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的夜晚我聽到的蛙鳴
多么早呀,我們要趕在烏魯木齊的黃昏里,悄然出發(fā)
一個地名,是八百公里之外的,阿勒泰。那眾山之顛
需要一個夜晚的旅行,和長途的喘息中車窗外的冥想
多么像一次漫長的抵達啊。多么深的夜晚,寒涼荒旅
村莊就像大地上稀落的逗點。而我,在無意間碰到的
是一株中亞的水草,那些蚊蟲的叮咬被我一次次忽略
月光的青輝,在頭頂上漂浮,荒野的靜寞里我聽見了
這些久違的聲音:此起彼伏,眾聲蛙鳴!哪里的水呀
可以供養(yǎng)我童年的合唱,哪里的水稻,在夢境里生長
一縷細(xì)小的光
這一刻的光,金粉四濺,多么像一副消炎藥!
這些光芒,再一次逃離了命運中的追剿。
一個夜晚的恍惚,多么脆弱的睡眠——
就是說,我需要拉長這個夜晚的惶恐,我的淚水在感恩中被你擊打的那一刻,已悄然生長不需要仇恨,那些被拋棄的噩夢和彌足的溫暖一個上午,陽光涂滿了我冰涼的窗臺,一些疼痛在無聲里忍受了這些溫暖的撫慰,一點點的熱呀一縷細(xì)小的光,一分秒的懷念,我也不曾舍棄。
我在這個夜晚寫下的祝福
我又一次回到了你的身邊,又一次回到了你的身體里來
我像一個竊賊,在深夜里行走,在時光的縫隙里安然入睡
我兩手空空,面對一場夢境我有多么豐富的想象
是時候了,我胸口的左邊,插著一把去年的利刃
我必須用右手捂住去年的傷,必須用右手,告訴左邊
你來得有多么遲緩。就像早年的鄉(xiāng)間那一株銀杏
那些在春天里就已經(jīng)凋謝的花瓣,那些悄然開放的夜晚
永遠(yuǎn)也不會晚。我希望你是這一株古老的樹
可以慢慢的生長,被時光環(huán)繞,濾去斑駁的陰影
這午后的曬場竟如此明亮
像一切寂靜停止了喧囂,像一場病,在初愈的床上
停留在我們身體里的那些陰霾,正在血液里撤退好比我們對待自己那樣好,對待每一個在我們身體里
駐扎過的事物。一些好心腸被拿出來,這午后的曬場
竟如此明亮,等來了我們記憶里的這一次相聚需要說出我此刻的感傷,但我更愿意像你的疾病永不復(fù)發(fā)
也許這一個下午我都無法離開,在你的注視下我放棄了
每一次懈怠。這慵懶的陽光已經(jīng)將我在茶水里浸泡
這苦澀里的香濃,需要多么持久的回味,你的茶水
我在回來的路上已百感交集
夢醒時分,這一日里的海闊天空,怎樣的行程縮短了春天的命運。這時我們停留在荒郊野外在多年前的一片廢墟上,修建一座秘密的花園
那鏤空的鼠穴、殘破的籬笆上,積雪正在退卻一些風(fēng)掠過舊日的村莊,在荒棄的田野上盤旋不需要多久,我們就將帶著這些記憶里的片段
面對更加急迫的行程?;蛟S有更加久遠(yuǎn)的懷念這是一個春天里,我從異鄉(xiāng)的郊外,帶回來的關(guān)于我們自己,我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百感交集
寂靜如斯
這些夜晚,像四散的匪徒在黑暗里躲藏。往深處走
黑影晃動在你回家的路上了,為什么這樣停止不前
一分鐘的沉默,或整整一個夜晚都不需要醒來
是樹木垂下了正在發(fā)芽的枝椏。月黑風(fēng)高,一絲風(fēng)
掀動往事窗簾,陳舊的絲綢上綴滿了灰塵的光多么微弱的光亮里,我又一次看見了你疲憊的臉龐
是時候了嗎?黑夜染黑了更黑的心情,而寂靜生長
無邊的大幕緩緩落下。我知道一些黑呀,遲早要到來
隨那四散的匪徒各自回家,你在心懷里,有多少不甘
我要為春天寫一首悼詩
我要為春天寫一首悼詩,悼念那些春天里的死亡
悼念一粒落下的塵埃和融雪后的荒坡上,泥濘的山岡
悼念一株蘆葦在春天里的夭折,和她看不見的綠色
我要為春天寫一首悼詩,悼念春天里的這一場大風(fēng)
從東到西,多么漫長的戰(zhàn)線上,沙塵四起多么需要一片去年的落葉,在枯萎的枝條上緩緩落下
我要為春天寫一首悼詩,悼念去年的春天里我們曾經(jīng)的相遇
像一把尖刀在我的胸腔里珍藏,我忘記了疼痛
為你曾經(jīng)的謊言,忍受一生不愈的傷——
像一個異鄉(xiāng)人回到了故鄉(xiāng)
要讓一塊石頭連著一塊石頭,要讓這崎嶇的石板橋離開水面
一個少年的行走脫離了溪水的方向,到達竹林深處的另一片陽光
我看見了一個村莊的倒影、房舍上的炊煙和柴門后的貧窮
是遙遠(yuǎn)承擔(dān)了一塊石板的重量。烈日下的靜謐從水面上流走
這一輛電車,像一個異鄉(xiāng)人回到了故鄉(xiāng)——它停在了風(fēng)景的中心,你跳躍在石頭和溪水的邊緣。
掬一縷苦澀在溪水里洗濯,還有多少風(fēng)塵在記憶里存放
去路蒼茫。而竹影晃動,風(fēng)聲起處水已吹皺——
像一個異鄉(xiāng)人回到了故鄉(xiāng),水在我的腳下,竹林在我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