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一段時間以來，出現了幾起由于公安機關監(jiān)管不力或由于公安民警的刑訊逼供引起三名犯罪嫌疑人先后死亡的案例。每一起案件的發(fā)生，都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高度關注，公安機關在行使權力，特別是針對犯罪嫌疑人時，應如何對待他們，應如何保障他們的人身權利不受非法的侵害成為關注的焦點。每一個公民，包括犯罪嫌疑人，都享有人身權，享有人身自由權和身體健康權，任何人、任何機關不得非法侵害，這也是我國憲法所規(guī)定的。保護每一個人所享有的各種權利，更是每一國家機關包括公安機關在內的重要職責。

關鍵詞:公權力;權利;犯罪嫌疑人;人身安全;保護

中圖分類號:D621.5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09—0110—02

一、案情介紹:

(一)云南晉寧李蕎明案。云南晉寧縣24歲的李蕎明2009年1月28日因涉嫌盜伐林木罪被晉寧縣公安局刑事拘留，羈押于晉寧縣看守所。在看守所度過十余天后，李蕎明死亡。晉寧縣公安局的通報稱，李蕎明的死亡是:“擅自進行娛樂游戲時，發(fā)生的一起意外”，也就是說，李是在與獄友玩“躲貓貓”游戲時，撞到墻壁引起“重度顱腦損傷”身亡。

(二)河北順平縣翟軍保案。29歲的河北順平縣東五里崗村村民翟軍保因涉嫌盜竊于2008年12月24日被順平縣公安局刑事拘留，2009年1月3日執(zhí)行逮捕，羈押在順平縣看守所。2月16日，翟軍保死亡。據河北醫(yī)科大學法醫(yī)鑒定中心出具的鑒定書看，翟死于大葉性肺炎(化膿性)合并感染中毒性休克，死亡時，體重76斤，嚴重營養(yǎng)不良。體表及面部有散在表皮剝脫、結痂、皮損等，部分上前牙缺失，為新近損傷，但上述損傷并非致命傷，臟器也未見致死性疾病。2月17日，翟軍保的家屬看到了已經死亡的翟軍保:身體有多處傷痕，門牙缺失。家屬對翟的死因發(fā)出質疑:兒子被捕時身體健康，死亡時骨瘦如柴，體表還發(fā)現了多處傷痕，家屬就此事到公安局交涉時還被關進了拘留所。

(三)陜西丹鳳縣徐梗榮案。2009年2月10日，陜西丹鳳縣商鎮(zhèn)中學高中生彭莉娜(女)在丹鳳縣城江濱南路被殺害，丹鳳中學19歲的高三(10)班學生徐梗榮因被丹鳳縣公安局懷疑有重大嫌疑而被警方帶到公安局刑警大隊辦公室審訊。3月1日，縣公安局宣布對徐梗榮刑事拘留。在3月8日的審訊過程中發(fā)現徐梗榮臉色發(fā)黃、呼吸急促、脈搏微弱、流口水等情況，辦案人員立即將徐送到丹鳳縣醫(yī)院搶救，但搶救無效死亡。

二、關于犯罪嫌疑人

依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決定》第34條規(guī)定，公訴案件，受刑事追訴者在檢察機關向法院提起公訴以前，稱為“犯罪嫌疑人”，在檢察機關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訴以后，稱為“被告人”。犯罪嫌疑人作為一種比較特殊的人群，他們也是國家公民，其各項權利特別是諸如身體健康權等人身權也是受法律保護的，任何人不得非法侵害。這一切，我國的刑法、刑事訴訟法等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即使犯罪嫌疑人，在未被人民法院審判定罪前，任何機構、任何人不得以有罪推定的方式假設他為犯罪人。在適用相關的強制措施時，特別是涉及人身自由如拘留、逮捕的，一定要嚴格按法律的規(guī)定行使，絕不能濫用這些強制措施，否則就是對犯罪嫌疑人人身權利的侵害。

三、公安機關合法合理地行使權力以保障犯罪嫌疑人的權利

(一)嚴格遵守無罪推定原則，嚴禁刑訊逼供

關于“刑訊”，美國《國際百科全書》對它的定義是:“刑訊是一種故意使肉體或心理上承受痛苦的體罰?！蔽覈缎谭ā返摹靶逃嵄乒笔侵浮八痉üぷ魅藛T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使用肉刑或者變相肉刑，逼取口供的行為?！毙逃嵄乒┦且环N古老而野蠻的訴訟手段，其實質是國家追訴機關及其工作人員通過刑訊逼供迫使犯罪嫌疑人作出有罪供述，以此作為證據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實際上是在強迫犯罪嫌疑人自證其罪，它既違背了無罪推定原則的責任規(guī)則，也違背了“不得強迫自證其罪”的國際準則。關于無罪推定原則、嚴禁刑訊逼供等，《世界人權宣言》、《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以及《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任意決定書》等國際人權公約早已有明文規(guī)定。其中“禁止酷刑或施以殘忍的、不人道的或侮辱性的待遇或刑罰”、“無罪推定”、“反對強迫自證其罪”、“對所有被剝奪自由的人應給予人道或尊重人格的待遇”等規(guī)定，是各國進行刑事司法過程中應遵守的最低限度標準，其目的就是在國家追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刑事責任的過程中，防止其濫用權力，保障這部分人的基本權利，實現司法公正。

但是在我國，無論是從制度上還是理念上對犯罪嫌疑人的權利保障都是比較落后的。在徐梗榮案件中，丹鳳縣警察在審問另一個犯罪嫌疑人時說:“我只要把你帶來，就絕對不可能讓你出去了?！痹趯徲嵾^程中，警察除了給犯罪嫌疑人上斜背銬外，還在其背上加了一塊磚，打他耳光，扇得他流鼻血。至于警察是如何對待徐梗榮的，徐已死亡，外人更是無法知曉;只能從其家屬看到的徐的身體上的傷痕推測他之前肯定也是受了刑訊逼供:兩個手腕上有清晰的環(huán)狀傷痕，兩只手掌腫得像饅頭，鼻腔里滿是血，大腿內部兩側有淤青，小腿上也有淤青。家屬不解:“到底有什么樣的經歷，才留下這滿身的傷痕?”①

(二)慎用刑事訴訟強制措施，特別是拘留、逮捕等羈押措施，實行偵羈分離制度

刑事訴訟強制措施，是國家司法機關為防止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逃跑、串供等行為妨礙其偵查活動而對其采取的。依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刑事訴訟的強制措施有拘留、監(jiān)視居住、取保候審、逮捕等。在實踐中，我國的司法機關一般會較多運用拘留、逮捕等羈押措施，從而使得它的適用已成為一種常態(tài)而非例外。云南29歲的李蕎明就是在羈押期間由于看守所監(jiān)管不到位，遭牢頭獄霸毆打而死亡的。正是由于這些弊端，各國都對它的實施進行了嚴格的司法控制:在英美法系國家，逮捕只是保證犯罪嫌疑人到場的手段，因此只能帶來較短時間的羈押。而正式的審前羈押則由法官在控辯雙方同時參與下加以確定，羈押只是在最必要的情況下加以使用，更廣泛的是采用保釋這一措施。我國偵查機關實施的刑拘、逮捕的行為與后續(xù)的羈押沒有實現程序上的分離，以致羈押成為刑拘和逮捕的必然結果，導致了偵查羈押適用的普遍化。而對犯罪嫌疑人的任意拘捕及超期限羈押，嚴重侵犯了犯罪嫌疑人的人身權利，加之羈押是由負責偵查的公安機關控制下的看守所執(zhí)行，公安抓人、羈押在由自己看管的看守所，對犯罪嫌疑人想怎樣就怎樣，出了問題又相互包庇，這對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權利的保障是個很大的挑戰(zhàn)。西方國家普遍實行偵查機關和羈押場所相分離制度，將羈押場所置于第三方機關的控制之下，從而避免了偵查機關利用羈押的便利對被羈押人采取各種不恰當的或者非法的偵查手段。所以建議改革看守所制度，看守所應從公安局的管轄中獨立出來，由獨立的第三方—司法行政部門即司法廳(局)來管理，其實這一點早在2002年司法改革的討論中，理論界已達成共識:即實行偵羈分離制。降低逮捕的實施條件，羈押的期限應是短時間的。聯合國人權委員會指出:“審判前的羈押應是一種例外，并盡可能短暫?！比绻麤Q定逮捕，應將被逮捕者提交給法官，由法官對是否繼續(xù)羈押、是否保釋以及羈押期間等問題通過開庭方式，在控辯雙方都參與的情況下作出裁判，從程序上防止犯罪嫌疑人受到不公正、不合理的強制措施，偵控機關要訊問犯罪嫌疑人應取得法院及司法行政部門的批準方可進行，以此解決隨意羈押及超期羈押的問題。

(三)加強對看守所的監(jiān)督，堅決取締牢頭獄霸的胡作非為

近幾年，犯罪嫌疑人在羈押的看守所遭牢頭獄霸毆打而致死的案例常有報道。牢頭獄霸的存在并不是一兩天的事，究其根源還在于看守所的管理。在現有的體制下，公安機關應加強對看守所的管理，檢察機關也應加強對看守所的監(jiān)管。在李蕎明案中，公眾之所以對2月20日晉寧縣公安局通報所說，李蕎明死亡是“擅自進行娛樂游戲時，發(fā)生的一起意外”不相信，予以質疑，是因為這種“躲貓貓”的游戲在我國是一種很常見、很普遍的游戲，如果該游戲能置人于死地且是一青壯年的死亡，那么其他人還敢玩這種游戲嗎?這種游戲還能一直傳承下來嗎?顯然李蕎明的死亡不是簡單的“躲貓貓”所引起的。在后來，也即2月28日云南省檢察院所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則稱李蕎明系看守所內牢頭獄霸以玩游戲為名，毆打致死。由此關于“牢頭獄霸”的問題又一次浮出水面。之所以會出現“牢頭獄霸”根源還在于看守所的管理:其一是一些看守所實行的“以犯人管犯人”式的管理方式;其二是個別獄警的縱容。對此在1988年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發(fā)出的《關于堅決取締“牢頭獄霸”維護看守所秩序的通知》中就強調:“對于干警縱容、支持、指使人犯折磨毆打其他人犯的，一定要嚴肅處理，直至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崩钍w明系牢頭獄霸毆打致死，河北平順的翟軍保也死在羈押期間，雖法醫(yī)鑒定其死于大葉性肺炎(化膿性)合并感染中毒性休克，但其“體表及面部有散在表皮剝脫、結痂、皮損等”，同時還失去了門牙，死亡時體重只有76斤。為什么牢頭獄霸能夠長期存在?難道根治牢頭獄霸真得就那么難?顯然不是。牢頭獄霸也是在監(jiān)管人員的監(jiān)管之下的，看守所還裝有監(jiān)控設備，監(jiān)管人員可以通過監(jiān)控錄象進行24小時的監(jiān)控，只要監(jiān)管人員認真負責，嚴肅執(zhí)法，對牢頭獄霸的違法行為予以嚴厲打擊，對縱容的干警依法嚴肅查處，這一問題的解決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三名青年相繼非正常死亡，表明我國的司法制度在實踐中仍需進一步改革。二十一世紀是注重人權、保障權利的時代，也是訴訟文明化、人道化日益彰顯的時代。在刑事訴訟領域更應積極尋求完善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利保護。刑訊逼供動搖了人們對法律權威的認識，使人們對法律失去了信任，而法治的實現條件之一就是人們對法律的信仰，如果人們失去了對法律的信仰，也就失去了對法律的信任，后果不堪設想。

注釋:

①見《華商報》2009年3月16日A10版:薛振宇、陳團結:“19歲高中生猝死公安局之疑”。

參考文獻:

[1]曹文安.刑事強制措施的完善和公民權利的保障[J].公安研究，2003，(5).

[2]謝佑平，萬毅.刑事偵查制度原理[M].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3.

[3]姚莉，齊文遠.再論刑事訴訟實施過程中出現的若干問題[J].法商研究，2000，(5).

[4]曾耀林.簡論沉默權對完善我國刑事訴訟制度的意義[J].人民司法，1999，(6).

[5]謝佑平主編.刑事訴訟國際準則研究[M].法律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陳雅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