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常常皺著眉。還是不想成為青春的反襯,而是千方百計沖入時代的前沿!于是,在這人生履歷中的第N個年頭,又變幻出許多雙眼。
我徘徊在遵義土城,1935年青杠坡戰(zhàn)役戰(zhàn)場上那雙沉思的眼:我陪嶺嶺在光華醫(yī)院排隊,請即將去韓國訪問的專家門診時那雙擔心的眼:我在唐韻茶坊,聽一個“詩歌機構”投資者唾沫四濺猛吹時那雙遲疑的眼:我在“一茶一座”與來自黃河的詩人推開無形的厚墻時那雙熱情的眼;我在地鐵口的“季風書苑”翻看《易中天品三國》時那雙欣賞的眼;我在好德便利店付8月份299元電費時那雙無奈的眼:我在上海音樂廳600元一只的加座上,在傅聰獨奏的節(jié)目單上寫散文詩時那雙執(zhí)著的眼:我轉車到文化廣場用10分鐘的空隙吐露創(chuàng)作計劃時那雙真誠的眼:我在航天大廈,大聲敘述酒泉故事時那雙慶幸沒被層層霜雪凍傷的眼:我在北京現(xiàn)代文學館請84歲的賀敬之在《雷鋒之歌》上簽名時那雙虔誠的眼:我清早等電視轉播車時那雙焦急的眼:我夏夜在廣州黃埔國際詩人筆會的舞臺上最后一個朗誦時那雙閃動韻律的眼;我在“國美”選購TCL 47寸液晶彩電時那雙小心翼翼的眼:我在上海書市準備簽售《激情大時代》時那雙感謝的眼:我凝望虹口魯迅紀念館先生肺部透視圖時那雙認真的眼:我去探望準備化療40天的好友時那雙驚訝的眼:我與涂料滿身的農民工嘮家常時那雙知識青年的眼:我聽盲人按摩師講西藏最大的湖納木錯清澈的水、立體的云時那雙佩服的眼……
一個詩人的眼,就是這么有聲有色的。
為了與更多、更多的眼交流,我愿我的視野永遠開放……
最后一圈麻將
輸?shù)娜丝倳囍蛔撸骸霸賮硪蝗Γ賮硪蝗?,最后一?”最后一圈,往往打得最緊張、最用心——因為已經沒有更多的機會了!
他患絕癥后,有一個階段常常要搓到天亮。輸?shù)脩K時還想連續(xù)作戰(zhàn),急吼吼地哪像才出院的病人。旁人說:“他在玩最后一圈,要盡心!”這時候,什么都退位了。在他眼前是一片情感的沙漠。吝嗇和嫉妒在又一次開課。這也太正常了——他嫉妒年輕,嫉妒富有。時間卻對他太吝嗇了!也許只剩下一個小時,一個片刻……
他抓住黑白相嵌的麻將,就像抓住了生命!平時很文雅的他。忍不住暴露了真相——輸了想贏,贏了還想贏。這時候當指揮官的,惟有不甘心失敗的生命。手下這嘩嘩的聲音,證明他還擁有等待決戰(zhàn)的一局。就看他有沒有勁道十足的手,有沒有隨機應變的頭腦!既要提防左鄰的積累,又要堵塞右舍的方便。于是。他那龐大的計劃,總在和別人短淺的計劃反復地無聲地格斗!
此刻,他是在報復!厄運這么早就將要終結他五十歲的生命!他偏不!想當初:他會擠在休閑廣場上那一大片麻將桌之中,星期天的下午,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他也會面對著高架橋下的小茶室,自動臺,不時有溫暖的點心。
他那些固定的“搭子”,早就合拍了他的品行。“搭子”是不會坐錯麻將臺的。這很適合他那響當當?shù)钠?。他也向“搭子”們漸漸學會了心機該怎么藏得陰險、裝得逼真!明明抓到了一張夢寐以求的好牌。他竟會假打自己耳光,說:“咳,這張牌怎么這么臭!這么臭!”
前不久,他去世了。不知他在那里還搓嗎?手中是不是還抓著那張很香很香的牌?
酒店門口的拉客者
他的對手,就在正對門。
但他依然從容:你拉你的,我拉我的。
也許,有了對手,他才這么精神抖擻。
在香榭麗舍街區(qū),這樣的對手實在太多,太多。但特有的微笑,始終是他臉上的廣告。
他的手臂和腰肢,總是隨著大廳里的樂隊在夸張地扭動。他在張揚他的優(yōu)勢啊!
棗紅色桌布上林立的酒杯、橫排的刀叉,大廳中變幻不停的燈光,懸掛著的繽紛的彩帶都因為他而生動起來。店門口,開始擁堵了。
空的席位也不見了。一片交杯換盞。
這時候,他會悄悄換下豎在門邊的招牌——11歐的組合式快餐變成了18歐的美餐。
路人猶豫時,他會端出櫥窗里的樣品;路人商量時。他就不再打擾。假如不成功,他也會很有禮貌地遞上手中的名片。
他的吆喝,總是那么令人喜歡。
對他來說,從來沒有最后一個顧客。
可惜的是,他和他拉來的那些顧客,都受控于那個正在大廳中央微微搖動舞姿的女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