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惠

[摘要]《黃色墻紙》是美國女權主義先驅兼作家吉爾曼的代表作，吉爾曼運用女性獨特的第一人稱經驗視角，意象連篇的象征主義的藝術形式，瘋人囈語的嘲諷隱射西方父權制文化對女性思想的禁錮及心靈的摧殘，使小說蒙上了一層“哥特式”的魅力。

[關鍵詞]吉爾曼，《黃色墻紙》；象征意象；視角

夏洛特·帕金斯·吉爾曼是美國19世紀至20世紀初女權主義運動的主要理論家和活動家，是美國女性文學的開路先鋒。她以女性獨特的視角創(chuàng)作了她的著名短篇小說《黃色墻紙》——一部集藝術性、思想性、創(chuàng)新性于一體的文學作品。

《黃色墻紙》講述了一個19世紀中產階級白人婦女因產后失調而患上輕微的精神抑郁癥。身為醫(yī)生的丈夫帶她住進一所殖民時期的老房子進行“休息治療”。這種休息治療使她被強迫放棄一切智力活動，并禁止與他人接觸。她幾乎被囚禁在一間貼著黃色墻紙的育兒室里，她唯一可做的就是坐著看墻紙。漸漸地，她似乎從孩子們撕得亂七八糟的墻紙上看出了圖案。隨著時間的后移，她似乎看到了牢籠里關著的一個女人。當她認出了那個女人就是她自己時，她無可挽回地瘋了。

《黃色墻紙》是一篇現代心理小說，書中很多情節(jié)都源于作者真實的生活。吉爾曼出生后不久，她父親就拋妻棄子。此后，她們一家居無定所，幾近貧困潦倒。她的理想是投身藝術，她曾在美國知名的美術設計學院深造并嫁給了一位藝術家，可她的婚姻并不幸福，痛苦不堪的婚姻和不近人情的療法使她的精神一度瀕臨崩潰，她離了婚，并根據自己的這段經歷寫下了《黃色墻紙》。

作為女性主義的作家，吉爾曼善于從平凡的題材中挖掘深邃的意蘊，在《黃色墻紙》中，她通過對“休息療法”真切描寫及大膽假想，準確而戲劇性地展現了一個知識女性在父權制度下走向精神崩潰的心路歷程，傳神地表達了女性在父權制家庭婚姻中卑微從屬的地位和長期受壓抑、遭排斥的痛苦，揭示了父權制家庭模式的荒謬。《黃色墻紙》的成功不僅在于它光芒四射的女權主義思想，還在于它將婦女命運的主題置放在一個充滿象征性意象的環(huán)境中，意象橫生，聯(lián)想奇特。

小說開篇即是以古老莊園為背景，吉爾曼用“殖民時期的豪宅、世代相傳的主業(yè)”暗指父權制的政治、思想和文化體系經過歷史的積淀，不斷被鞏固和強化，女性處處被置于它的控制之下。并且闡述這是一個鬧鬼的莊園，這樣一個哥特式的宅子，讓讀者閱讀之初就被敘述者的悲觀所感染，而往后也一直讓讀者沉浸在灰色悲觀的氛圍里。

接著，敘述者被迫住進了曾經作過育兒室的房間，這是她社會地位的象征。在社會上，她的合法地位不過是個幼兒而已，處于一種從屬、附屬和被動的地位，她沒有獨立的身份和自由，工作是被禁止的。房間的窗戶是帶有鐵柵欄的，進一步說明她不僅將被永遠禁錮在童年，而且根本無法逃往成人世界。固定在地上的大床構成了敘述者生活環(huán)境中的另一個象征，它暗示出敘述者在婚姻生活中應該像這張大床一樣是固定的，不能改變的，她只能被禁錮在這狹小空間里，她個人成長和個性發(fā)展的一切可能性被殘酷地阻斷。

吉爾曼對于女性心理思維狀態(tài)與室內墻上黃色墻紙間的關聯(lián)描述進一步揭示了女人對于局限于家庭而喪失自我的恐懼。如何能從無生命的墻紙去影射女性的心理?這是吉爾曼的高明之處。小說中沒有秩序、沒有邏輯、語言及精神失序等，更加深了黃色墻紙的可閱讀性及復雜的女性心理。敘述者精神失序的那一刻，黃色墻紙也開始呈現混亂的景象，這樣的景象一直持續(xù)到小說結尾。在這兩者之間，吉爾曼作了相當巧妙的安排，而在黃色墻紙的圖案上，日光照射下沒有特別的順序，在敘述者眼中的墻紙圖案甚至還會變動，混亂的景象意味著敘述者自身沒有明確的形象，而敘述者每日盯著黃色墻紙瞧，她幻想的情景愈清晰，她的精神狀態(tài)就愈糟糕，對黃色墻紙著迷的程度也逐漸加深。這表明敘述者的精神狀態(tài)脫離了現實世界的情形，直到敘述者愈來愈確定自己從黃色墻紙當中看見的景象，其精神方面的疾病也讓敘述者無法區(qū)分現實與幻想。敘述者到了后期，甚至會看見跳動的窗戶，這樣沒有邏輯的陳述，也充分表達了敘述者脫軌的精神狀態(tài)。最后敘述者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tài)，不斷在地上失序的爬行，憤憤地把黃色墻紙撕下來，敘述者的精神狀態(tài)也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黃色墻紙的最終被撕毀，則象征著徹底與男權籠罩下的專制統(tǒng)治決裂。

作為女性小說的另一大特色，吉爾曼篡改了傳統(tǒng)小說的敘事方式、結構及其語言。《黃色墻紙》中，沒有一波三折的情節(jié)，沒有縱橫交織的矛盾，沒有引人入勝的懸念。男性化的、邏輯嚴密的線性情節(jié)讓位于女性的、散漫細膩的心理情感描寫，小說中反復出現的是敘述者顛三倒四的喃喃自語，讀者看到的只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不合邏輯的臆想和怪誕不經的幻覺。

吉爾曼正是在語言的各個層面上采取了偏離常規(guī)的書寫，并且逐層驅動，最終才使得小說中人物的心理個性特征凸現出來，才使女性長期受壓迫、禁錮和奴役的狀況得到形象而充分的言說，小說的“哥特式”的特點、女性第一人稱的敘事視角、意義豐富的象征手法、細膩真實的心理描寫等使作品呈現出獨特的風格。這部作品不愧為女權主義文學的經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