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鋼

【原文】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

此段是全文的開篇，主要講述了太極拳術(shù)的根源理論。說明了太極拳是運用古代儒家、道家哲理，“易”文化和“道”文化之精髓，即陰陽學(xué)說與五行八卦演變之法，結(jié)合人體內(nèi)外運動規(guī)律而形成的剛?cè)嵯酀?、動靜相兼、強身健體、自衛(wèi)防身的武術(shù)拳種。憑借太極哲理為拳術(shù)之基礎(chǔ)原理和理論指導(dǎo)，從而表明了太極拳術(shù)的以武載道，其大無外，其小無內(nèi)！

我們要想徹底掌握太極拳，必須深切理解太極的本義才行。周敦頤著《太極圖說》是以太極解釋宇宙形成的過程，即“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fù)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行順布，四時行焉。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周敦頤的“太極”，一方面回復(fù)到將太極說成是氣；另一方面又提出“太極”本于“無極”，“太極”的“有”產(chǎn)生于“無極”的“無”。周敦頤的宇宙生成論就是一個從無極至太極，至陰陽、天地，至五行、四時至萬物的發(fā)生形成過程。程頤和程顥則將太極等同于無極，“太極者道也。兩儀者陰陽也。陰陽一道也。太極，無極也”、“散之在理，則有萬殊；統(tǒng)之在道，則無二致”。認(rèn)為無極、太極、道和理是無二致的。朱熹也將太極說成是理，稱“太極只是一個理字”、“太極非是別為一物，即陰陽而在陰陽，即五行而在五行，即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個理而已”。同時，朱熹又稱“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后有性”。朱熹的“太極”、“理”和“道”，內(nèi)涵雖然各有側(cè)重，但實際上也是相同的概念。

從上段的敘述，我們可以理解太極拳以“太極”為名的原因，就是借“太極”以論其理。先明其理，而后其拳自通，以太極的生化之理映射于拳術(shù)運動時成陰陽平衡，動靜循環(huán)，相連不斷，也就是“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就這四句話，讓歷代的太極拳家們花費了不少的紙墨。其實這對于太極拳術(shù)的本身，并無多大的實際意義，只是為后面的論述立個依據(jù)而已，有了這四句話，才能解釋出“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的意思。

太極一動則分陰陽（即兩儀），陰陽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卦卦變化無窮，陰陽動蕩錯綜，反映到拳術(shù)上的“動之則分”即是陰陽變五行而八卦，由動靜而生前、后、左、右、中五行的八卦運化而成十三勢，這就是“動之則分”的結(jié)果。動極而靜時，就是回歸一太極，形成“靜之而合”。同時，“動之則分，靜之則合”還含有另一層意思，即太極拳術(shù)的修煉，動則成拳成藝，靜則為煉氣修道，修道以養(yǎng)心定性、聚氣斂神為主。這就是指明練太極拳時要動中求靜，靜中求動，動靜相合。這也闡明太極拳不但是一門拳術(shù)，而且也是以武入道的方法。

從而，我們則明白了太極拳的關(guān)鍵是掌握動與靜。動靜不但是練習(xí)拳架中的要求，而且貫串到太極拳的推手和實戰(zhàn)技擊的整個過程中。動與靜是物質(zhì)運動的不同形式，兩者是相互依存、相互蘊涵、相互轉(zhuǎn)化的。也就是無極而太極、陰與陽的相互平衡。太極拳作為一項武術(shù)運動，在運動過程中，離不開剛?cè)帷⑻搶?、開合、進退、曲直、起落、急緩、化打、粘走、蓄發(fā)等等，而這些矛盾運動均蘊涵有動靜變化哲理。然而，在太極拳運動過程中，身體無論處于何種狀態(tài)，都沒有絕對的靜，運動是永恒的，而靜止則是運動的一種狀態(tài)。也就是說太極拳是“靜極含動，動不舍靜”的身心動態(tài)平衡。說明動與靜是不可分割的，亦即在絕對的運動中包含著相對的靜止，在相對的靜止中又蘊伏著絕對的運動，并以此形成動靜的相對平衡，從而促進了事物的運動、發(fā)展和變化。練太極拳預(yù)備式要求“心靜”、“體松”、“立身中正”，是“靜態(tài)”的簡約說法。行拳走架做各種姿勢動作過程中，樣子像動態(tài)，實質(zhì)是靜態(tài)、動態(tài)相合互有、平衡統(tǒng)一的。這就是動靜平衡過程，靜中觸動、動猶靜的過程。掌握了動靜要旨，行拳不論多長時間，結(jié)束時依然是神態(tài)自然，心靜體松，心率、呼吸正常，這是動靜平衡的明顯實證，也是太極拳要求的動靜之理。

【原文】無過不及，隨屈就伸。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動急則急應(yīng)，動緩則緩隨。雖變化萬端，而理為一貫。

從上一段的理論延伸，漸至太極拳的技擊功效特點，從動靜上闡述其技法的戰(zhàn)略原則。這一段的幾句話，其實就是太極拳技擊的總綱，也算是這篇《太極拳論》的重點，其中心思想就是闡述太極拳是什么樣的拳和技擊特色的。只有掌握了該拳技擊方法的總則后，才有可能練習(xí)和運用該拳。取名太極拳，而沒有“太極”之理，則不可能算是真正的太極拳，只能是有其名而無其實的偽拳。

太極拳術(shù)的行拳走架受“太極”之理的指導(dǎo)，始終要保持“中和”之態(tài)，以腰為軸的螺旋運動，一動無有不動，四肢協(xié)調(diào)完整。不失之過余的快、剛、暴，也不會有過余的柔、緩、慢，而是連綿貫串，周身輕靈，伸屈自然而無阻無礙。用于技擊較敵時，不是用過剛、過猛的方法去對敵，也不是以逃避的方法來躲敵，而是以靜待動，不論是防守的化解敵力或攻擊對方，其力的運用和擊打部位都是恰到好處，這就是“無過不及，隨屈就伸”的真義。

在“無過不及，隨屈就伸”的指導(dǎo)下，于對敵之際，敵方用剛猛之勢進攻我，我不能硬架硬頂，而是以伸屈自然、曲蓄靈活的身法避過其力，并用手順其力之方向而順勢化之，使其無勁可使或其力過猛而受我之順牽化勁撲跌。這就是太極拳避實擊虛的總則。敵剛勁而我柔勁化之，一化之下，我則成順勁，而敵則成逆勢的背勁，即我方由劣勢而優(yōu)勢，敵從優(yōu)勢轉(zhuǎn)成了劣勢。

然而，這種方法沒有固定的形式，是一種靈活的理論指導(dǎo)，掌握了這一理論原理后，就可于實戰(zhàn)中順其自然了。不管敵進攻的動作有多快多猛，我能用這種方法應(yīng)付；即使敵方的動作技法是沉蓄暗逼，我也可以用相應(yīng)之法應(yīng)付。審機度時，化打結(jié)合，或先化后打，或邊化邊打，任憑敵方使出千招萬法，而我始終如一，以靜制動，以不變應(yīng)之于萬變。這就是說技術(shù)方法縱是千變?nèi)f化，而道理始終是一回事，那就是化和打，即經(jīng)文中的“走”和“粘”。

【原文】由著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貫通焉！

這樣優(yōu)秀的技擊，不是憑空得來，是通過一定的方式方法訓(xùn)練，由初級漸次而入階的?！坝芍臁?，就是從招式入手，古老的太極拳招式并非指現(xiàn)今的拳式套路，而是指掤、捋、擠、按、采、挒、肘、靠八法，結(jié)合進、退、顧、盼、定而成的十三勢。掌握其方法的運用以及姿勢的準(zhǔn)確，達(dá)到純熟于心，并能靈活運用時，還需要兩人的相互推手操習(xí)，這也是太極拳的獨特之處。從兩人的推手鍛煉，將八法運用嫻熟，松柔沉穩(wěn)，能做到上下相隨、輕靈和緩、虛實分明時，這就表示“著熟”了。進一步的推手鍛煉還要去體感每一法的用勁，以聽勁漸悟懂勁。所謂聽，并非用耳朵去聽，而是靠大腦中樞神經(jīng)的靈感指揮，靠自己平時兩人推手的皮膚觸覺感應(yīng)，來體察和掌握對方來勁的意圖。兩人在推手過程中，雙方都在運用這種觸覺去聽勁，聽勁是推手的基本功，也是練好推手、達(dá)到懂勁的關(guān)鍵，知道如何去聽對方的勁，然后才能逐漸懂對方的勁，進而根據(jù)對方來勁的剛?cè)?、勁力的大小、速度的快慢、時間的早遲、部位的高低等情況，采取相應(yīng)的措施，順勢借力，或化或發(fā)，使對方偏移重心，身體失去平衡，受制于我。

在懂勁的基礎(chǔ)上，方能漸入化勁和發(fā)勁的境界。所謂化勁，乃寓消解對方來力而不著痕跡之意?；瘎疟仨毷窃谡凑尘d隨。不丟不頂?shù)脑瓌t下進行的，因此，就不能硬撥、橫格、硬扯，而要順著對方來力的方向，使對方在不知不覺之中中心偏移、來勁蕩空?；瘎欧椒?，是兩臂絕不自動，而一定是以腰為軸、以腰脊之力而領(lǐng)動的。心為主帥，心意略一動，腰脊微一領(lǐng)，外面好像沒有看見如何動，而對方來力已落空了。推手化勁到了高級階段，完全是以虛靈輕妙為主，出手輕輕接觸對方，粘其皮毛，以神走，以氣化，以腰領(lǐng)，跟隨走化，使對方摸不著實地，找不著重心，東倒西歪，任我控制于股掌之間。所謂發(fā)勁，乃是在一瞬間積聚全身力量于一點，并作用于對方身體的一種柔彈爆發(fā)力，而絕不是一種硬性的推撞力，是在順勢借力的原則下發(fā)揮威力，用時松沉軟彈，傷人內(nèi)臟而不留痕跡，打人于不知不覺之中。

要達(dá)到這種化發(fā)一體的神明境界，必須要通過累年累月反復(fù)的實踐訓(xùn)練，刻苦研究，將此法豁然貫通，進至爐火純青、神而化之的境界。

【原文】虛領(lǐng)頂勁，氣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隱忽現(xiàn)。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

練好太極拳術(shù)，不但需要長時間的苦練實作，而且還需要方式方法要領(lǐng)的正確，不然也只是徒勞無功，空費時光。練習(xí)太極拳，講究“虛領(lǐng)頂勁，氣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隱忽現(xiàn)”，這不但是神意內(nèi)在的要求，同時也是對拳架身姿的要求和技法指導(dǎo)的前提。

所謂虛領(lǐng)頂勁，即是頭容正直，頭頂?shù)陌贂ㄒ蛏陷p輕頂起，好像一根繩索將頭頂提懸似的，又好像頭上頂起一碗水，不使它灑下來，此全是神意領(lǐng)著，下頜微收，頸部放松，舌舔上腭，時時保持靈醒輕妙的感覺，有頭頂青天、腳踏黃泉的氣概。但此全是意，不可用力向上頂勁，用力向上頂勁必然拘滯僵硬，失掉靈感。練拳時，只要時時保持虛領(lǐng)頂勁的感覺，自然精神能提得起，氣血自然順暢流通。實質(zhì)就是要求心靜空虛，重在“靜”上。氣沉丹田，絕不是故意去憋氣以鼓蕩腹部來追求氣沉丹田的效果，而是練拳時全身松開后的自然結(jié)果，只要全身松開，安舒松靜，先松其心，后松其身，心身俱松，氣則自然下沉貫注丹田，此時氣不上浮，身步自然穩(wěn)健。

在心思空明、氣不浮躁時，身體姿勢方能不偏不倚，立身中正。要求身軀不可前傾后仰，要保持尾閭和脊椎成一直線，始終處于中正狀態(tài)。尾閭中正能穩(wěn)定下盤重心，若重心不穩(wěn)，運用中則易為人借力失勢。要做到立身中正，在內(nèi)則必須精神內(nèi)固，神不外馳，穩(wěn)靜心性，在外則必須頂頭拔背，松腰塌胯。如此則自然能保持立身中正、不偏不倚的姿態(tài)，只能這樣，才能做到動作能虛能實，變換靈活，虛實莫測，讓敵找不著實處。

有了心靜氣沉、立身中正、虛實變化靈活的基礎(chǔ)，在用于推手較技時，便能做到敵攻我左，我則左為空虛，攻我右，我則右為空虛，我之力忽隱忽現(xiàn)，令對方有不可測度、處處不著力的感覺。對方用力，我隨其意而化之，不可稍有抵抗之意。敵欲提我使上，我隨而升高；欲抑我使下，我即隨之而降；敵進我即收，使之有鞭長莫及之感，退時我即跟逼而上，使之覺得難以逃脫。與對方不丟不頂，粘連綿隨，致使敵心慌失措，感到身如陰魂附體，難離難脫，任我編排使喚。

要達(dá)到如此地步，是在于長期訓(xùn)練推手所漸悟懂勁，懂勁之后，愈練愈精，進而達(dá)到神而明之的境界，隨便一動，無不恰到好處，其皮膚及神意的靈敏程度，達(dá)到了一片羽毛的重量都能體知，一只蒼蠅飛落沾體都能察覺。（羽毛形容重量輕，蠅蟲形容速度快。）有了這種聽勁的功夫，才能知己知彼，運化隨心所欲；使對方捕風(fēng)捉影，東倒西歪，無用武之地的地步，我攻之則冷快絕倫，令其無從抵抗。

有了如此功夫，自然是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向無敵！

【原文】斯技旁門甚多，雖勢有區(qū)別，概不外乎壯欺弱，慢讓快耳！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guān)學(xué)力而有為也！察“四兩撥千斤”之句，顯非力勝；觀耄耋能御眾之形，快何能為！？

有關(guān)武術(shù)技擊的門派拳種非常之多，雖然它們的拳腿招式各不相同，千姿百態(tài)，但總起來說，都是以強大勝、弱小敗，動作快的制動作慢的，身高力大、動作快速者占便宜，身材瘦小、力氣弱的總是遭到失敗。這種以蠻力為勝，動作快打動作慢的，都是一種本能性的自然現(xiàn)象，強總是強，弱總是弱，這不是上乘的武技，也不懂得怎樣運用力學(xué)的巧妙！

太極拳則是以巧制勝，以柔克剛，運用武術(shù)力學(xué)原理來打敗對方的一門武技。就拿“四兩撥千斤”來說，對方力大勁猛，而我方不與之相頂斗力，卻以柔化之，待其力呈直撲之象，收勢不及時，我順而帶之，下絆上牽，借其自身之猛力跌之。這種方法很明顯地告訴人們，太極拳不是靠力氣大去擊敗對方的，是靠技巧。同時，太極拳也不是像其他拳技那樣以閃電般的拳腳去取勝，而是以靜制動，靜觀其變而乘隙擊之。以快速和力猛取勝，年輕時尚可，人老了之后就不能發(fā)揮其特長了！練習(xí)太極拳術(shù)達(dá)神明境界者，掌握了以柔克剛的太極原理時，就是到了八十歲時，照樣能對付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其原因絕不是仗著力大和動作快，而是借其勢而乘其虛克之。當(dāng)然，能達(dá)到如此水平，是有一定的前提的。

【原文】立如平準(zhǔn)，活似車輪。偏沉則隨，雙重則滯。每見數(shù)年純功，不能運化者，率皆自為人制，雙重之病未悟耳！

未從出勢先將身勢立穩(wěn)，重心放正，身心松開，不能有絲毫拘滯之力，雜念屏除，使體態(tài)歸于自然而后出動。動時以心氣行運，以腰脊領(lǐng)率，身如車輪運轉(zhuǎn)，無凹凸處，無缺陷處，無斷續(xù)處，觸之即轉(zhuǎn)，處處圓活。如果車輪出現(xiàn)了凹凸缺陷，著地有兩個點，便無法轉(zhuǎn)動了，能圓則活，非圓不靈。虛實轉(zhuǎn)化自如，以輕制重，以柔克剛，以順避害，避實擊虛，彼重我虛。如果不懂虛實轉(zhuǎn)化，做不到“不偏不倚，忽隱忽現(xiàn)；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的“立如平準(zhǔn)，活似車輪。偏沉則隨”要領(lǐng)，而是用力抵抗，與人相頂，彼實我也實，以實御實，勁路自然僵滯停頓，變換不靈，難以引進落空，如果自己的膂力又不及人，肯定要受制于人。

如果不明白太極之理，即使是苦練多年，也不能做到以柔克剛，以弱制強。自身不夠靈活，身體僵硬，就如車輪有了凹凸缺陷，難以運轉(zhuǎn)，勢必頂撞，形成有力打無力的境況，而被人所制，不能立時運化，其原因就是沒有悟透太極拳技的剛?cè)嵯酀胬硭斐傻摹Ｌ珮O拳技擊是忽剛忽柔、虛實變化，剛?cè)彷p重互化的，不知此理，又怎能不被人所制呢？

【原文】欲避此病，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陰不離陽，陽不離陰；陰陽相濟，方為懂勁。懂勁后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

要想避免在與人交手時的既不肯用人剛我柔的走勁去引使對方落空，又不會趁勢用粘勁去取得我順人背的優(yōu)勢，只知道人用力我也用力的弊病時，首先就要掌握剛?cè)崽搶嵵ǎ瑒側(cè)崤c虛實；其次就是化與擊，化者化解來力，擊者順逼制敵，即“走”與“粘”二法，化解是逼敵的準(zhǔn)備，擊打是化解的繼續(xù)。攻里有守，守中寓攻，彼實我虛，彼虛我實，陰陽互根，剛?cè)嵯酀?，此消彼長，交替為用。虛實無定形，隨彼之動，虛實應(yīng)付，毫厘不爽，走化粘逼，避實擊虛。只有這樣，才能稱得上是掌握了太極拳技的真正原理和技術(shù)。

掌握了這一原理和方法后，才算是入門；入門后不可稍有懈怠，必須勤加練習(xí)，時時揣摩，練拳和推手時，松柔沉穩(wěn)，一松百松，一動百隨。兩臂要練得如繩吊著重物一樣松墜，有沉甸甸的氣貫十指的鼓脹感，并須經(jīng)常培養(yǎng)其頭腦和兩臂的虛實輕妙的感應(yīng)，真正達(dá)到“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的這種明察秋毫的靈敏度，運用于推手，就能細(xì)細(xì)地、準(zhǔn)確無誤地體察出對方來勁及其細(xì)小的變化情況。我則不先不后、不早不遲、恰到好處地運用粘連綿隨、不丟不頂?shù)耐剖旨记?，就能做出隨屈就伸、逆來順受、柔若百折似無骨、化勁無形的絕好身勢和無往不利、變化莫測而又冷快絕倫、撒去全身都是手的發(fā)勁動作，漸至以靜制動、以逸待勞而順勢借力、引進落空、四兩撥千斤的技法達(dá)到隨心所欲的境界。

【原文】本是“舍己從人”，多誤“舍近求遠(yuǎn)”。所謂“差之毫厘，謬之千里”，學(xué)者不可不詳辨焉！是為論。

太極拳術(shù)的技擊總則綱要是“舍己從人”，而不要誤會是“舍近求遠(yuǎn)”。“舍己”是為了求變，“舍己從人”的核心部分是變被動為主動，用最優(yōu)秀的方法來保護自己。比較常見的拳術(shù)技法是你打我而來，應(yīng)付的辦法是擋你、躲你，然后再反擊。太極拳技法則不同，你打我，我引著你的手，順著你的來力，加上弧線和螺旋運動，使你的力量聽我的指揮。太極拳要求我們在對抗中無論條件多么苛刻，都要順從對方，要能在各種條件下“舍己從人”，并且運用沾粘連隨來解決問題，同時，舍己從人要明確達(dá)到“己順人背”、“引進落空”的目的；“舍己”不是“丟己”，“從人”是不與之相頂，只有舍己從人才能不丟不頂，沾粘連隨。

“舍己從人”必須有很好的聽、懂、化、發(fā)之勁才能完成。雙方搭手，首先要找準(zhǔn)對方勁力的方向，要盡量順隨對方的勁力并設(shè)法改變它的方向，順從對方的力僅是表象，順的過程是將自己的力與對方的力合二為一，然后用弧線和螺旋運動來改變這個力的方向。要求我們遵循這一原則，去化解對方一二乃至三個勁力。試想如果有了這種順從加改造的辦法，那么不論他是多么大的來力，都必然落空失勢，從而受制于我。

舍己從人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引進落空，控制對方，造成己順人背，進而有效地打擊對方，其作用是要達(dá)到蓄發(fā)相變，其至高境是化打合一。如果通過力點的變化，控制了對方來力的方向，那么力的大小對我就不是問題了。只要與對方肢體接觸，就可以順勢而迎，因其動而屈伸旋轉(zhuǎn)，調(diào)整自身的平衡，并探測對方的勁力情況，審機應(yīng)變，因勢利導(dǎo)。我在粘走的過程中，由于不丟不頂，遇勁即化（對方勁力達(dá)不到目標(biāo)時，即會造成背勢和失去重心平衡），變化為打，化打合一。只有在聽勁而懂勁的情況下，才能舍己從人，達(dá)到粘即是走、走即是粘的技法要求，由懂勁而神明，若有毫厘之差，都無法完成太極拳術(shù)的舍己從人、四兩撥千斤的技擊技巧。深怕學(xué)習(xí)者不明拳理，誤入歧途，毀我太極之譽才作下此文，從而告誡學(xué)習(xí)者，只有通過明理后加以刻苦訓(xùn)練，勤于總結(jié)，勇于探討，不斷地深入研究，實踐加實踐，理論和實踐相結(jié)合，方可登上太極拳術(shù)之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