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濤　陳仁濤

[摘 要]契約理念不但蘊藏著自由合意、權責對等、互助公益等方面的豐富內涵，而且對社會關系的調節(jié)具有法律和道德所不具備的特點和功能。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條件下，合理引進和倡導契約理念，無疑將對處于改革開放關鍵時期的當代中國起到獨特的秩序引導作用。

[關鍵詞]契約理念 調節(jié)功能 秩序引導

基金項目：本文為浙江省教育廳項目“和諧視域下的契約秩序探析”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070292

作者簡介：張濤（1971-），安徽潁上人，浙江工業(yè)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講師，博士，從事政治哲學、法哲學研究；陳仁濤（1968-），河南信陽人，浙江工業(yè)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從事中共黨的學說與黨的建設研究。

當代中國正處在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相互之間的關系隨著改革的深入日益展開，各種社會矛盾都不同程度地顯現了出來，如果不能及時解決這些矛盾，將會危及正常的社會秩序，阻礙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進程。在解決這些矛盾的諸多方式中，源于西方的契約理論，由于其具有獨特的社會調節(jié)功能，無疑將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特定的歷史時期發(fā)揮重要的社會整合作用。

一、契約理念的內涵

契約這一思想最早起源于古希臘哲學和羅馬法，是商品經濟的產物，屬于經濟關系的范疇。到了16~18世紀，古典自然法學派的思想家又將契約觀念由經濟觀念闡發(fā)為一種社會的和政治的觀念，并成為近代資產階級革命的重要思想武器。可以說，隨著商品經濟的發(fā)展，契約的思想和邏輯遠遠超出經濟關系的范疇而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促成了整個社會生活的契約化。契約思想為什么能夠始終伴隨著社會歷史進化的行程，綿延不絕，經久不衰呢？筆者以為，這主要是由于契約關系所蘊涵的自由、平等、權利等一系列規(guī)則，最大限度地反映了人們的自由意志和利益需要，符合人們的理念追求，因而這些原則必然內化為人們的契約理念，成為人們的一種行為模式和價值取向，指導著人們從事各種經濟、政治活動和其他社會活動，并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而不斷豐富其內涵。

具體說來，契約理念的內涵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自由合意。契約關系的雙方或多方當事人都是相對獨立的個體，他們之間的地位是平等的，誰都沒有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于對方的權力，每個參加締約的當事人都有充分表達自己意志的自由。而且，契約是以合意為基礎的，是當事人雙方或多方自由意志表示的一致，當事人的真實意愿是契約成立和發(fā)生效力的首要條件。盛行于18~19世紀的古典契約哲學曾指出：契約首先是建立在相互意見一致的基礎上；其次是契約產生不受諸如政府或立法干涉等外來約束所妨礙。[1]（P343）

第二，權責對等。契約實際上就是權利的互相讓渡，參與締約的任何一方當事人，在享有權利的同時也承擔相應的責任，不存在只享有權利的契約，也不存在只承擔責任的契約。盧梭認為：“當每個人與其它人同意建立一個由一個政府統轄的國家的時候，他使自己的這個社會每一成員有服從大多數的決定和取決于大多數的義務；否則他和其它人結合成一個社會而訂立的那個原始契約便毫無意義?！盵2]（P60）也就是說，權利讓渡在道德上將會產生一個結果，這個結果就是契約關系各方相互之間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自己的權利讓渡不能換來別人對自己的責任，那么就沒有人愿意將自己的權利讓渡給別人。

第三，互助公益。契約是人們在社會生活中的一種交易行為，交易就離不開締約各方的合作，離開合作，就不可能有契約的成立。因為在現實社會生活中，每個人都需要同別人合作，沒有哪一個人能夠不和別人合作而單獨生活，一個人的愿望要想得實現，必須將自己的需求融入別人的需求，融入社會的需求才有可能實現。同時，在契約的運行過程中，任何一方當事人不能及時履約，不僅給當事人造成損失，而且會使整個社會的契約運行紊亂，危及到整個社會的利益。這樣就要求契約雙方或多方當事人都應全面地履行自己承擔的義務，并且一方履約受挫時，他方應積極協作，以盡量減少因履約受挫造成的損失。因此，在契約關系中天然地蘊含著互助公益的理念。

二、契約理念的特殊調節(jié)功能

在人類社會的發(fā)展過程中，一直存著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之間的矛盾，使整個社會不時呈現出一定程度的混亂和無序狀態(tài)。為了維護社會的正常的生產和生活秩序，人們一直在尋找著調節(jié)矛盾的手段和方式。人們一般認為人類調節(jié)社會矛盾的主要手段和方式只有兩種，即法律調節(jié)和道德調節(jié)。但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有一種超越法律和道德之外的調節(jié)契約調節(jié)。法律調節(jié)、道德調節(jié)和契約調節(jié)三者之間既相區(qū)別，又相聯系，它們相互影響、相互滲透、互為補充，共同維護著社會秩序的正常運行。

法律調節(jié)具有強制性的特點，它主要憑借國家強制力來約束人們的行為，把人們的活動置于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之內，不顧人們的自由意志，把人們置于完全被動和純消極的地位。而人的“自由意志是自然涌現不受任何東西制約的”，[3]（P327）法律調節(jié)雖然有其存的合理性，但在本質上是有違于人類本性的。如果一個社會單純依靠法律調節(jié)，人們的自由意志就會受到一定的限制，人們的人格獨立就會受到一定的影響，結果就會造成人們的主動性、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的喪失。并且，法律調節(jié)有其特定的功能及作用領域，如果超出法律作用的界限，使其廣泛地介入到社會日常生活的各個層面，也容易導致泛訟主義，把許多本來極為簡單的問題復雜化。因此，人們在處理個人與社會的各種關系時，法律調節(jié)的作用常常被限制在一定的場合和時空范圍內。

道德調節(jié)是一種情感方式，它借助社會輿論、風俗習慣和人們自身的道德觀念和修養(yǎng)來約束人的行為，通過人情的感化和感情的溝通來處理各種復雜的人際關系。它排斥了法律的強制方式，完全以人的自主和自愿為前提，在處理人和社會矛盾的過程中，避免了因情感上的對立而造成矛盾的激化，有利于人和社會的融合。但是，道德調節(jié)也存在著不可避免的局限性，即缺乏統一性和嚴格規(guī)范性，過分期望人的道德性、自律性。它在一定條件下才與利害關系聯系起來，不主動去主張自己的權利，具有相當的軟弱性。而人們的生存環(huán)境是相當復雜的，僅僅依靠良好的道德愿望和善良情感是不能妥善解決社會生活中的實際問題的，還必須借助于理性的、強制的力量。

契約調節(jié)是指以契約關系所蘊含的契約理念來處理社會矛盾和規(guī)范社會生活，它兼具法律調節(jié)和道德調節(jié)的特性，把強制方式和情感方式很好地結合了起來。人們設定契約總是以取得一定的利益或權利為目的，而要達到這一目的，除了需要規(guī)定保證契約實現的各種措施以外，還需要締約各方以平等的身份聯結在一起，互相協作，共同維護契約的順利履行。因此，契約調節(jié)內含著對個人人格的尊重和對個人價值與能力的承認，把人們的主動和被動、自愿和服從、權利和義務統一起來，把分散的個人和組織聯系起來，形成了廣泛的社會協作群體，力求在自愿平等的關系上合理解決社會各種矛盾，從而更加符合人類追求社會公正和個人自由的本性。

契約調節(jié)的特性，決定了契約在維護社會秩序的過程中具有法律和道德所不具備的調節(jié)功能。它能避免和補充法律與道德的某些不足，在規(guī)范人類社會生活時，把理性與情感、原則性與靈活性盡可能地統一起來。但是，契約調節(jié)并不排斥法律調節(jié)和道德調節(jié)，相反，正是由于法律和道德的相互聯結、相互作用，契約才得以產生，契約調節(jié)作用發(fā)揮的程度，也需要法律和道德的支持和維護?？梢哉f，只有契約調節(jié)和法律調節(jié)、道德調節(jié)相互結合起來，三者的作用才能得到充分地發(fā)揮，從而也才能有助于社會的健康發(fā)展。

三、契約理念對當代中國社會的秩序引導

當代中國正處于社會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其具體體制還存在著一些不完善的方面，致使經濟、政治、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都不同程度的存在著矛盾。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和改革開放的深入，社會非穩(wěn)定因素不斷增多，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之間的矛盾更加突出。這就需要合理引進對社會具有特殊調節(jié)功能的契約理念，妥善協調社會各個方面的關系，對社會不斷加以整合，從而使社會的運行呈現有序狀態(tài)。

第一，契約理念對社會經濟領域的秩序引導。在經濟領域中，契約理念的秩序引導功能主要體現在它能夠妥善處理作為生產資料所有者的個人與其在生產體系中實際地位的矛盾。當代中國社會的生產資料主要采取國家所有和集體所有兩種占有形式。因而，每個公民理應都是生產資料的所有者，都有權決定社會生產的過程，支配社會產品的分配。然而，由于我國尚處于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大多數生產者只是直接地參加具體的生產過程，而社會生產的決策權、管理權則由他們自己委托的管理者來行使。管理者理應按照生產者的意志來行使對于生產過程和社會產品的支配權，但是，當代中國正在發(fā)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在經濟利益的趨使下，一些生產管理者常常違背生產者的意志，單方面地、獨立地作出決定，使利益的分配傾向于管理者。因此，在當代中國，很有必要倡導契約理念，通過契約形式使作為生產資料所有者的個人與他們所委托的管理者的權利義務更加明確，妥善解決社會生產過程中內含的管理者與生產者的矛盾，以防止個人與社會生產的脫節(jié)和離心傾向，從而確保生產者個人對生產資料的主人翁地位，提高他們從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事業(yè)的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

第二，契約理念對社會政治領域的秩序引導。在政治領域中，契約理念的秩序引導功能主要體現在它能夠妥善處理作為國家政權所有者的個人與其在政治事務中實際地位的矛盾。社會主義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這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基本觀點。但是，“人民”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它必須借助于國家公務人員這一具體形式才具有實際的意義。因而，實際擁有權力的是各級國家公務人員，而作為人民中一員的個人對國家的支配權還只具有理論上的意義。各級國家公務人員是人民的代表，其權力來自于各個個人的轉讓，他們理應按照公意來行使權力。然而，處于轉型時期的當代中國，在現實的政治生活中還存在著不少國家公務人員違背人民的意愿濫用權力的現象，使個人喪失了對國家的支配權，喪失了參政、議政的權力和意識。因此，在當代中國，迫切需要利用契約理念的調節(jié)功能，妥善解決在政治生活中內含的各級國家公務人員與人民的矛盾，強化公務人員的權責對等意識，促使社會權力、利益的合理、公正的分配，防止兩者關系的顛倒和逆向運行，確保每個公民都能夠切實有效地、廣泛地參與國家的各項政治活動，進一步推進社會主義中國的政治民主化進程。

第三，契約理念對社會生活領域的秩序引導。在社會生活領域中，契約理念的秩序引導功能主要體現在它能夠正確規(guī)范和引導個人利益，處理好個人、集體和國家三者之間的利益關系。在當代中國，個人、集體、國家三者的利益在理論上講已經形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國家和集體作為各個個人實際利益的真實體現，相對于個人利益來說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因此，當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和國家利益發(fā)生矛盾與沖突時，個人利益應自覺服從集體利益和國家利益。但是，個人、集體、國家三者的利益并不總是完全一致，服從集體和國家的利益，并不等于個人利益的泯滅。尤其是在當代中國社會，個人利益不僅是客觀存在的，而且隨著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fā)展的基本經濟制度的確立，個人利益更加突出，每個人都是在自身需要的支配和個人利益的驅動下來選擇自身的行為。因此，當代中國仍然需要借助于契約理念，充分肯定和正確規(guī)范個人利益，把各個個人的價值取向、一切利益活動同集體利益、國家利益緊密地結合和統一起來，這樣不但能夠保持社會關系的全面協調，而且能夠充分調動人們的積極性，從而有力地推動著社會主義社會沿著健康、有序的軌道不斷前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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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洛克，政府論（下篇）[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4

[3]康德，純粹理性批判[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