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莊子#8226;逍遙游》:“是其言也，猶時女也。”朱東潤主編《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以下簡稱朱本)注:“是其兩句:時，同‘是’。女，同‘汝’。這兩句意思是說，上面所說的這些話，指的就是你啊!”考察古注，朱本的注釋有誤，“時女”中的“時”應(yīng)是“待”的假借字，“女”是女子之義，“時女”應(yīng)解釋為“處女”。

關(guān)鍵詞:莊子;時女;待;處女

中圖分類號:I206.2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09—0132—01

《莊子#8226;逍遙游》:“連叔曰:‘然。瞽者無以于乎文章之觀，聾者無以于乎鐘鼓之聲;豈唯形骸有聾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猶時女也?！逼渲?“是其言也，猶時女也”，朱東潤主編《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以下簡稱朱本)注:“是其兩句:時，同‘是’。女，同‘汝’。這兩句意思是說，上面所說的這些話，指的就是你啊!”[1]

按，郭慶藩《莊子集釋》:“時，是也?！q時女也’謂‘猶是女也’。猶時二字連讀?！兑住?‘女子貞不字?！刺幣??！庇肿?“《詩#8226;大雅#8226;綿》:‘曰止曰時?！{云:‘時，是也?！瞧渥C?！?2?朱本注“時”為“是”，應(yīng)當(dāng)是取自郭說。但是，朱本對此理解有誤，郭氏解釋“時”為“是”，并引《詩經(jīng)》鄭玄箋為證，所要證明的是“時”相當(dāng)于指示代詞“是”，而朱本誤把郭氏訓(xùn)釋語中的“是”解釋為判斷詞。又，釋“女”為“汝”也有誤。原文“女”是名詞，指女子。朱本卻誤“女”為第二人稱代詞，與郭氏注解相去甚遠(yuǎn)。

考察古注，司馬彪注曰:“時女，猶處女也。”成玄英疏:“時女，少年處室之女也?！薄皶r”為什么解釋為“處”呢?實(shí)際上，這里的“時”是“待”的假借字。

首先，根據(jù)章太炎先生的《二十三部音準(zhǔn)》和黃侃先生的《古本音》，“時”的古音與“待”相同，二字均從“寺”得聲，聲符相同。其次，文獻(xiàn)中有“待”假借為“時”的習(xí)慣用法?！稜栄?8226;釋宮》:“室中謂之時，堂上謂之步，門外謂之趨?！薄队衿?“《爾雅》:‘室中謂之?！?，止也?！?這是講人在宮中的動作。“時”即是“待”，今寫作“呆”，即“停留不動”。因?yàn)椤白恪焙汀皑浴币饬x相通，所以“”和“待”意義也相通，也即“停留不動”。《詩#8226;大雅#8226;綿》“曰止曰時”，王夫之認(rèn)為:“曰字不當(dāng)上下異訓(xùn)，時亦止也?！薄稜栄拧?“止，待也?！薄爸埂焙汀按倍际谴糁?，可證“時”即“待”。又《爾雅#8226;釋宮》:“雞棲于弋為，鑿垣而棲為塒?！薄对?8226;王風(fēng)#8226;君子于役》《釋文》“塒”作“時”。則“塒”為“時”的后出字，“塒”即雞居處待止之所。棲止謂之時，居止謂之時，其義一也。綜上，“時”即“待”的假借，又“處”和“待”同義，也是呆著，所以“時女”應(yīng)訓(xùn)為“處女”，即“待于室中之女”。[3]

從上下文義來看，“時女”的“女”不是第二人稱代詞，也不是指文中與連叔對話的“肩吾”，而是指女子?！肚f子》這段話的上文記述肩吾與連叔的對話，如下:

肩吾問于連叔曰:“吾聞言于接輿:大而無當(dāng)，往而不反。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大有逕庭，不近人情焉?！边B叔曰:“其言謂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fēng)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嵋允强穸恍乓?。”

接著這段話連叔作了回答，即本文開頭所引的一段話。連叔答語的意思是說，“接輿的話是對的。就像聾盲人聽不到鼓聲看不見顏色一樣，聰明的人有時也不能明白個中道理。接輿的話，就像處女一樣綽約凝結(jié)”。這段話中的“猶時女”是對接輿的話和觀點(diǎn)的形容與稱贊，用處女作比。下文連叔又說:“之人也，之德也，將旁礴萬物以為一。世蘄乎亂，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之人也，物莫之傷，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是其塵垢秕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孰肯以物為事!”這些話都是在稱贊接輿。整段話，連叔和肩吾談?wù)摰膶ο笫墙虞?，連叔沒有用“女”對稱肩吾，因此，“女”非人稱代詞“汝”道理很明了。

成玄英疏:“時女，少年處室之女也。指此接輿之言，猶如窈窕之女，綽約凝結(jié)，為君子所求?！薄督?jīng)典釋文》引向氏云:“時女虛靜柔順，和而不宣，未嘗求人而為人所求也?！惫糯骷裔尅芭保捕冀忉尀榕?，不釋為“汝”。

朱本把“時”解釋為“是”，當(dāng)作判斷詞，這不僅使得“是其言也，猶時女也”在意思上與后文聯(lián)結(jié)不上，而且也不符合先秦的語法習(xí)慣。因?yàn)橄惹貢r代“時”假借為“是”，主要是用作指示代詞，不用作判斷詞。如《詩經(jīng)#8226;秦風(fēng)#8226;駟》:“奉時辰牡，辰牡孔碩?！编嵭{:“時，是。”因此朱本訓(xùn)“時”為“是”當(dāng)作判斷詞是不對的，訓(xùn)“女”為“汝”也是不對的。

綜上，“時女”中的“時”是“待”的假借字，“女”是女子之義，“時女”應(yīng)解釋為“處女”。

參考文獻(xiàn):

[1]朱東潤主編.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上編，第一冊)[M].上海:上海古跡出版社，1998:187.

[2]郭慶藩.莊子集釋(第一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8:31.

[3]陸宗達(dá).訓(xùn)詁簡論[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2:175-176.

(責(zé)任編輯/田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