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想起這座城市的文友,就倍感溫暖。我早便想為他們畫畫像了,可又苦于找不到切入點。但不寫寫他們,又總不甘心。將他們的贈書重又瀏覽一番,一邊讀書,一邊想人,那些歷久彌新的印象倒是愈見清晰,斷斷續(xù)續(xù)記下,就是這幾篇小文。
我讀《天若有情》
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在蓉城一個小酒廊里,我和王本杰先生相識了。此后不久,同王先生再度相見。得知他政務(wù)之余,在創(chuàng)作上也是成績不菲,這很出乎我的意料。
兩次短暫的會晤,加上一部厚厚的贈書,讓我覺得這次遂寧之行收獲頗豐。回到家里,我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讀完了這部27萬字的長篇小說《天若有情》(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當我第二次讀完這部小說時,就覺得有話要說了。
《天若有情》向讀者講述了兩位青年為了一個名叫秀秀的女子免遭凌辱、殺掉惡霸逃往他鄉(xiāng),而后被迫從軍,在解放戰(zhàn)爭期間,一位受傷逃回原部,一位被俘投誠,加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兩位不再年輕的青年好友,一位是戰(zhàn)功赫赫的革命英雄,另一位卻成了勞改釋放的歷史反革命分子,同時回到了故鄉(xiāng)太平鎮(zhèn)。
隨著歷次政治運動的來臨,小說描寫了兩位患難之交和縣委書記、縣長等人在特定時期、特定政治氣候下的人生百態(tài)和愛情裂變。
沈從文說過,人生是一部大書。我沒有讀到過王先生詩歌之類的作品,但有《天若有情》,我想他至少是懂詩的,因為他寫出了這一部史詩般的作品。
我有一個或許說不上好的閱讀習(xí)慣,除了關(guān)注小說的主要人物的性格與命運,對陪襯人物,對小說的細枝末節(jié),同樣不會放過,特別是對小說對人物特征的個性化描寫倍感興趣。
比如小說中有一個瘸子周三,陰錯陽差娶了一位后來成為婦女干部的漂亮女子,此種“差距”,讓讀者總能從他滑稽十足的行動中想到一點什么。把陪襯人物也能寫得活靈活現(xiàn),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說明作者對生活觀察仔細,用筆巧妙,才能給人留下難忘的印象。
《天若有情》中有兩個沒有給全姓名的人,一是周三,一是劉二狗,兩個人物皆有個性,特別是劉二狗,在他身上,透現(xiàn)出一種小人物的高貴品質(zhì),頗有“君子風(fēng)范”。這些人看上去很一般,但在細品之下,又很像我們身邊的某一個人,十分熟悉的某一個人。
歷史值得反思,貫穿于《天若有情》這部書的,是歷史的真實與詩性的傳奇,是對善良的張揚,對人性的張揚。但人是有弱點的,天未必有情,悲劇之后還是悲劇。充滿思辨色彩的敘述文本,讓讀者不得不對無常的人生,和無常的世事扼腕嘆息。
像這樣的作品,沒有經(jīng)歷寫不出來。王先生不但是作家,還是這段歷史的親歷者,他有責任和義務(wù)把他所耳聞目睹的離奇故事講述出來。但就我讀到過的同類作品,如《芙蓉鎮(zhèn)》,在人物塑造方面,《天若有情》堪與媲美。
黃平與蘭花
一大早就接到黃平先生的電話,說是馬上就給我送蘭花過來。放下話筒,我一邊喝茶一邊等待,不由想起這位可敬的先生,以及他種種不與常人相同的言談舉止。
在遂寧文學(xué)圈內(nèi),黃平先生有一個雅號,就叫“先生”,只要一說先生,即知黃平是也。早年,黃平以文學(xué)輔導(dǎo)為己任,現(xiàn)在則迷上了養(yǎng)蘭,自謂:“有蘭三百盆?!?/p>
我一般不對某位作家使用“文人”這個詞的,我不太喜歡這兩個字。但曾經(jīng)有人說過:“黃平是遂寧最后一個文人!”
這恐怕有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黃平耿介,說話從不避諱;其二,在遂寧,他是最早從文的,現(xiàn)在的遂寧籍作家,包括一些文化官員,大都接受過他的輔導(dǎo);這第三呢,就是黃平嗜酒,可酒量不大,一飲便醉,還得麻煩別人背他回家。
這倒真讓我感到有點奇怪了,一個連自己都打理不好的人,能夠打理好蘭花?
而事實上,黃平不但打理得好蘭花,還“混”進本市蘭花協(xié)會當上了秘書長。
在市作家協(xié)會,他是副主席兼秘書長。大家都知道,這是個跑腿的工作,可他干得很歡,一直就這樣為那些稱他作“先生”的“學(xué)生”們服務(wù),同時也為他的三百盆蘭花服著務(wù)。
黃平的家所在的那一棟樓共6層,他家在第5層,6層以上的屋頂就是他的蘭圃,300盆蘭花就集合在那些網(wǎng)架下,倒也排列有致,可惜就是雜草太多。
他告訴我,在這個蘭圃中,每苗價值上千甚至數(shù)千元的也還有那么十盆二十盆的,之所以疏于打理,是因為這個場地從某種意義上“屬于”第6層,現(xiàn)在,6層的住戶已經(jīng)向他發(fā)出通知,這個屋頂他們擬作別用。
300盆蘭花沒了擱處,黃平犯愁了。朋友們向他建議:將那些珍品留下,在自家陽臺養(yǎng)著,余下的,整體出售。有花販聞訊而至,出價數(shù)萬元??牲S平不干,賣什么賣?送人,送朋友們!就連從沒養(yǎng)過蘭的朋友也送,權(quán)當為本市蘭花協(xié)會今后的會員發(fā)展作一點鋪墊吧。
那天,黃平給我送來的蘭,已經(jīng)是第三盆了。雖然不特別貴,但像贈蘭這樣的事,很雅。遺憾的是,前面兩盆在他那里長得郁郁蔥蔥,花香撲鼻,一到我手里,開始還行,后來是越養(yǎng)越不行了。
“可惜了!”在后來的一次喝茶時,黃平聽說起他送我的那三盆蘭的下落,嘟噥出這么一句,不知是在緬懷他曾經(jīng)擁有過的那片蘭圃,還是僅對這三盆而言。
黃平家陽臺上的那十余盆珍品蘭養(yǎng)得怎么樣,我沒有再去看過,也沒再聽他說起過。
過了一段時間,他到我的辦公室來看我,順便還帶來一期《蘭友》雜志,上面刊有他的一個有關(guān)“蘭花”的專欄文章,已刊三期,前面兩期的兩篇文章,還是蒙他復(fù)印相贈的。
回到家里,我很認真地讀了。
黃平?jīng)]寫過什么長篇大論,但老實說來,他的散文還是寫得不錯的,篇幅不長,不長的篇幅里透著對文字的苦心經(jīng)營。
他那幾篇寫蘭的專欄文章,記敘了遂寧“蘭氏家族”從無到有、由小到大的歷程,還說了一些養(yǎng)蘭致富的趣事,讀來也頗有趣。
除了喝酒、養(yǎng)蘭、著文,黃平還喜歡下象棋,屬于棋臭癮大一類,但就是喜歡。特別是文章寫罷,喝過酒,棋盤擺上,只見他不但棋臭,嘴也“臭”——時不時冒兩句臟話,倒是更見率真。唯有說到蘭花,才是滔滔不絕,雅詞連連。
黃平與蘭花,似乎還有一段未盡的緣分。
說說《刑事法官》
外地的文學(xué)朋友來遂寧,都說這里的文學(xué)風(fēng)氣好,好在有不少官員愛好文學(xué),政務(wù)之余,還不忘在書齋中游歷一番,讀書有感,發(fā)而為文,為詩,為小說,而且大都“段位”不低。
徐元俊先生先后擔任過區(qū)委書記、縣司法局長、市中院刑庭庭長、市環(huán)保局長、市政協(xié)秘書長,他告訴我,他最留戀的“崗位”是市中級人民法院政治部主任兼刑事審判庭庭長,并在那個任上,寫了一部中篇小說《刑事法官》。
這一連串的職務(wù)告訴我們,徐先生首先是一位官員,而業(yè)余身份是作家。但在遂寧文苑,圈內(nèi)人都知道,他不但寫詩、寫散文、寫小說,還喜歡繪畫,而且畫得不錯。
一口氣讀完了《刑事法官》,感觸良多。作者憑借對法院工作的熟悉,為我們講述了一宗死刑案件復(fù)核背后的故事。
《刑事法官》以主人公鐘琪難忘的知青歲月為引子,十多年后,已經(jīng)擔任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庭長的鐘琪,又回到了當知青時生活過的眉江市。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復(fù)核一宗死刑案件。隨著案件的展開,圍繞誰是真正的兇手,鐘琪以前的“知弟知妹”、給予過他無私幫助的農(nóng)村大嫂、報社獨身的漂亮女記者、已擔任國有大型企業(yè)法人代表的原“貧協(xié)代表”,還有中院刑庭的刑事法官們,一一走到“臺前”,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案件復(fù)核一波三折,桃色新聞、領(lǐng)導(dǎo)干預(yù)、朋友說情紛至沓來,小說張弛有度、伏筆連連,具有較強的可讀性。隨著“包袱”一一抖開,真誠與善良、丑陋與邪惡彌漫其間,使我們的心靈得到了一次次洗禮。
我想,無論什么體裁的文學(xué)作品,只要能夠引人思考,就是好作品。《刑事法官》讓我思考,這是比我們幾乎年長十年的那一代人的懷舊,經(jīng)典的懷舊。作者在回憶椿嫂美麗、溫柔、善良的同時,寫的卻是一宗兇殺案,懸念不斷。在兇殺案的陰影之中,讀者更能感受到許多只可意會,實難言傳的人生況味。
徐先生曾對我說,《刑事法官》是他最感滿意的作品。說起這部小說,他總會陷入短暫的回憶之中,讓人覺得小說同他的人生似乎有著某種割不斷的聯(lián)系。
在《刑事法官》中,作者塑造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皯蚍荨焙苤氐男淌路ü伲皇瞧匠K究找姂T的那種英雄式的人物,他們平凡、樸素,同許多人一樣,為生活中的瑣事煩惱,為記憶中的真情感動,但在是與非、廉與貪面前,他們保持了一個人起碼的道德和良知。
同時,小說對反面典型的刻畫也是入木三分的。首先,在形形色色的社會構(gòu)成中,有其生存的“土壤”。有的人,隨著身份和社會地位的提高,思想上也產(chǎn)生了變化,就把握不住自己了,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這是《刑事法官》帶給讀者的啟示,更是一種警醒,也使這部小說有了積極的現(xiàn)實意義。
想飛的呂歷
認識呂歷時間不長,但不能說印象不深。在遂寧市作家協(xié)會第五屆會員代表大會期間,他作為會議主持人,聲音洪亮、語言幽默,為一次嚴肅的文化聚會平添了些許活躍的氣氛。會議結(jié)束后,作為新當選的市作協(xié)副主席,我們互致問候,從此便認識了敢想敢說、野性十足的詩人呂歷。
其實,呂歷給我的這些印象多少有一點流于表面,后來,在報刊上讀了他發(fā)表的幾首詩,認識漸次加深,這使我想到了享譽中國詩壇的現(xiàn)代詩人徐志摩。可是,僅只一會兒,我便對自己的這種聯(lián)想感到不可思議,徐志摩風(fēng)流儒雅,呂歷粗獷豪放,他們是兩種不同性格的人,而唯一相同的是以漢字為媒介寫詩。
當我讀到百花文出版社出版的呂歷詩集《飛翔與獨白》之后,我為自己先前那種毫無根據(jù)的聯(lián)想感到欣慰,在這本詩集中,我認識了一位想飛的呂歷。
“其實,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獨白,就是一個人說話/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就不停地說/像一次無奈的飛翔/讓聲音飛出胸膛(《飛翔與獨白》)。”呂歷這樣說。記得在前不久的一次朋友聚會上,呂歷喝酒照樣很豪爽,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把自己灌醉?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就可以有一種飛的感覺?他端起酒杯告訴我,寫詩是一個人的事。我為他這句話想了很久,這也許就是這些“獨白”的來歷。
從“說與不說/都是一樣”到“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再到他開宗明義地宣告,“其實,我們一直在飛!”讓我們看看徐志摩是怎么說的,“人類最大的使命,是制造翅膀;最大的成功是飛!理想的極度,想象的止境,從人到神!……飛:超脫一切,籠蓋一切,掃蕩一切,吞吐一切。”呂歷則說,“……馬匹是云中的飛鳥/羊群是天上的魚(《高原》)?!?/p>
這是一部具有獨特個性的詩集,當我的目光掠過紫紅色的封面上《飛翔與獨白》幾個別有意味的漢字時,我也有一種“想飛”的沖動,有了一種“想說”的沖動。當呂歷把寫作歸屬到“飛翔與獨白”的意境之中時,我們完全可以想象,高高的天空、平坦的荒原、孤獨的詩人像一尊雕塑,這是智者也是歌者的雕像。我分明看見他的目光中除了“欲望”——想飛的欲望,還有些許茫然:“航行彎曲的天空/明滅的星群/是游弋的海盜/還是透明的礁石(《流》)。”
作為詩人,呂歷也有溫情的一面,但都逃不出“飛翔與獨白”的定勢,如:“你的名字是一粒溫柔的子彈/在我的體內(nèi)/開絕密的花(《你的名字》)?!?/p>
“有一種心情有一種眼神/如稠密的星光,敲擊深藍的天空(《每時每刻》)。”我能讀懂一切與“飛翔”有關(guān)的詞匯,如星光、如天空,卻只能想象那是怎樣一種心情和怎樣一種眼神。
“我要用干凈的身體/邀請?zhí)炜?集合所有的光芒/營造你的夢境(《獻辭或頌歌》)?!边@也許就是答案。一個為什么“飛翔”,又為什么“獨白”的答案。詩人,就是營造一種匪夷所思的語言質(zhì)地,引誘自己走進自己設(shè)置悖論,或圈套?!耙驗橐粋€人/隱居在自己深處/因為一個背景/世界如此美好而又不可忍受(《因為一個人》)?!?/p>
當我再一次輕輕打開這冊薄薄的詩集時,我知道了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因為飛翔獲得相對的靜止,這是呂歷說的。而“獨白”就是給自己胡思亂想的自由,這也是想飛的呂歷說的。
《邊走邊唱》讀后
讀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意象文字,偶然讀到李林昌的詩集《邊走邊唱》(作家出版社2001年11月出版),頗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
林昌寫詩很執(zhí)著,緣于傳統(tǒng)詩學(xué)的滋養(yǎng),在字里行間表明了他獨具個性的主張。
比如,詩本身是很抽象的東西,形成文字,還需要抽象嗎?林昌的辛勤耕耘,讓人覺得,誰也不會反對把詩寫得含蓄,同時也不能說詩風(fēng)平實一點就不行。這就像清水出芙蓉的少女不盡相同的裝束,怎么穿都可以。裝束畢竟是裝束,是外在的東西,讀者需要的是詩歌內(nèi)在的品質(zhì),是作品的思想、智慧和行為。
當我讀到“我在小城寫詩/總寫些無關(guān)痛癢的事/出不了名篇大作/也換不回紙幣榮譽/我很慚愧,也很隨意(《在小城寫詩》)”時,我覺得林昌不但詩風(fēng)平實,做人也很平實。
從他的那份“隨意”里,我能夠想象,尋常的街市,有那么幾位帶著眼鏡飲酒談詩的人,小城才會變得更為鮮活、生動。至于“慚愧”,那是不必要的。
林昌的詩讀起來“不隔”,作者與讀者比較容易溝通。這在晦澀成風(fēng)的當今詩壇,是難能可貴的。
而更其難能可貴的,是作者二十年初心不改,始終如一地追尋著少年時代的夢想,正如這本詩集的書名一樣:邊走邊唱。從少年出發(fā),跨過青春的柵欄,驀然回首,已經(jīng)人到中年了。
林昌就這樣邊走邊唱,把讀者帶入了一個又一個的夢境。但少年的夢還落在紙上,青年的夢還落在紙上……而鬢角的幾許白發(fā),便是詩人用青春甚至生命為神圣的詩歌寫下的注釋。作為他的讀者,我們不可能不被感動。
為此,林昌才可以毫不矯情地說:“比溪流更純潔的是冬雪/比冬雪還要純潔的/是我的心靈(《比溪流更純潔》)?!?/p>
林昌供職于當?shù)匾恢髽I(yè),他的工作雖然同文字有一定的聯(lián)系,但只能利用工作之余,為地方文學(xué)事業(yè)的發(fā)展默默奉獻。
在射洪文學(xué)圈子里,就我認識的“文學(xué)志士”,“耿介、野性”莫過蒲小林,而林昌呢,他儒雅、敦厚、執(zhí)著……這只是我短時間內(nèi)形成的印象,可能不一定準確。
我一直這樣認為,詩是從心底“流”出來的文字,是文學(xué)的最高境界。當然,這樣的境界不是人人都能夠達到的,但邊走邊唱,至少能夠證明自己的存在,這就是古人說過的:“我思故我在?!倍姼?,對于林昌來說,就像《五月的使者》:“帶著清亮透明的天氣/從我相思的夢中/飄然而至?!?/p>
唯此,我們幾乎可以肯定地說,正如林昌詩中所言,他就像那個“整整一千年,還走不出煙花三月(《揚州》)”的揚州,一生也走不出“煙花三月”的夢境。
說不盡的龍琴
前一段工作忙,就很難有時間靜下心來讀書了,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今天,坐在春天的陽光下,喝著一杯清茶,忽然就想讀了,其實這樣的時光也是最適合讀書的。信手取來一本,端坐陽臺,才看清楚是龍琴的《一生都美麗》。
這本散文集已經(jīng)收到一段時間了,一直放在那里,時不時看看封面,未讀內(nèi)容,倒是常常想起書的作者。龍琴與我現(xiàn)在居住在同一座城市,而且隔不多久還會見上一面,應(yīng)該說是熟悉的,但對于她,我僅知道她能寫,是市文化局副局長。
真正讓我了解龍琴的,還是手邊這冊散文集。此前曾在多種場合聽人談及這本書,贊詞無過于感情細膩啦,文筆優(yōu)美啦,就想,大概是張梅、莫小米、黃愛東西一路,屬于那種“小女人散文”。而此時,我卻在這位“小女人”的散文里讀出了一點“男兒氣”。
誠然,龍琴散文里有屬于女兒本性的一些東西,如閨房私語、如家庭主婦絮絮叨叨的日常生活。但她精簡的文筆,不慌不忙,沉穩(wěn)的敘述,給讀者留下了許多回想的空間。
“美麗比漂亮更難,因為美麗需要智慧。美麗比漂亮更容易,因為美麗沒有季節(jié),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生都美麗?!蓖切┧^“時尚快餐文化”的“小女人散文”比較起來,這番話顯得特別有智慧。
是的,龍琴的智慧遠不止此。她留戀“梳妝的地方”,看“近處的風(fēng)景”,寫“快樂的感覺”,為讀者捧出“精神的舍利”,一支纖纖細筆,縱橫捭闔,常常能夠?qū)懗瞿腥艘参幢鼐陀械摹耙娮R”。
比如,“一生都美麗”的龍琴也會說:“一生能真正做好一件事或兩件事就很不錯,甚至很了不起了?!笨墒?,她又說,“歲月沒有城門,對勇敢者來說,什么時候出發(fā)都不晚?!比绱酥亟饘侔愕穆曇簦鞔嫫淅?,說明龍琴思維開闊,且在行文中注重文字的氣勢,溫柔中不失剛烈。
根據(jù)我同龍琴的數(shù)次簡短交談,我覺得她快人快語,從不隱諱自己的觀點。
而“讓女人打開窗戶的,往往是那些繞過大門,從圍墻上飛來的蝴蝶,哪怕只是一個美麗的幻影?!边@些像散文也像詩句的文字,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一位女性作家愛美本性的自然流露呢?
如果我沒有記錯,以前好像在什么刊物或報紙上讀到過龍琴發(fā)表的詩歌。當時的感覺是怎么樣的,記不得了。但她散文的字里行間,卻分明是藏著詩的。
我常常想,文字這個東西,是有靈氣的。有詩歌底子的作家,可以避免文字平庸、呆滯,寫出來的東西可以有很好的張力。龍琴對此,一定是深有體會的。讀她的作品,能夠感覺到她是在很用心地處理那些有關(guān)文字的細節(jié)。
在這本書里,我認識了一位不一樣的龍琴,至于她究竟是怎樣的不一樣,憑這么一篇短文也說不盡然。好在說不盡的龍琴,書店里有她的《一生都美麗》,想要了解,肯定不是難事,我便就此打住。
這時,窗外陽光尚好,春天在繼續(xù)。
《稅魂》序
時至今日,我尚不認識《稅魂》的作者王廣宏同志,是好友黃玉全先生極力推薦,并送來了本書的出版清樣,囑我作序。
在別人的書籍前面“說三道四”,是我素所不愿的。但當我從頭至尾讀了這部長篇小說后,覺得作者在繁忙的公務(wù)之余,還能夠靜下心來寫作,而且有了成果,這就十分不易了。
據(jù)介紹,廣宏同志現(xiàn)任某地稅局副局長。也許是出于職業(yè)原因,這部作品取材于一樁稅案。通過一家大型房地產(chǎn)公司的涉稅案,圍繞辦案過程中來自上層的壓力和公司的重重阻力,小說成功塑造了郭耿、黃吉、周志華、盛成等一批收稅、護稅的稅官形象。
作品結(jié)構(gòu)緊湊,情節(jié)引人入勝。以“稅案”為“點”,帶出了若干“面”。政府官員、商界敗類,甚至“黑社會”人物一個個粉墨登場,展開了一場善良與丑陋、正義與邪惡的較量。
我很贊同“文學(xué)就是人學(xué)”這句話。《稅魂》的作者是深諳個中道理的。一部小說,人物“樹”起來了,就成功了一半。我讀《稅魂》,周志華這個人物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一個喜歡“較勁”的人。在我們的生活中,在我們的周圍,這樣的人是存在的。面對市領(lǐng)導(dǎo)的干涉,面對黑惡勢力的威逼,他毫不退縮,硬是頂著要把案子辦下去。
我倒不認為他有什么“大無畏的英雄氣概”,但他有明確的是非觀念。在正義面前,貴在堅持。真實的生活是平淡的,是波瀾不驚的。而真實的藝術(shù)則必須吸收來自生活細節(jié)的“真”。這也正是這部小說帶給讀者的驚喜,是作者寄予小說人物的“真”。
不管未來的文學(xué)如何發(fā)展,任何時候都會有所謂的“主流文學(xué)”出現(xiàn)。而高揚主旋律,并非粉飾太平。同樣可以有批評、有揭露。這是《稅魂》帶給我的啟示。其中,對官場丑惡現(xiàn)象的揭露,對不法商人、黑惡性勢力的鞭撻,都是入木三分的。
從形式到內(nèi)容,從正面到反面,《稅魂》都有其不可忽視的教育意義。
從前段時間新聞媒體不時披露的一些案例看,有的涉稅案,可謂觸目驚心。如何提高國人的納稅意識?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要多宣傳,讓其深入人心。
我不知道,這是否第一部有關(guān)稅務(wù)題材的長篇小說。但我知道,這類題材的作品肯定不多。故而,《稅魂》的出版,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
稅法的宣傳,應(yīng)該是形式多樣的。讀過《稅魂》的讀者,除了感嘆于干凈利落的文字表述、迭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可能還會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即納稅是光榮的,偷稅是可恥的,護稅也是光榮的。潤物細無聲。當讀者能夠接觸到更多的“稅文學(xué)”時,必將喚起他們自覺的納稅意識。
當然,所謂“稅文學(xué)”,只是我在這里對文學(xué)的一種細分。說到底,這是一部真正的小說,題旨分明、立意新穎,好看、好讀。
掩卷之時,我還在想,《稅魂》其實又是一部現(xiàn)代都市生活題材的小說。它取材寬泛,涉及面廣,除了稅案,還有反腐肅貪、官商勾結(jié)、除黑打惡等,包容性大,具有廣泛的社會意義。
這樣的小說,如果改編成影視文藝作品,相信會有不錯的收視率。
我在這里的話,說得比較籠統(tǒng),好在讀者已經(jīng)打開這本書了。我也同大家一樣,在領(lǐng)略過這部精彩的小說后,希望還能夠讀到廣宏同志更多更好的作品。
是為序。
李東輝與管靜
“讓我用流浪的鷹骨短笛,為你和你所在的那方潔凈之地,獻上真切的詩篇(李東輝)?!卑堰w徙作為一本書的主題,是李東輝、管靜伉儷對過往人生的追憶,也是一種珍藏。
據(jù)我所知,如此志同道合的“文學(xué)夫妻”,在遂寧文壇好像還僅此一對。
說起來,認識東輝是在三年前。那時,我剛到遂寧工作,市作協(xié)開會,會后小酌,座中便有東輝。東輝身材高大,喝酒很豪爽,有康巴漢子的那種粗獷、陽剛之氣。在接下來的閑談中,我知道他曾經(jīng)在康巴高原生活過相當長一段時間,剛調(diào)回內(nèi)地,在射洪一企業(yè)做管理干部。
此一別,見面的時間委實不多。但時不時讀他發(fā)表的詩歌。又聽朋友說,東輝的妻子名叫管靜,也寫詩。我便又在報刊上留意起管靜的作品,似乎也讀到過好幾首,詩寫得很不錯。
去年,他們合出了一本詩集《遷徙:從高原到城市》。在大英一酒店,我和東輝再一次見面了。和管靜,那還是第一次見面,似乎也是迄今唯一一次見面。通過交談得知,管靜是在康巴高原同東輝戀愛、結(jié)婚、生子,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
回到家里,我認真閱讀了他們共同簽名送我的這本詩集。
讀小說可以一口氣讀完。讀詩集呢,首先是把這本書找出來,置之案頭,有時間就翻一翻,那種由時間帶來的“思維空白”(這是我的理解)就不“空”了。詩是“意味深長”的東西,它能讓讀者重新?lián)軇铀季S,沉浸在詩歌美好的意蘊里。
《遷徙:從高原到城市》便有此功能。
這本詩集有一種“家?!钡奈兜?。翻開詩頁,仿佛之間,便如同在聽這一對伉儷詩人絮絮叨叨地講述那片神奇的康巴高原,講他們?nèi)绾巍皦艨M雪域”,講他們的生活如何“聚散隨風(fēng)”,講他們對雪域的“感激與懷想”、“情景和心緒”,甚至是“高原體驗”,讓“遷徙”作為這個集子的主題創(chuàng)意自始至終貫穿其間。可是,當他們從高原到達城市之后,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愛在雪域”,而“城市孤旅”帶給他們的,卻是在詩人的敏感地帶加深了對雪域的思念。
從高原到城市,距離使他們的審美發(fā)生了變化,自覺或不自覺地開始了審美意識的重建,他們的詩歌也因此充滿靈性,有了至為“具體”的內(nèi)容和情感。
基于此,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詩也帶著高原的神秘與奇詭,有些句子,簡直就是神來之筆:“這一路風(fēng)塵有誰挽留/背叛無數(shù)次許給自己的諾言/小心接近又小心繞過你的影子(管靜)?!?/p>
還是管靜在《詩意康巴(代序)》中說得好:“許多年前愛唱的歌,想忘也忘不掉,如同我的身影從康巴高原消失多年,而我的心至今仍在那里遨游,拒絕離開?!?/p>
李東輝、管靜在寫高原的同時,還寫了城市,是偶然也是必然,一個介詞結(jié)構(gòu)的書名,把他們的命運緊密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我倒是覺得,一本《遷徙:從高原到城市》,既是獻給那一片雪域高原和他們現(xiàn)在生活的城市的真切詩篇,同時也獻給他們自己的人生和愛情的詩篇。
《穿越丘陵》的詩人
生活在城市,對于“鄉(xiāng)土”的概念,大約是有些模糊的。近來,這兩個字卻常常將我從城市的夢里喚醒,讓思緒綿延在廣袤的郊外,鼻息間隱隱有泥土的芬芳。
這緣于一些詩,緣于一本有關(guān)鄉(xiāng)土的詩集,那就是青年詩人吳軍的新作《穿越丘陵》。
吳軍是一個率直的人,他的工作和寫詩沒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工作之余,他把別人用于“打麻將、斗地主”消閑的時光,用在了讀書上。他是農(nóng)民的兒子,對腳下這片土地,總是懷著一種感恩的心情。是的,是感恩。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總有一些事會讓我們感動,如何表達這種感情?詩歌是一種很好的載體。
《穿越丘陵》把一幅幅田園牧歌似的鄉(xiāng)村畫卷,展現(xiàn)在了讀者面前:“挑回大捆大捆麥子的母親/揉著麥芒刺痛的眼睛/看姐姐搖搖晃晃的模樣/淚水漣漣”(《打麥子的姐姐》)。這些傾注著土地深情的詩句,既是作者記憶中恒久不忘的真實畫面,也是作者用文字拼成的時光之書,具有很強的藝術(shù)感染力,引人深長思之。
“這些古樸的運動和傳統(tǒng)的歌唱/是一種敦厚的民俗/一種超越物質(zhì)的自信/總讓我在丘陵,勤勉一生”(《扭秧歌》)。毋庸諱言,吳軍在貫穿《穿越丘陵》的創(chuàng)作中,一直沉湎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畢竟,他從鄉(xiāng)村到城市,已有十年之多。但一觸及那根最敏感的神經(jīng),司空見慣的鄉(xiāng)村場景,總能在他的梳理之下,變得玲瓏剔透,變得豐盈圓潤,自會有“一種超越物質(zhì)的自信”。
因此,吳軍才會“在春天懷念老牛”,并能感受“牛尾巴底下就是豐年”,而“懷念老牛走動的故鄉(xiāng)/我是牛背上/一棵成長的麥芽”(《春天,想起老牛》),就成了自然。牛背上會長麥芽嗎?讀到這里,我不能不說,作者想象瑰麗,甚至還可以說,有點匪夷所思。再一想,也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在《穿越丘陵》這本詩集中,像這樣的句子還有很多,如:“你常常在窗里的世界/種植風(fēng)雨/種植比谷子和麥子還真實的糧食/令一茬平凡而苦澀的日子/感動不已”(《寫給啟蒙老師》)。
對于故鄉(xiāng)那片土地上的人和事,吳軍是那樣的一往情深,乃至于在詩歌中發(fā)出了《不要把城市和鄉(xiāng)村分開》的吶喊:“讓一場雨相似于另一場雨/一個夢講述另一場夢/城市與鄉(xiāng)村/飲一口清清河水/都是快活”。
而尤其讓吳軍欣喜的是《趕火車回故鄉(xiāng)》:“火車時輕時重/在丘陵的懷抱里跑了一個整夜/這鐵的叫聲/磨亮了鄉(xiāng)親快要生銹的心”。
如果說,這是親近故鄉(xiāng)時輕快的歌唱,那么,《與宋瓷交談》則是對故鄉(xiāng)深沉的思索了:“在美麗蒼涼的哲思中/尋找你斑駁的痕跡/祖先從沃土里走出來/撫摸我們和莊稼”。
總的說來,吳軍的詩有一種深深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他對紅苕、麥子、野菜等與糧食有關(guān)的東西倍感興趣,粗如站立田野的草垛,細到莊稼的根部,都是作者的探究對象,并使之成為詩歌中美好的意蘊。除了“糧食”,還有“民俗、季節(jié)、鄉(xiāng)親”等,將丘陵的人和事勾勒得鮮活如昨。
我到遂寧工作的時間還不長,在所讀到過的詩集中,覺得這是相當不錯的一本,相當?shù)摹凹兇狻保兇獾泥l(xiāng)土詩,卻又相當耐讀,能夠勾起讀者對土地的思念,對土地的崇敬,對土地的感激之情。合上詩集,似乎仍可想見一位鄉(xiāng)村少年,從田壟間走來。
當然,這些詩是關(guān)于鄉(xiāng)村的,也是屬于城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