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達三
近些日子以來,“國學熱”一直是公眾關注的焦點。在這方面,美國的“國學熱”或許會給我們帶來一些有益的啟迪。很多人誤以為只有中國才有“國學”,實則大不然。因為按照通常的理解,“國學”乃是“一國固有之學問”或“一國本有之傳統(tǒng)文化”,所以每個國家都會有自己的“國學”。美國雖然是世界上最年輕的大國,但對自家“國學”的重視程度卻不亞于任何國家。
美國的“國學”可分宗教神學和世俗學問兩大塊。雖然采用政教分離原則,但美國的基督教傳統(tǒng)卻非常強大,以至于有所謂美國文化即是或主要是“盎格魯-薩克遜白人新教文化”(WASP)的說法?;浇躺駥W研究的重鎮(zhèn)是大學分設的或教會創(chuàng)辦的神學院。前者如哈佛神學院,主要是側重于學術研究;后者如“美國福音自由教會”在伊利諾伊州創(chuàng)辦的“三一神學院”,則把學術研究和傳教布道合二為一,目前共有1800多名研究生,其中包括750多名博士研究生。
世俗學問是相對于宗教神學而言的,主要包括文史哲以及政治學、社會學等人文學科。美國世俗學問研究的重鎮(zhèn)是各大學的相關院系以及帶有“智庫”性質的學術NGO。在普及方面,幾乎所有的美國大學都把“通識教育”列為學生的必修課和考試課,其主要內容則是講授西方人文經典,如柏拉圖的《理想國》和希羅多德的《歷史》等。香港著名學者甘陽稱“通識教育”就是美國的“經史傳統(tǒng)”———和中國的“經史傳統(tǒng)”有得一比!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美國的“國學”大多是“經世致用”之學,而且和美國的“立國精神”互為表里、相與一體,絕不是也絕不搬弄雞零狗碎、秘聞戲史之類的東西。道理很簡單,“國學”原本就應該是“國魂之學”。所以,超驗主義大師愛默生被稱為“美國的靈魂”,而實用主義大師杜威則被稱為“鑄就美國民族自豪感的人。(美國當代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理查德·羅蒂語)
正因如此,美國的“國學”與流行的大眾文化和商業(yè)文化保持著距離。大師們學風嚴謹、思想深邃、著作等身,遠見卓識經得住歷史檢驗,所以成為美國人的精神導師,并深為人們所景仰———羅爾斯被譽為20世紀美國乃至世界上最偉大的政治哲學家。當他上完課離開教室時,學生們會自動起立長時間鼓掌,一直到他踱出走廊直至從學生們視線中消失。這是何等的尊榮!
由上可見,美國“國學”研究和傳承的機制是相當完善的。相比之下,中國的“國學”缺少基本的建制化平臺,因為目前只有中國人民大學創(chuàng)辦的一個融教學與科研為一體的實體性“國學院”。在其他大學,非文史哲專業(yè)院系的學生,一般只能上點不是必修課和考試課的“國學概論”,有的連《論語》都沒有讀過。在中小學,國學知識則基本由語文課和歷史課等越俎代庖。因此,鼓勵和扶持大學創(chuàng)辦“國學院”,把國學課納入到國民教育體系中來,是復興國學的一項緊迫任務。
美國“國學”能保持自己的尊嚴與榮光,得益于學風和品位。但中國的“國學熱”商業(yè)化和大眾化的色彩過于濃厚,有學者甚至用“孔子就是喪家狗”或“李清照是酒色之徒”之類的聳動視聽的話題刻意迎合大眾,從而使自己變得平面化和庸俗化。比如被稱為“國學大師”的文懷沙,就曾公然提出“復興國學就要敢于要錢”———怎么聽都是出自商人而非學者之口。實際上,真正的“國學”應該是對流俗文化的矯治而不是迎合,否則必然自降身段、自尋其辱,更談不上什么“國魂之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