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很早就認識到了舌頭的特殊“功能”,有一則寓言說過:一個國王向智者說他想得到世上最好的東西,智者便將一盤舌頭(當(dāng)然是人的舌頭)呈送給國王。國王又想看到世上最壞的東西,智者端上來的也是一盤舌頭(當(dāng)然又是人的舌頭)。這寓言的意思很明白:人的舌頭,即人的語言,既有良性功能又有惡性功能,既可以益人又可以害人、殺人。
我們中國人認識到舌頭的重要性較晚,也看得較淡,因為那時我們看重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如肚子、牙齒,而最怕的是饑餓,是沒有可吃之物。至于專門用之于說話的舌頭,尚未十分關(guān)注。為此,我們也曾落了些美名,如憨厚、誠實、木訥寡語等等。
不過,后來我們高低還是越來越發(fā)現(xiàn)了舌頭的尤為重要,于是便有了這樣的成語、格言、家常話,如“駟不及舌”,如“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如“舌頭底下壓死人”等等。
在愚昧落后特別是道德日趨偽化的社會中,真正的良言與真正的惡語(包括用惡意裝飾出的偽言)相比,兩者的比例在大多時候是前者少而后者多。追其根源,只是基于由私有制分泌出來的自私人性。
舌頭一動,要達到什么目的?實現(xiàn)什么效應(yīng)?具體地說就是語言的功能有多大?孔子說:“一言興邦,一言喪邦?!边@里指的是政治性的國家大事,意思是一句話便可興國,而另外的一句話便足以亡國。說這種話的人,無疑必須是大人物,這樣的例子暫且不提,我們單說說大小蟻民的事。魯迅《祝福》中的魯四老爺,和同樣受其壓迫的那些愚婦,尤其是長舌婦,都是用這樣的舌頭逼死祥林嫂的。
我們中國人的舌頭使用率很高,甚而超高,絕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尤為重要的是其中的“良言”比例頗低。某些“強者”用舌頭壓人、凌人、妒人、欺人的事很不少。而“弱者”呢,舌頭的質(zhì)量和品位也頗低。他們的舌頭一動,媚上、媚富的話說起來也頗習(xí)慣。而一轉(zhuǎn)臉,便對同樣是弱者的人,尤其是對比自己更弱的人,也包括自己德才皆弱而只是抓住強者的一點小把柄,為了他本人的瞬間“心理平衡”或“心理愉悅”,所出之言也良言少而惡語多。而受攻擊最甚的,又常常是真正的有德君子或耿直之士。
必須治理好舌頭!修理好舌頭!道德之一就包括口德,是人的層次高低、品位高低的重要標(biāo)志之一!
我們的舌頭質(zhì)量本來就不太高。在進入市場經(jīng)濟之后,本來希望用對價值的公正認定和對價格的嚴格確立,來大幅度地消減多余舌頭的數(shù)量,從而使人的舌頭“直言化”“良言化”??上Р⑽慈缭福撗?、偽言、刁言的數(shù)量仍頗多,甚而有增無減。因此我認為:治理舌頭,修理舌頭,改進舌頭,優(yōu)化舌頭,說成是一樁大工程也不過分。關(guān)鍵是這樣的工程何時啟動?更重要的是不能只依靠舌頭本身來治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