耍@樣的事情居然只能和同事說,完全違背了當初媽媽教導的“和同事永遠保持距離”。不禁很沮喪。
“我記得我是說過讓你找個寄托,可我說的是心靈的,沒教唆你來實質(zhì)的啊?!?/p>
“還說呢,現(xiàn)在哪還提得起那個。我后來仔細想過,可能是這些年太寂寞了,再加上在恰當?shù)臅r間恰當?shù)牡攸c碰到還算恰當?shù)娜?,所以才會發(fā)生吧?!焙屯鹑绲姆治龊退娜艘粯忧宄?。
“那就說說你那個莊主席吧。他什么樣讓你暈菜了?比高嵩條件好?”這是張曉為很關心的。
“什么呀!比他老,比他矮,比他——總之比他都差。”和宛如想到這個也很沮喪。
張曉為開始收拾東西,要離開了。
“你做什么啊?我們還沒說完呢?!焙屯鹑鐔査?。
“我沒話說。我的概念里,丈夫的某些條件應該是可以將就的,情人一定完美得好多,才不枉出軌一次?!睆垥詾槭帐巴炅?,眼皮抬起來,有些不屑地說。
和宛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永遠地站到了塵埃里。
回到休息室,和宛如看見手機上有個未接電話,是莊立言的。想了一下,沒理他。讓張曉為這么一說,她的興趣全無。下午有個會診,占去了大半個下午。出了會診室,和宛如改主意了,她給莊立言發(fā)了個短信。
晚上回到家里,仍然懶懶地不想做任何事情。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和宛如的第一個直覺是莊立言打來的。不過她馬上就否定了,莊立言不知道她家里的電話,就像她從未問過他家的電話一樣。知道了又如何,除了生事情,沒什么實際用途。
是高嵩?!白蛱煊惺拢幻瓦^去了。你沒什么事吧?”
“我還好?!焙屯鹑绲纳襁€是提不起來。
“你的聲音有些奇怪,這次去開會順利嗎?”
和宛如一驚,立刻站直了身體,“剛剛回來,事情挺多的,可能是累的?!?/p>
“那你自己注意吧?!本土塘穗娫?。
和宛如攤坐在沙發(fā)上,想到自己的道行還是淺啊,稍微的點滴變化都會在聲音里帶出來。她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打開電視,讓里面的聲音做背景音。許多年前,她看外國片的時候,奇怪人物為什么會一進房間就開電視卻又不看,直到她一個人住了一段時間之后,不自覺地也有了這個習慣才想起來以前的疑惑。那個時候她腦海里忽然出現(xiàn)了“如果高嵩在外而有個情人,會不會也是可以理解的”這個問題,和宛如想從現(xiàn)在開始,不再在高嵩可能有女人這個問題上糾纏了。那以后他們再打電話,和宛如不再拐彎抹角地問他和哪個女生來往了,好像是輕松了許多,她和高嵩都是。
和宛如喝了點水,平躺在沙發(fā)上,聽到有人敲門。
張曉為在門口,和宛如把她讓進來。
“我待不住,你快老實交代,節(jié)約時間?!睆垥詾橐贿呑屍ü珊蜕嘲l(fā)親密接觸一邊說著。
和宛如呆了一下,從冰箱里拿了罐飲料給她。
“你不是一直說我不能喝碳酸飲料嗎?為什么給我這個?!睆垥詾榈纳袂榘胧寝揶?。
“啊——抱歉!”和宛如馬上回去給她拿了瓶礦泉水。
“我又不是你婆婆,不用驚慌失措的?!睆垥詾楣嘞乱淮罂谒?。
“說什么呢?!焙屯鹑缫沧聛?。
“你說呢?那個又老又難看又什么什么的主席,怎么就讓一貫英明睿智的你立斃了?”
和宛如長嘆了口氣?!拔乙膊恢?。我真的不知道?!?/p>
“那就從頭交代。”張曉為做出傾聽狀,忽然想起來什么,“言簡意賅,抒情可以少點,我還有事呢。”
“是,你百忙當中給我個機會傾訴,謝謝你了。知道你事多,我都不敢給你電話?!焙屯鹑鐚嵲谔枰褪裁慈藦氐渍f說這事了。她想了想還是從上次和秦主席出差說起,直到這次和莊立言分手,期間讓張曉為打斷數(shù)次,她說有些關節(jié)要搞清楚。
“明白了。那你現(xiàn)在想怎么辦?”張曉為問她。
“什么怎么辦?”和宛如迷惑地問她,“我沒打算怎么辦啊。不是你說的嗎,一半次的偶然不會天翻地覆的。”
“我說了那么多的話,你怎么就記得這句了?你的選擇性未免太強烈了。”張曉為的不滿隨處可見。
“那還能怎么樣?我也不能離婚啊。”
“那高嵩回來了呢?你們還這樣嗎?”張曉為最關心這個。
“我不知道。我也想過,你看我以前也喜歡過什么人,可因為太喜歡了。就不能想像如果有了這樣的事情,那會不會反而不能再溝通心靈了昵?”和宛如不能忘記曾經(jīng)給她心靈慰藉的人。
張曉為想了一下,“我估計肯定會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嘛。對我們心靈需要的人,如果以肉體結(jié)束,八成就是連心靈也喪失了。所以,像你這樣也有道理,和一個反正也沒什么心靈關系的人有身體關系,反而輕松。你覺得輕松嗎?”
“我沒有比較,不知道是不是像你說的這樣?!焙屯鹑绮唤謬@口氣,“好像也不完全是想像中的樣子。我同樣也期待莊立言的電話,和當初談戀愛的情況一樣呢?!?/p>
“聽不明白,你的話只會讓我在混沌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呢?!睆垥詾橛行┎簧岬卣酒饋?,“我要不是真有事,今天務必把這個關鍵搞清楚?!?/p>
送走張曉為。和宛如就是睡不著,只好上網(wǎng),看看有什么郵件需要回。
五
房子的裝修進入攻堅階段,莊立言看著和雪熱情高漲的勁頭,很想和她說悠著點,猶豫著過了一天又一天,往往是和雪滔滔不絕地向他和菁菁說著裝修進度的時候,也是他們倆努力在電視屏幕上尋找精神關注點的時候??汕f立言和菁菁都承認,這個家的支柱是和雪。他們一再表達的尊敬,讓和雪很高興。和雪于是更加努力地在即將出現(xiàn)在新房子的房頂、墻面和地板上的物事下功夫,她要不辜負家里那兩個人的希望才行啊。
莊立言回來后,一直沒時間沒機會見李屏。他終于沒有控制住自己,給李屏打了個電話。
他們約了在“晴麗軒”見。
李屏還是一貫的優(yōu)雅,莊立言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輕啜杯中的茶了?!澳愠隽耸裁词?”
李屏的敏銳讓莊立言感嘆,他不由自主地說了實情:“我愛上個女人?!?/p>
李屏的眼睛在他臉上停留了好幾秒。又啜了口茶,“你是說非精神的?”
莊立言脫口而出:“妖精?!?/p>
“現(xiàn)在這個詞的取向是褒義詞。還有,你不是早就說過在精神上你的愛人是我嗎?”李屏毫不客氣地指出這一點。
“是啊,所以我們可以在語言上亂來。”莊立言想起來那些讓自己也會臉紅的短信,而李屏也不介意地應和他。若干年前他曾經(jīng)在李屏的問題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甚至想過和老婆離婚,后來還是李屏決定了他的生活道路。
“我不會嫁給你的,你不夠條件做我的丈夫。也許,我們做個神交的愛人的成功概率比較大。”
莊立言在心里長出了一口氣,放松下來。他雖然想得到李屏,可現(xiàn)實的問題是得到這個女人與失去既有的太不成比例了。他不能想像如果離婚的話搞不好會發(fā)生大面積崩潰,失去了現(xiàn)有的一切。那他就不是他了,男人沒有了外在的堆飾,還能有什么可以驕傲的資本。他不是可以動輒就重新再來的年紀了。午夜夢回的時候,他也想過李屏,不過他連一絲后悔的念頭也沒有過,他堅定地認為莊太太的座位上還是和雪最合適。
“她漂亮嗎?”李屏的眼睛直視他。
莊立言有些窘迫,眼光飄向遠處?!氨容^有氣質(zhì)的那類。和你有像的地方?!?/p>
李屏點點頭,“我以前就想到過你有可能遇到一個讓你心動的人,如果沒有其他因素干擾,你可能失去控制?!?/p>
“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莊立言的懊惱終于浮現(xiàn)了,“我——”他想起來,不能在李屏面前多說和宛如的誘人之處,可都不說也過不去啊?!澳莻€人,她氣質(zhì)還好?!?/p>
李屏點點頭,“你剛剛說過了。我想你的她也不是沒有現(xiàn)成的家,應該沒什么問題吧?!?/p>
“你怎么知道?”莊立言幾乎驚奇了。
“因為你的年紀,如果是良家婦女那年齡也不會是十幾二十的,我估計也要有些功成名就的架勢,或者是接近這個檔次。那她最起碼也要超過三十歲。這個年紀單身的女人成功的概率反而小。”李屏不緊不慢的分析讓莊立言很佩服。
“你說的有道理,可我還是要小心?!?/p>
“我怎么覺得你是示威來了呢?!?/p>
“沒有沒有,我是想和你見面,找個合理的解釋。”
“哈哈哈,這個理由很合理?!崩钇料肫饋碜詮乃麄冞_成默契,莊立言從未主動提過見面,甚至她有事情找他辦,也是秘書解決,根本見不到人??梢娺@個女人的重要。原來自己的重要性還是不夠啊。想到此,李屏的心頭酸了酸。
莊立言終于沒控制住自己,和李屏說了事情的原委。李屏安靜地聽著,到結(jié)束。
她喝下了最后的一口茶。極嫵媚地笑了一下,“我想通報個事情,本來想過兩天再說的,這個月30號,我去加拿大。”
“30號,就是后天!你怎么今天才說?去旅游嗎?”莊立言吃驚不小。
“移民。我和我先生一起?!崩钇疗降卣f。
莊立言的腦子嗡的一聲,“你結(jié)婚了?”
“我不能結(jié)婚嗎?反正你不會參加婚禮,我也就沒告訴你?!崩钇恋纳袂檫€是淡淡地?!澳氵€是把祝福合在一起說吧,很好的?!?/p>
莊立言說了祝福的話,不過是什么他不知道。雖然他不能和李屏結(jié)婚??陕牭剿Y(jié)了婚還要移民,還是有被痛擊的感覺。為什么——?不對,他又不是李屏的什么人,怎么可能要求她一直在等他。而且,他們都清楚,和對方其實是不可能的。話雖如此,莊立言的嘴里仍然冒出了很漚的液體。他拼命地咽下去。
在“晴麗軒”的門口,他們友好地分手了,他們都明白他們已經(jīng)是那種很淡很淡的朋友,甚至,可能過些年連朋友也不是了。他們都有些舍不得眼前的分分秒秒,面對永遠逝去的生命的某一部分,他們無言而留戀。又不能說更多的話,終于還是莊立言先上了車,走了。李屏的眼睛在莊立言越走越遠的時刻。蒙上了雨霧,“為什么不說挽留的話?難道就沒有一絲的留戀嗎?”
莊立言強迫自己不回頭看李屏,他擔心自己會叫車停下來,站在李屏的面前求她別走。他不能想像沒有李屏的生活,雖然他們幾乎不見面,可有她的日子,莊立言很充實。他喜歡這樣的生活,在心里的某個地方,有可以令心溫暖的東西,一想起來,他就溫暖。一朝失去,他很難過,他的心被李屏說的消息割傷了,他感到很疼,疼得不行了,他要找個療傷的地方。
和雪等在家里,她剛剛從新房子回來,一直讓她操心操力的房子終于要完工了。她要莊立言和她一起去買家具,買各種東西,她要讓莊立言有主人翁責任感。
聽見莊立言開門的聲音,和雪迎出去。
“房子馬上就要完工了,我們?nèi)タ醇揖甙伞!?/p>
莊立言聞言愣了一下,怎么這么快就完工了呢?想問和雪又強迫自己閉上嘴,這話問出來不是純?yōu)樽约赫伊R嗎?他立刻把剛才的不愉快丟掉,他現(xiàn)在是好丈夫呢。
“我去把車開到路口那,你去那等吧?!本拖聵侨チ?。
和雪很滿意莊立言的表現(xiàn),她想可能他和那個叫李屏的見面,也沒什么大事。結(jié)婚這么多年了,孩子也那么大了,能有什么事?向她通風報信的人顯然是多慮了。男人嘛,可能就這樣吧。
她取了卡,也跟著出門了。
他們在各個家具商場轉(zhuǎn)了三天,第三天簡直就是拖著步子走。莊立言的耐性已經(jīng)到了極限,他隨時都會爆發(fā)出來。和雪更煩,還以為可以順利買到滿意的家具,可沒有一個完美體現(xiàn)她的想法的。終于,他們一無所獲地累得癱坐在沙發(fā)里。
電話響了。
莊立言和和雪互相看著對方,希望站起來的是別人。終于莊立言抗不過和雪的目光,走過去拿起來電話。
“你好!請問莊立言在嗎?”是李屏。
莊立言的表情頓時一變,不由自主地看了和雪一眼,和老婆的眼神對在一起,趕緊挪走了。
“我是啊。你是——啊,你好。最近還好嗎?”
“我要上飛機了,忍不住還是打個電話給你?!彪娫捓锝酉氯ナ且魂嚦聊?。
“你今天的飛機嗎?祝你一路平安!”也沒有別的話,莊立言就放了電話。
然后,他對和雪說:“你還記得李屏嗎?就是咱們電視臺的記者?!?/p>
和雪的心狂跳著,不由得在暗中罵起來,“什么玩意,居然打到家里來了。”可表面上沒反應,“記得啊,怎么了?”
“她今天出國了,全家移民?!鼻f立言的聲音沒什么感情。
和雪輕松了,是這樣啊,怪不得敢打到家里來。“好事啊。去哪?”
“加拿大。她來電話告別的。”
“這樣啊?!绷⒖陶覀€話題離開李屏,“這家具可怎么辦啊?”
莊立言趕緊跟進,“就你決定吧,也轉(zhuǎn)了三天了,都差不多,你看哪個好就哪個吧。我絕對不去了?!?/p>
和雪露出無奈的神情,“好吧。我看了再說?!?/p>
再見到和宛如,莊立言有些奇怪,這是那個這些天來讓自己牽掛不已的人兒嗎?好像和印象中有不一樣的地方啊。什么地方昵?
和宛如的眼神也很恍惚,她在朝他的方向走,但腳步是遲疑的,好像是不確定,不時地左右張望看周圍的人。到莊立言的面前了,她才驚醒過來,詢問地望著他。
“我來開會,看看你?!鼻f立言的解釋讓和宛如安心了一些。無論如何,和宛如是不想莊立言專程來看自己的,她會有心理負擔的。而且,雖然他們親密過,她仍然覺得那更像某個夜晚的夢,隨著時間的推延,她好像也從其中開始脫出來,她以為自己可以控制了,她覺得沒有特別的情境,應該不會和他再有什么的。
和宛如還是沒說話,一陣風吹過,圍在肩上的絲巾飄起來。
莊立言有些尷尬,他雖然想過和宛如可能不會看見他撲上來,可她的冷淡也出乎意料。難道現(xiàn)在的女人可以完全不把他們之間的事情放在心上嗎?難道那天是自己入了別人的計劃嗎?莊立言想到此,下巴不由得抬起來。
“會呆幾天嗎?中午我請吃飯吧?!焙屯鹑缳M挺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情緒平和下來。
“這兒我不熟,你找地方吧,還是我請你。”莊立言下意識地看了下周圍,“再見面也不容易,一定給我機會表現(xiàn)啊。”
“恩?!焙屯鹑缬譀]話了。她和莊立言并肩走著,不時和認識的人打招呼。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們倆,就這樣一直持續(xù)到他們進入一家飯店。
“這家館子還不錯,和上次在你那吃的那頓口味比較像?!弊聛淼臅r候和宛如說。
莊立言點點頭,“原來你記得,我還以為你忘了呢?!?/p>
和宛如笑笑,看著說過話就一直看她的莊立言,忽然意識到莊立言說的不是飯,她的臉紅了,低下頭。
菜上得很快,莊立言也同意的確和“湘滿樓”的味道有類似的地方。正在品評菜,桌旁站了個人,和宛如看了立刻站起來。莊立言不由自主地也站起來,奇怪地看著她們。
和宛如指著來人給莊立言,“張曉為,我們醫(yī)院的大夫,我的好朋友?!庇洲D(zhuǎn)身對張曉為,“我和你說過的,莊主席?!?/p>
“啊——,你好!她的確說過,我印象很深。”又仔細端詳著莊立言,忽然笑了笑,對和宛如說,“下午有會診,別忘了,我先走了。”
“你吃了嗎?一起吃吧。”和宛如招呼她。
“我吃過了,你們吃吧?!本妥吡?。
莊立言看著她的背影,對和宛如說:“她有些奇怪,好像認識我?!?/p>
和宛如沒說話。后來也沒怎么說話。分手的時候,他們約好晚上打電話再說,他們不約而同地說擔心會有事情拌住,“那就電話再說吧。”
吃完晚飯回到房間,已經(jīng)是快9點了,莊立言想要不要給和宛如打電話呢?中午吃飯的場景一直困擾著他,他搞不清楚和宛如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猶豫了。正好有會議上剛認識的來叫他去唱歌,他也就一塊兒去了。
和宛如看著手機,她覺得莊立言會打過來的,那么多天她強迫自己不想他,可他今天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覺得那不是她印象中的男人。他們并排走的時候,她很想抱抱他,也讓他抱抱,當然她的想法不可能實現(xiàn),他們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人,他們做不出來。整頓飯,和宛如都吃得混混沌沌,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來。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給莊立言的困擾,她想他,很想。沒見到還好,見到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
和宛如不時看看手機。去喝水也看一下。上衛(wèi)生間回來也看,屏幕上一片寧靜,沒任何變化。她就那么等著。她不去摸手機,怕自己控制不住撥了號。要是他說有別的事情沒法見她。那她的人就丟大了。她丟不起那人。
一直到打子夜鐘,電話也沒響,和宛如來了氣,多喝瓶酸奶,洗洗睡了。
會議勝利閉幕了,參加會議的人有些已經(jīng)要走了,莊立言猶豫要不要多呆一天。一直沒給和宛如電話,而和宛如也沒任何消息,這讓他沮喪,也許他根本不該來開這個會。下午沒事了,他決定再去找她一趟,還是見一面吧。了斷也是個結(jié)果。
站在醫(yī)院的門外,莊立言看見和宛如出來了。他發(fā)現(xiàn)和宛如好像沒看見他,一直朝另外的方向走,馬上追上去。
和宛如嚇一跳,驚訝地看著他。
莊立言忽然抓住她的手,拉她進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廳。
他們并排坐在卡座里,莊立言擠著和宛如。
和宛如的肩膀和他靠在一起,一陣屬于男人的味道卷過來,裹住她。她又不是自己了,循著味道,她的頭和他的并在一起。莊立言的手抬起來。環(huán)繞過來,摟住了她。她的手也把莊立言的腰圍住了,她拼命地呼吸著莊立言的氣息,想像自己已經(jīng)沉入了這片海,她不想出來了。
莊立言叫過服務生結(jié)了帳,帶和宛如上了出租車奔賓館而去。
在電梯里,他們就吻在一起。雖然知道有監(jiān)控攝像,可他們?nèi)匀贿@樣做了。
房間里到處是莊立言的東西,他的箱子已經(jīng)打開,因為沒考慮好要不要今天就走,他還沒仔細收拾呢。那些在床上的東西被移走,莊立言把和宛如放在床上,他手忙腳亂地為她解衣服。和宛如一直在幫忙??刹恢涝趺椿厥拢切┛圩泳筒豢虾煤玫胤珠_。他們倆都很急。莊立言索性先脫自己的,和宛如撲上來,幫他。
“我愛你!”在莊立言進入和宛如之后,和宛如說出了這個,莊立言更緊地抱著她,讓自己和她更親密。她小巧的乳房漲起來,成了粉紅色。莊立言吞了其中的一個,開始咬她。
“不要!”和宛如左右搖著頭,還用手推他。
莊立言拿了床邊的和宛如的絲巾,三下兩下就把她的手捆住,順便系在床柱上。和宛如的身體再動的時候,兩個乳房的顫動讓他更不能自己,他從乳房開始吻她的身體,很快發(fā)現(xiàn)每當他咬她的時候,她的呻吟更有意味。于是,他的牙從她身體的每個地方走過,直到留下深淺不一的紅痕。
和宛如覺得自己已經(jīng)融化了,她的身體已經(jīng)不再是她熟悉的,所有的意識讓位于感官,她的身體急切地想高歌,每個毛孔都在喊著“我要,化成水,巖漿和一切可以燃燒的物質(zhì)。就現(xiàn)在,我要身體做我的主人?!鼻f立言的牙咬著她,一串火苗留下來,燃燒成熊熊的烈焰,她不由得喊出來:“親親我!”
莊立言吻住她,手仍然在她的身體上游走。他要非常用力才能不讓她扭動,他這樣做了。他們纏繞著,他們是一個整體。很久也不能分開。
終于安靜下來的他們靜靜地相擁著,莊立言疼惜地看著懷里的女人。她的身體已經(jīng)不像剛才那么燒了,可那些紅色的痕跡提醒他們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什么。和宛如累壞了,她的身體好像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沒有了激情,全身每個部分都痛,很痛。她就這樣蜷在莊立言的懷里睡了。
六
和雪看著身邊熟睡的莊立言,知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像上次李屏出現(xiàn)時一樣,莊立言又不碰她了??赡芮f立言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潛意識里永遠只忠于一個人。當李屏出局的時候,莊立言的決定通過那天晚上和和雪的床第之歡分外的歡暢,傳遞給她。她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和雪想這次又是誰?為什么通風報信的人沒任何消息。難道是錯覺嗎?不會,她的直覺絕對不會錯的。
她起來了,到陽臺上拿了顆煙。她抽煙這事,家里沒人知道,許久以前當她和莊立言結(jié)婚的時候,也就是她的煙癮最大的時候。可她仔細想過了,這樣的事情不讓他知道應該更好。所以,這么多年了,孩子大人沒人知道。她和雪是什么人,她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這不是欺騙,在和雪的意識里,這是最值得尊敬的控制能力。而且值得驕傲。
裊裊的煙順著窗戶飄出去。和雪把所有的痕跡消滅后,也得出了個結(jié)論。以目前的莊立言,還不能做出來離婚的事情。他的前途雖然已經(jīng)渺茫,可自毀長城的事情,他不至于做出來。
看著他平和的睡著,和雪的手攥成拳頭。她恨不能手里有把刀,刺下去。意識到這個,和雪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難道莊立言的重要性,已經(jīng)到了如此地步?不在手中就要被毀嗎?難道真的就已經(jīng)不能離開他了?和雪有些頹然,就這么坐在床邊到了天亮。
高嵩回來了。
張曉為告訴和宛如的時候。她正在虛無縹緲間和莊立言共游。和宛如是知道高嵩這兩天就會到的,不過高嵩說他要先去上海談一下工作去向。畢竟眼前的這個小城市是不足以讓他那個大才施展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和他有單線聯(lián)系啊?!焙屯鹑玳_著玩笑。
“對。我還把你的事情都和他說了呢?!睆垥詾榈哪樕峡床怀鍪裁?,她這會兒只對水感興趣,她渴了。
和宛如的心里還是一驚,如果真的她想告訴高嵩,那自己確實沒什么辦法。不由得后悔為什么要原原本本和她講那么多。媽媽她老人家是怎么告訴自己的呢:永遠不能和你的潛在競爭對手說自己的真心話。因為沒有貫徹執(zhí)行,她讓自己面臨危險。
“你怎么還在這?他在門口呢?!睆垥詾楹攘艘淮蟊?,瞪著她。
“你早說啊。”和宛如跳起來,向門外沖。
路上她在心里問了自己,既然和他那么淡了,怎么一聽他來又不禁跑起來。奇怪。
高嵩瘦了。看見和宛如跑向自己,他給了她個笑臉。這讓和宛如有些吃驚,的確有變化啊。
“回家了嗎?”和宛如問完就想給自己一下。
“我很幸運,鑰匙還在?!备哚钥粗@個女人,想抱她。
像心靈感應一樣,和宛如投到了他懷里,高嵩在她的耳邊說:“想死你了?!彼X出來和宛如的身體抖了一下,更深地埋在他懷里。
他們和所有久別的夫妻一樣,小心翼翼又充滿熱情。吃飯的時候,高嵩給和宛如講他的笑話,和宛如告訴他身邊的變化,那些他們共同認識的朋友都在做什么。
聽著衛(wèi)生間里傳來的淋浴的水聲。和宛如想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順其自然吧。
高嵩的臉湊過來,他的嘴唇慢慢貼上了和宛如的臉,向她的唇角靠近。和宛如的眼睛閉上了,身體軟下去。高嵩的臂纏繞著她。她熟悉的身體和她的并在一起,原來她記得的,而且想念。高嵩抽出來腰帶把她的兩只手臂捆上。上次莊立言拿絲巾捆上和宛如的時候,完全是誤投誤撞,其實從上學的時候起,和宛如和高嵩就無數(shù)次地這樣做了,他們曾經(jīng)覺得這樣做是罪惡。
高嵩的嘴唇從和宛如的下巴開始,慢慢地輕觸下去,和宛如承受著,不停地回吻他,終于叫出聲:“咬我!”
高嵩有些吃驚地望著她,很用力地閉了下眼睛,他想在他沒在的這段時間里,和宛如的取向有了變化,而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變化,但他不想追究。他早已想過。他可以理解的。而且,他愛和宛如。不管他和她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他們?nèi)匀粫恢痹谝黄鸬摹?/p>
可他的心里忽然還是有了恨,從最深處一絲一毫地飄出來,彌漫到頭上時已經(jīng)成長為排山倒海的巨流。他的舌頭開始給她洗澡,到乳房的時候,他不想走了。他的牙加入了。他輕輕地咬了她,聽到她的呻吟讓他的牙忽然發(fā)了力。
“啊——不。好疼!”
高嵩的牙在和宛如的身體上肆虐,仿佛就要滲出血液的痕跡大量出現(xiàn)了。他驀然地離開了她的身體,就這樣赤裸著身體跑到另外的房間,很快地回來了,手里拿了一個很像拂塵的東西。高嵩把那東西舉起來。大力地揮著到和宛如的身上,像彈簧一樣,和宛如的身體會隨著那東西的落下即時跳一下。和宛如叫出來,她太疼了,這不是他們傳統(tǒng)意義上的愛的方式。
她想躲避,可她無處可逃,一下一下的,她的身體被完全覆蓋在高嵩的舉動里。她開始還叫得出聲音,后來她沒了力氣,只看著他不停地把那東西大力掃過她的身體,她的身體開始是紅的,后來已經(jīng)是紫的了。她甚至想也許他會就這樣把她打死?
高嵩沉浸在統(tǒng)治的快感里,幾乎忘了面對的是和宛如,直到發(fā)現(xiàn)她許久也不動了。他的心里一驚,扔了武器,撲過去叫她:“如如,你怎么了?”
和宛如的最后意識里,是想笑:他造成的,居然能問出來怎么了?
和宛如歇了一周,本來她的傷是應該上醫(yī)院的,可他和她都沒提。他們的概念里,這個樣子去醫(yī)院簡直是自尋死路。高嵩沒出去,一直在家里照顧和宛如,像個熟練的外科大夫一樣,他給和宛如涂上藥膏。在床上躺了三天,和宛如才下了床,很勉強地踩在地上,像在云彩上飄。和宛如沒有問高嵩怎么那天像瘋了一樣,高嵩也居然沒解釋。他們就這樣過著每一天,想著以后。
和宛如上班的那天,張曉為滿含深意地說:“幸福吧?是不是還是和高嵩更好?”
和宛如沒說話,她立刻反應上來此時她應該做害羞狀,于是她做了,甚至還拿自己的拳頭捶了一下張曉為??粗χx開,和宛如靠在更衣柜上讓自己歇一會。她仍然很沒有力氣??伤荒茉俨簧习啵洪L親自打電話過來,暗示她注意影響。
高嵩去了上海,說是上次談的公司讓他去。
和宛如松了口氣,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想像再和高嵩發(fā)生什么,從那天之后,她甚至都不能近距離聞到他的味道,她想吐。她對自己說也許這一去就會留在那吧,那太好了。
七
和雪拿著莊立言的電話單子,上面頻繁出現(xiàn)的一個號碼引起了她的注意。有意思的是這個號碼打來的很少,而多數(shù)是短信。而且在休息日和節(jié)日決不出現(xiàn)。倒是莊立言打去的時候多。同樣的不是在節(jié)假日。雖然和當初李屏的時候情況不同,可直覺上和雪覺得危害性應該過之。
她拿了自己的手機撥過去。
果然。是個女聲。柔美而平和?!澳愫??!?/p>
“你是哪里?”和雪問她。
“什么?你找誰?”對方顯然完全不得要領。
電話里傳來叫人的聲音:“和主任,到時間了?!睂Ψ骄桶戳岁P閉。
和雪也斷了線,她知道就是這個人,牽走了她的丈夫的眼球。
她現(xiàn)在有的忙了。
和宛如幾乎立刻忘了這個奇怪的電話。她要參加會診的病人是個重要人物,院長書記都出面了,她要集中精神。而且她還要忘記高嵩的電話,他說他很快會回來,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商量。上次的事情過去了,她再回想起來的時候,總好像恍如夢中??擅看蜗肫饋恚紩ε?,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那種害怕沒有減退反而愈加強烈。她一直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性愛和別人不同,但從來沒有發(fā)展到那個樣子,充滿著,仇恨的意味。不,上次他們沒有做愛,那更像高嵩在發(fā)泄某種情緒。后來的一周,他曾經(jīng)在和宛如熟睡的時候撫摩她,親吻她的手和肩,和宛如在高嵩剛剛開始的時候就醒了,可她強迫自己不動。高嵩的味道一陣陣地撞過來。幾乎讓她惡心得要吐了??伤貕合氯?。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他馬上就結(jié)束了,只要我不動,下一分鐘就完了。這樣反復地安慰自己好多遍,高嵩終于離開了她,翻身睡過去。和宛如的眼睛睜開了,直到朦朧的曙光出現(xiàn),才又睡了。
莊立言又跑來了。當然永遠有會讓他開。
和他的夢中的女人對坐,莊立言非常開心。他發(fā)現(xiàn)和宛如的神情中總好像有淡淡的憂郁,他于是不斷地問是不是工作不順利。和宛如微笑著,搖頭,吃東西。她說要喝點酒,莊立言很吃驚。他的印象中這個可人永遠謹慎,自律,不像要放縱自己的樣子??伤€是給她點了,看著她端著杯子,一飲而進。
“你不要這樣打擊我。”莊立言的表情好像很受傷。
“我打擊你了嗎?”和宛如不明所以。
莊立言壓低了聲音:“我不至于要你在喝醉之后才能面對吧?!?/p>
和宛如的臉微紅了紅。
莊立言入迷地看著她,“我有好多年沒看見女人臉紅了。現(xiàn)在的女人比男人都強大,羞澀之類的表情是太難見到了?!?/p>
和宛如喝了口湯,“那是你們造成的,你們讓世界成了這個樣子,你們告訴我們無性別差異,現(xiàn)在還要我們不斷地展示我們的性別特征,和強盜沒什么區(qū)別嘛?!焙屯鹑绲穆曇敉祥L了,聽上去像在撒嬌,“所以你們是自作自受,你們活該!”
莊立言笑出來,“可怕,這靈牙利齒的。偶爾露崢嶸啊?!?/p>
“你以為隨便什么人都能看到啊?!?/p>
莊立言立刻點頭,“我的榮幸。”
和雪站在窗外,看著莊立言和個女人對坐甚歡。莊立言的表情稍微有些緊張,這正是他重視某個人的時候的必然表現(xiàn)。和雪的胃又開始不停地有酸水涌上來,她再咽回去。
她很想立刻就進去,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看他們怎么說,看莊立言如何解釋。可她立刻想到這樣一來她就沒有任何把柄了,這樣在公眾場合出現(xiàn),說明不了什么的,只有私密空間里。才有說服力??伤幌肟吹剿麄兊乃矫?,以及有說服力的證據(jù)。只有打算離婚才需要那個呢。她已經(jīng)把最好的年華給了里面的那個男人,她不打算把已經(jīng)成熟的果實拱手交出。
她又一次撥了上次的號碼,看著那個女人接了,當然和雪沒出任何聲音就掛了,但她讓那女人的手機有足夠的時間顯示來電號碼。她看著她一臉的迷惑,和對面的莊立言說著什么,而莊立言接過來手機,看上而的記錄。和雪如期地看見莊立言的表情忽然一變,知道他已經(jīng)看見了自己的號碼。莊立言迅速地看了一下周圍,沒發(fā)現(xiàn)什么。接下去就是食不知味了。莊立言和那女人很快地離開了,和雪尾隨著他們,看他們在醫(yī)院的門口分手。
和雪坐上了回程的車,等著莊立言的電話,從她看見他們分手就等。可一直也沒有。直到她回到家也沒等到。本來以為莊立言會很快地出現(xiàn),也沒有。她的氣憤不能自抑。她在心里和自己說:行啊,莊立言,看不出來你挺沉得住氣。這叫什么,捕快等賊來自首,落了空嗎?她的氣憤頂著自己的腦門,就快爆炸了。又過了兩天,莊立言才施施然回來。
和雪看著他進門,和菁菁親熱。親切地問她前兩天的學農(nóng)勞動累不累,菁菁于是大談她們同學的樂事,頗有想一傾而盡的意思。然后又若無其事地問和雪新家里放空氣的事情。
和雪看著他裝,鼻子和眼睛嘴巴差點擰到了一處,很想抄起個什么手邊的東西甩過去,此時最能讓她平復心情的可能就是莊立言的鼻青臉腫甚或鮮血淋漓。偏偏莊立言衣著光鮮,氣定神閑,仿佛根本沒做過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情似的。和雪的上下牙咬在了一處,自己聽到了咯咯響的聲音。她后悔自己回來得太快了,也許把他頂在床上才更有力量。什么時候莊立言的心眼可以和自己對上了呢?
終于,和雪抓了包,破門而出,她的胸腔里被擠壓得沒了空氣,她急需新鮮的讓自己痛快地呼吸,除了離開沒第二條路。
莊立言和菁菁隨意地搭著腔,看著和雪沖出去,心里更慌了。從看見和宛如的電話上那個號碼起,莊立言就沒有一分鐘是安寧的。他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不禁奇怪和雪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呢?他和和宛如的交往應該沒什么漏洞啊。從那天和和宛如在醫(yī)院門口分手,他就一直猶豫要不要給和雪打電話,好幾次甚至已經(jīng)要按接通了,又放棄。這兩天他沒再和和宛如見面,他亂的不行,不可能做其他的事情。而且,他擔心和雪就在周圍,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那局面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笑出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囚徒困境。無論怎么解釋,怎么拒絕,他也沒辦法讓局面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和雪和他生活了快二十年,她的這些舉動,稍微和平時相異,越發(fā)說明不能輕舉妄動,不然可能沒那么嚴重的局面,自己坦白了反而更糟糕。他總記得和地區(qū)公安局長一起吃飯時聽來的忠告:任何事情在任何情況下,只要當事人不開口,就永遠不能把事情的本來面貌完全呈現(xiàn)。所謂的調(diào)查,也不可能完全徹底地搞清楚,多半還是推理出了結(jié)果。
他強迫自己捱著,讓時間以秒為單位緩慢地過著,直到回家的時候到了,他用賓館的電話給和宛如打了個告別電話,心里琢磨這是不是他和她之間最后的接觸呢?即使是聲音上的,也許以后都沒有機會了吧。
八
高嵩回來了。
和宛如聽到了她一直盼望的好消息。高嵩已經(jīng)和那家公司簽了約,馬上就要去上海了。她長舒了口氣。
“我和公司的老板說起來,想把太太帶過去,他說認識當?shù)匾患裔t(yī)院的院長。去拜訪過了,原來你的名氣還不小呢,那個院長知道你,他說可以給你個內(nèi)科主任?!备哚杂行┞唤?jīng)心的話,讓和宛如大吃一驚。
“我以為——,你不是自己去嗎?”她手里的高嵩的西裝差點掉地上。
高嵩朝她走過來,“我考慮過了,還是一起去吧。咱們有太久沒在一起了。也應該多處一下,再說,也應該要個孩子了?!?/p>
和宛如沒說話,把西裝掛進柜子里。
兩天后,和宛如約高嵩在以前常去的一家西餐廳吃飯。
高嵩聽到了和宛如的態(tài)度,“我向院長提到了要和你去上海的事情,他說不會放我去的?!?/p>
高嵩的眼睛直視著她,果然看見了她的眼睛躲著。
“你又在說謊,每次你說謊,都會露餡,怎么還說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氣頂上了高嵩的頭項,他覺得自己要竄起來。
和宛如有些驚慌,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想說什么就說吧?!备哚宰屇枪蓺馔嚼镒撸扇匀话l(fā)現(xiàn)沒什么作用,反而隨著面積增大,厚度也增加了。
和宛如手里的叉子在盤子上劃著,“我不想走,離開這里去上海,我沒信心做好。”
“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高嵩在心里說,已經(jīng)給你機會了。他的眼睛更注意觀察著她。
和宛如顯然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搖了頭。
“既然沒有,那就一起走。”高嵩把面前盤子里的蝦切碎,吃掉了。
張曉為聽和宛如說的高嵩的提議,覺得倒也可以。
“要不你就和他去吧,兩口子還是在一起比較好。再說,你如果打算要孩子,也不能太晚?!?/p>
和宛如抿了下嘴唇,看周圍還是有些同事,實在不能說太過分的話,就建議她們?nèi)メt(yī)院后門外的小花園坐一會。
“我上大學的時候懷過孕的。還不是一次。”和宛如不出意外地看到張曉為的眼睛比剛才大了一圈,“因為正好是放假時發(fā)現(xiàn)的,就做了??珊髞恚瞄L一段時間都緩不過來,到底不是名正言順的可以做月子。所以。今天如果真讓我要孩子,我還很懷疑有沒有那個能力呢。”
“也是高嵩的?”
“除了這次和莊,我從沒有過別人。這個絕對可以發(fā)誓的,精神上的不能算,對不對?”
張曉為點了下頭?!案哚灾绬?”
“那兩次懷孕?他當然知道?!?/p>
“我說的不是這個?!?/p>
“——應該知道吧?!焙屯鹑绲臉幼雍孟褚膊淮_定。
“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怎么挺明白的事情,到你那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盆糨糊!”
和宛如沒回答。她其實也不知道。高嵩到底知道不知道。
和宛如終于還是同意和高嵩去上海了。
他們忙著打包,處理財物,能帶的都帶走,不能帶的就留下了。房子也是問題,最后留給張曉為照看。前后有差不多一個月了,和宛如都在混亂和匆忙中度過。都打理好的這天,高嵩提議他們在醫(yī)院門口的那家店請和宛如的同事們吃一頓,“讓你留下美好的印象?!?/p>
平生第一次,和宛如和同事們開起了玩笑。還說起了當初到院里的時候,那些老同事給她的幫助。聽著她不厭其煩地說那些早就被本人忘掉的事情,那些當事人都想掉眼淚。再也不會有她這個人和大家爭榮譽,利益,她的正高職稱也會讓出來,給下一個幸運兒。到結(jié)束的時候,每個人都非常真誠的祝愿他們兩個人在上海生活順利,心想事成。
“當然,對一對就要做父母的人來說,就更有盼頭了?!眿D產(chǎn)科主任的話讓大家吃了一驚,可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話。于是更是把氛圍推到了高潮。
和宛如的臉色在燈光的映襯下更透明了,她不再說話。甚至不看高嵩。
高嵩則一直握著她的手。直到和所有人都告別之后,也沒放開。
這天午夜一點半,和宛如家所在的派出所來了個男子。人看來有些恍惚。說是他殺了他妻子。
第二天早上,張曉為帶著早點匆匆趕到醫(yī)院,就聽說和主任的丈夫昨天半夜自首了。他殺了和主任。
差不多在同一天,莊立言慶賀喬遷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