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滋養(yǎng)著詩人,詩文使山水變得靈氣飛動,文化與山水,山水與文人,帶給我們悠遠的思索,也留給我們無盡的話題。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鄙剿谥袊诵睦镌缫殉橄鬄橐环N精神,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醉心于山水之中,山水啟迪了他們的性情,使得他們文思泉涌,留下了千古傳頌的名篇。
在文人眼中,水有著陰柔的美,而山則代表著剛強的一面。焦躁時,你可以觸摸水的妥帖;憂郁時,你可以汲取山的耿介。山水仿佛一座巨大的寶庫,源源不斷地為中國文學(xué)提供著生機與活力。山與水都是有靈魂的,而這些靈魂就是文人的精神和熱度。山與水靠著文人的筆墨,向世人述說它們的感知。從動到靜,從有到無。山水因文人而走進了人們的視野,因文人而留在了文化之中。
不管你是否到過三峽,三峽也會進入了每一個中國人的記憶深處。順江而下,不久你便可看到那個在山崖上翹首千年、被人們賦予許多美好傳說的神女峰。在中國古代神話中,神女峰是西王母幼女瑤姬的化身,曾助夏禹開鏨河道排除積火,消除了水患,從此,瑤姬愛上了三峽,成天奔波在巫山群峰之間,為船民除水妖,為樵夫驅(qū)虎豹,為農(nóng)夫布云雨......久而久之,瑤姬便化成奇秀絕美的峰巒聳立在巫峽岸邊。宋玉在《神女賦》中也虛構(gòu)了一個楚襄王與神女幽會的故事,說神女夜夜與楚襄王幽會,云雨歸來,滿身異香。不管是瑤姬還是神女,一尊山石竟然被賦予了那么多美麗的傳說。因此,它逗引著歷代騷人墨客慕名來到神女峰,為它寫下詩詞歌賦。當(dāng)代女詩人舒婷乘游船途三峽,面對神女寫下了:“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苦一晚?!苯裉?,只要稍有點文化底蘊的人經(jīng)過山峽,必然要看看山崖上神女造型巨石,也必然會想起寫過上述詩句的詩人。于是乎,三峽的山水因這些文化名人而氣韻非凡。
廬山風(fēng)景秀美,是風(fēng)景名勝之地。山水詩鼻祖謝靈運到過廬山,陶源明到過廬山,佛學(xué)宗師慧遠和道學(xué)宗師陸修靜還在廬山建過寺觀。有這樣一個故事,說陶源明和陸修靜一起去拜訪慧遠,歸來時慧遠送行過了虎溪,惹得后山老虎看不慣了,吼叫起來,三人便相識而笑。這就是著名的“虎溪三笑”的典故。李白和東坡還寫詩詠和其事。有了這樣的文化積淀,廬山就顯得厚重了許多,不僅有外在的風(fēng)采,還有內(nèi)在的神韻。來廬山的游人,想想這些前輩先賢,一定覺得不虛此行。黃州的出名則完全是由于蘇軾,元豐三年,蘇軾被貶黃州,自己開墾耕種了一塊荒地,取名“東坡”,并因此自號“東坡居士”,布衣芒履,出入阡陌,有時月夜泛舟,放浪山水。黃州的山山水水、夜月草木都幻化為蘇軾筆下生動的景物。今天的黃州人,定然以當(dāng)年蘇軾在此生活而感到驕傲。黃州東坡的土地因蘇軾的耕種,而倍增了文化內(nèi)韻。這樣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山川由于文人甚至某一位文人的緣故而名聞天下,直到今天依然是旅游招攬游客的招牌。甚至敦皇,那個甘肅沙漠中的懸崖峭壁,為了各種教義和詩人、畫家的雜糅渲染,顯得厚重而悠遠,幾乎成了中國文化的集粹之所。
一方面山水因文人的眷顧而出名,另一方面山水也是文人生命的慰藉。青山可以凈化人的思想,綠水可以洗滌人的心靈,使原本被塵埃蒙蔽的雙眼明亮如初,使原本浮躁不安的心回復(fù)平靜,使原本堆積的煩惱漸漸融化。于是,名山大川,甚至是無名的小山和一條小溪都可能成為一個文化人理想的修身隱居之所。
唐憲宗永貞元年,柳宗元被貶為永州司馬,初到永州任閑職,柳宗元的情緒自然低落,終日漫無目的地游覽永州的山水,借此排遣心中的抑郁與憂傷,求得對世事的遺忘。直到有一天,偶然地發(fā)現(xiàn)西山,西山卓然不群、傲然挺立的形象正與作者心目中的自身形象相吻合。他有一種找到知音般的欣喜,“引觴滿酌,頹然就醉”,以至于“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自然景物的美好與社會現(xiàn)實的黑暗,不協(xié)調(diào)地激蕩著作者的情感,使他在并非崇山峻嶺的西山山水之間澆灌自己的情感,賦予山水以人的情感。西山,使被貶的柳宗元獲得了心靈的自由,而柳宗元這一貶也使永州的山水名傳千古,熠熠生輝。
遭遇挫折時,深受釋、道思想影響的文人往往便回歸自然山水,從中尋找精神寄托。把自我的心放在和諧純美的山水中,靜靜地療傷、靜靜地撫慰。他們在有山有水的地方結(jié)廬居住,只是種花理草,不問世事。也許,他們認(rèn)為只有這樣,才能完全融入山水之中,體味其精妙!王維、陶淵明等都是壯志難酬而寄情山林的。山水是他們的歸宿,是他們療傷的棲息地,也是真正屬于他們的天上人間。他們對著高山流水吐露心聲,借著高林深影抒發(fā)心志。流水可以帶走他們的失落孤寂,鴻鵠可以捎著他們的抱負高飛。所以才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悠然閑適,才有“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的美好感受。
如果沒有山水,中國文學(xué)會是什么樣子,我們不能設(shè)想。我們只知道:如果沒有山,不會有“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幽靜;如果沒有水,不會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想像……可以說,是山水,成就了中國文學(xué);是山水,撐起了中國文人的精神世界,承載著他們的憂傷與不平,銘刻著他們的夢想與骨氣。
如果沒有文人,我們同樣不能設(shè)想中國山水又會怎樣。是誰讓長江黃河成為中華民族的血脈?是文人的筆,是他們,在奔流不息的長江水中悟出了生命的哲理;是他們,在渾濁的黃河水中看到了母親河的養(yǎng)育之恩;是他們,將自己的感情留在了祖國的河山之中,使山具有了堅忍不拔的品格,使水顯示出包羅萬象的內(nèi)涵;是他們將這些精神提取出來,注入到祖國的傳統(tǒng)文化之中??傊?,沒有中國文人的感慨高歌,山水只是一堆毫無生氣的物質(zhì)。
是山水養(yǎng)育了文人精神,是文人造就了山水的內(nèi)涵。山水與文人總是如影隨形,相依相存。正是這種和諧的共存,使人類與自然達到了難得的統(tǒng)一,最終使人類詩意地棲居在這個世界上。
(作者單位:河南省洛陽市第三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