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報載,2008年是文人騷客電影年,西影廠籌備的《李杜》有望搬上銀幕。逝去千年的杜甫,在當(dāng)代傳媒視野中再次引人思考儒者的憂患意識、關(guān)懷意識、篤行意識等。相信西影廠會再現(xiàn)一位真實偉大的杜甫。
[關(guān)鍵詞]杜甫 傳媒視野 儒者 人性光輝
杜甫是偉大的。他憂國憂民,悲世憫人的仁者風(fēng)范深受人尊崇:杜甫是不幸的,他胸藏高志。身懷奇才卻終生困頓,讓人深為悵嘆。時過千年,往事云煙,在今天傳媒界再掀杜甫熱潮,才發(fā)現(xiàn)無論是學(xué)界公認的“詩圣”。還是梁啟超認為的“情圣”,杜甫首先是一位儒者,一位充滿了人性光輝的儒者。杜甫研究,千年不絕,一論再論,莫不由此。
一、艱難的生存
杜甫幾乎是開元盛世的同齡人,降生在一個世代“奉儒守官”的家庭。祖上的功績,家族的傳統(tǒng)及早期的教育使他不凡而自信:“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壯游》)“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優(yōu)越的家庭環(huán)境創(chuàng)造了游歷的條件。開元十九年(731)二十歲的杜甫開始了青年時代的漫游,先后三次,歷時十幾年。這些游歷是痛快適意的,有詩為證:“放蕩齊趙間,襲馬頗清狂”(《壯游》)天寶五載,杜甫三十五歲,結(jié)束了漫游生活,滿懷一腔熱情,百倍信心趕赴長安,參加李林甫主持的全國招賢考試。結(jié)果他落榜了。同來的舉子都落榜了。他沒有失望,其后十年里,他竭盡全力,奔走權(quán)門,投詩干謁,完全放下了高傲的心性,甚至做窮途之哭“老驥思千里,饑鷹待一呼”(《贈韋左丞丈濟》)上表唐玄宗也有了哀哀哭告之腔:“臣幸賴先臣緒業(yè),自七歲所綴詩筆,向四十載矣。約千有余篇。今賈、馬之徒,得排金門上玉堂者眾矣。惟臣衣不蓋體,嘗寄食于人,奔走不暇,只恐轉(zhuǎn)死溝壑,安敢望仕進乎?伏惟明主哀憐之……”《進雕賦表》)但無濟于事,他的生活也陷入困頓中,“寄食友朋,賣藥都市”,“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贈韋左丞相二十二韻》)乞食中屢遭白眼,偶爾受到朋友宴請,便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天寶十四載(755),他去奉先探望家屬,“入門聞號啕,幼子餓已卒”《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小兒子竟被餓死。
后來,杜甫做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從河西尉(未去赴任)到右衛(wèi)率府胄曹參軍到左拾遺,后貶為華州司功參軍,至暮年為檢校工部員外郎并任節(jié)度使署中參謀。官做得都不稱意,數(shù)次奔波,幾經(jīng)搬遷。至德二載四月,逃至鳳翔投肅宗時“麻鞋見天子,衣袖露兩肘。”(《述懷》)之后漂泊西南,雖小有安居,也不如意。生命最后幾年里,舉家漂蕩于水,過起船居生活。大歷五年冬月,卒于舟中。之前忍饑五天。
二、人性的詮釋
《唐才子傳·卷二》中有:“甫放曠不自檢,好論天下大事,高而不切也?!薄澳苎哉呶幢啬苄?,能行者未必能言”,對杜甫為人頗有微辭。在了解了他生存環(huán)境后,不能這樣苛求杜甫。無論杜甫“能行”與否,時代沒有給他提供“行”的舞臺,甚至連生存的空間都吝于給他。僅從人性角度探討,一個逝去千年之久的人能受到后人如此深切的關(guān)注與熱情的贊賞。除了大量詩作外,更重要的是其詩作折射出的人性光輝。
聯(lián)系他的出身、行事、詩作,可以看出,杜甫繼承的完全是以孔孟學(xué)說為核心的早期儒家思想。言為心聲,一部杜詩就是他儒家人文精神的生動體現(xiàn)。儒學(xué)的憂患意識、樂道意識、關(guān)懷意識、篤行意識等,都在杜甫身上閃耀著高尚的人性光輝。
首先表現(xiàn)在他對社會責(zé)任的擔(dān)當(dāng)意識。“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薄斗钯涰f左丞丈》)勇于擔(dān)當(dāng)。故而對國家命運有深沉的憂患意識。天寶十一載(752),杜甫與高適、岑參等人登上慈恩寺塔作詩云:“自非曠世懷,登茲翻百憂。”(《同諸公登慈恩寺塔》)。后來國勢日下,這樣的詩舉不勝舉“不眼憂戰(zhàn)伐,無力正乾坤!”“戎馬關(guān)山北,憑軒涕泗流。”等。對于上層統(tǒng)治者,則有強烈的批判意識“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薄奥劦罋⑷藵h水上,婦女多在官軍中?!钡?。
與此聯(lián)系的是對民眾的關(guān)懷意識?!案F年憂黎元,嘆息腸內(nèi)熱”《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等,在杜詩中不勝枚舉。吳喬說:“詩出于人。有子美之人,而后有子美之詩”并指出杜甫的為人,是“于黎民,無刻不關(guān)其念”《圍爐詩話·卷四》
對于自己,杜甫有強烈的價值意識?!八l(xiāng)悅遲暮,不敢廢詩篇”(《歸》)“讀書破萬卷”《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語不驚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新詩改罷自長吟”(《解悶》)。他嚴(yán)格要求自己,苦心作詩,認真做人,只愿給社會、國家、人民貢獻出更多。
杜甫是一位儒者,他堅持儒學(xué)的人本思想,強調(diào)人的生存權(quán)和發(fā)展權(quán)。強調(diào)人格尊嚴(yán),肯定人在自然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主張“愛人”并提倡人人平等。這位閃爍著偉大人性光輝的人,卻難得有自己的發(fā)展權(quán)與人格尊嚴(yán)。他終生窮困。有時連起碼的生存權(quán)都難以保證,卻一生為國為民奔走呼號不已。識時務(wù)者俊杰,杜公是識時務(wù)者,卻識而不改其行,窮也不緘其口,無論自己所言有用無用,都要言說,這點沒有王維、白居易達觀識時。這不是詆毀杜甫,而是對一個杰出生命的人性關(guān)懷。
三、千年的余響
斯人已去,在漸去的過程中,親杜、崇杜之聲不絕嗣響。韓愈稱“李杜文章在,光焰萬年長”(《調(diào)張籍》)蘇軾說“古今詩人眾矣,而杜子美獨為首”(《王定國詩集敘》)陸游云“天未喪斯文,杜老乃獨出”(《詠杜》)朱熹更是把杜甫與諸葛亮、范仲淹等并列為“光明正大,疏暢洞達、磊磊落落而不可掩者也”。胡適說得最明白:“(李白)在云霧里嘲笑那瘦詩人杜甫,然而我們終覺得杜甫能了解我們,我們也能了解杜甫。杜甫是我們的詩人,而李白終于是‘天上謫仙人’而已”。(《白話文學(xué)史》)聞一多也說:“(杜甫)是四千年文化中最莊嚴(yán)、最魂麗、最永久的一道光彩”。(《唐詩雜論》)魯迅晚年與郁達夫、劉大杰討論中國文學(xué)史,以為陶潛、李白、杜甫皆為第一流詩人,繼而又說“我總覺得陶潛站得稍稍遠一點,李白站得稍稍高一點,這也是時代使然。杜甫似乎不是古人,就好象今天還活在我們堆里似的。”(劉大杰《魯迅談古典文學(xué)》)錢鐘書認為“中唐以后,眾望所歸的最大詩人一直是杜甫”。(《談藝錄》)陳寅恪也說“少陵為中國第一詩人”。(《書杜少陵(哀王孫)后》)
杜甫,作為一個特定形象已積淀在中華文化里。杜甫研究論文不可計數(shù),杜甫之事之文,入于電影及講壇中也多,《詩圣杜甫》、《杜甫的文化意義》等深受觀眾喜愛,《中華勤學(xué)故事——杜甫自幼學(xué)寫詩》、《唐詩故事——杜甫》等教育影響了少年兒童。一千二百多年過去,杜甫被記住了,并作為中國中世紀(jì)唯一代表進入世界文化名人之列,這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