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西
賴聲川的戲演到哪里,黃牛跟到哪里,據(jù)說只要在一個城市倒倒票就能賺上好幾萬。
3月23日下午2點,依舊是長發(fā)、眼鏡和斑白胡須,并未顛覆人們印象的賴聲川出現(xiàn)在大劇院的戲劇開放日講座上。
雖然已經(jīng)被媒體寫了無數(shù)遍,但是他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有誰能說得清楚?他外表粗獷,可是聲音和心緒一樣柔軟,說話和行動都并不急躁,看樣子云淡風清。
賴聲川的行程安排很緊,除了一些必要的宣傳和公益性的講座之外,他把幾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排練和戲劇創(chuàng)作上。這一次,從3月6日開始,他在上海大劇院連演三部他的代表作:《如影隨行》、《暗戀桃花源》和《這一夜,WOMEN說相聲》。
這是一次狂歡。100%票房神話,很可能會再次出現(xiàn)。
生命的真諦
“20多年前,劇場可能是什么?我在摸索、沉思,對未來有一種模糊的畫面。沒想到20年后,《如夢之夢》回答了我的問題。它可以算是創(chuàng)作20多年來的一個總結,也是一切的新開始,讓我重新起問,劇場能做什么,能是什么?”賴聲川的話總是帶著一些禪機。
他明白了嗎?如夢之夢到底是什么夢?他說靈光乍現(xiàn)只是一剎那的事,就像頓悟。
1999年,他曾到印度菩提加耶去參加一個佛法的研習營,菩提加耶是佛教最神圣的地方,因為佛陀就在菩提樹下成佛。也是在這一年,香港著名戲劇導演榮念曾到臺北來跟表演工作坊討論演出的事。榮念曾想演一出《李爾王》,賴聲川問他,為什么一定要演《李爾王》?榮念曾的回答顯然與政治有關,他認為李爾王的悲劇是一個接班人的問題,可是賴聲川的看法卻與他完全不同。他說:“李爾王的問題是他的因所造成的果,而且,這個解釋要超越政治,更關乎人類命運的命題?!?/p>
于是就有了《菩薩之三十七種修行之李爾王》,這是“實驗李爾王”中的一出,榮念曾、楊德昌、孟京輝各自創(chuàng)作一部35分鐘的《李爾王》舞臺劇。
在沉迷于佛教之前,賴聲川曾在美國伯克萊大學受過西學的浸染,但是他的骨子里,卻有一種很深的本土情結。他說:“我12歲到24歲在臺灣,從青春期到成年、結婚,尤其是經(jīng)歷過高中、大學那一段,臺灣像在我骨子里,情感是很深的。出去留學的目的就是為了回來,把所學貢獻給臺灣?!?/p>
當時,在建中、雙城街、萬華、龍山寺、西門町、中山北路,對臺灣,對中華文化的認同,相對于西方文化,要更勝一籌,所以他說他24歲再回美國時反而感到很疏離。
第一出戲是《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F(xiàn)任臺灣大學戲劇學系教授兼系主任的紀蔚然當時剛念完碩士回來,他看到這出戲時的第一感受是“震驚”。賴聲川說他當時從美國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臺灣沒有什么劇本可用,甚至新成立的國立藝術學院表演課也沒有什么中文教材可用,連當時他要去工作的藝術學院表演課也沒有中文教材可上,西方的呢?易卜生、莎士比亞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當然可以,但是他總是想要多一點本土的味道。
一天,他給自己的學生布置作業(yè),讓他們去表現(xiàn)一段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經(jīng)驗。從700個考生中脫穎而出的15名學生并沒有讓他失望,他們的清新、自然,有一種非同一般的力量感動著賴聲川,他說它們“很簡單很有沖擊力”。
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有一天我突然有個疑問,我突然很慌,我不知道什么是劇場,這真可怕?!辟嚶暣ㄕf,還在伯克萊大學念書的時候,他就常常感到臺上臺下很疏離,于是陷入一個思想的低潮期。
他的老師雪云?史卓克(Shireen Strooker)的荷蘭阿姆斯特丹工作劇團,讓他對戲劇有了一些新的領悟。有一次,在一個可以容納799個人的荷蘭的劇院里,他看了史卓克的戲,講的是一個公共廁所的管理員的故事,臺上一排廁所,講的是他的尊嚴。雖然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可是卻感到莫名的感動,他說這次觀看讓他記憶終身。一個平凡的個體,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卻呈現(xiàn)出完全異樣的戲劇效果。還有他的演出方式:即興、修正、即興、再修正,幾乎已經(jīng)成為他的戲劇信條。
黃牛跟隨賴聲川
從《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開始,賴聲川在臺灣的演藝事業(yè)一路順風順水,幾乎沒有受到太大的挫折。即使2003年5月遭遇“非典”,有人問他們是不是要停演,他們也咬牙堅持,結果票房沒有受太多影響。一開始,他的名字只是在小眾中流傳,很快,經(jīng)過媒體的大幅報道,賴聲川成了一個公眾人物?!度缬半S行》、《暗戀桃花源》、《這一夜,WOMEN說相聲》、《千禧夜我們說相聲》等幾部賴氏代表作均無敗績,《暗戀桃花源》更是席卷北京、上海等十多個城市。2007年8月,賴聲川集合了《暗戀桃花源》劇的“兩岸三地版”、“香港版”和“大陸版”3個版本,10天時間里在首都劇場輪番上陣,雖然是老戲重演,依然一票難求。
1月賴聲川的《暗戀桃花源》在杭州演出,戲票搶購一空,880元的票子被黃牛炒到1600元。黃牛是市場的晴雨表。賴聲川的戲演到哪里,黃牛跟到哪里,據(jù)說只要在一個城市倒倒票就能賺上好幾萬。等到3月上演《這一夜,WOMEN說相聲》,杭州的劇場外可謂“遍地黃?!??!哆@一夜,WOMEN說相聲》的單日票房爆漲到25.8萬元,超過兩個月前《暗戀桃花源》創(chuàng)下的21.7萬的單日票房紀錄,讓當?shù)貞騽〗缛耸磕康煽诖簟?/p>
但盈利從來不是賴聲川的目的,賴聲川的夫人丁乃竺說,賴聲川關注的只是戲劇本身,對于經(jīng)營和票房他本人概不過問。在上海美術館二樓的咖啡廳里見到袁鴻,他是中國內地最優(yōu)秀的戲劇制作人之一,曾經(jīng)創(chuàng)建享譽戲劇界的北劇場,和賴聲川合作已經(jīng)有十多年的時間,正是他將賴聲川的戲劇引入大陸,也是他讓藏在深閨人未識的郭德綱大紅大紫。
可他不認為自己和賴聲川是合作關系:“我只是一個戲劇愛好者,我更愿意安安靜靜地坐在觀眾席上去欣賞一次演出,這才是享受。而現(xiàn)在所從事的工作,我是硬著頭皮上的!”
袁鴻說,賴聲川進入內地演出,并不是因為他在臺灣陷入困境,相反,那正是他在臺灣最紅火的時候。他告訴記者,賴聲川的票房一直都非常好,在上海大劇院,此前演出的所有場次,出票率都是100%。這次戲劇演出季,《暗戀》再次重演100%票房,《這一夜,WOMEN說相聲》的出票率是90%,《如影隨行》也已超過八成,現(xiàn)仍在出票中,但這并不表示劇團獲利甚豐?!吧虾4髣≡捍髣鲆粋€晚上的場租就是10萬元,像《如影隨行》這個戲,有那么多的投影,每次使用都要2萬元,再加上演員的吃住行,你可以算一算這筆賬,我們每個人能分到多少?”這次賴聲川的3部戲,大劇院的票價是60-680元,北京演出的最低票價只有40元,而在北京大學的演出,學生票售價20元。袁鴻說,他們不是為了掙錢才來內地演出,希望的是能夠不虧本。
林奕華、榮念曾、林懷民、吳興國等港臺的戲劇實驗者在內地已經(jīng)有了一些擁躉,觀看小劇場話劇也成了白領茶余飯后的談資,似乎整個市場熱火朝天,但袁鴻覺得整個中國內地的戲劇環(huán)境還是很令人擔憂:“香港和臺灣都有政府資助的項目,而且數(shù)目還相當多,英國等歐美國家更不要說了,可是像我們這樣的團體全是靠票房打天下?!?/p>
有人議論黃磊、孫莉夫婦出演《暗戀桃花源》就是為了提升票房,袁鴻說,這完全是誤解?!霸谫嚶暣ǖ膽騽≈袥]有什么明星,只有演員?!彼f,“黃磊一開始并不愿意讓孫莉來演,但是賴聲川先生覺得她可以,就讓她來試一下,結果很滿意。”
雖然沒有透露主演具體的酬勞,但是袁鴻說,他們得到的酬勞要遠遠低于出演電視劇的片酬,知名演員愿意接受邀請,還是因為藝術追求。比如袁泉,為了參加《暗戀桃花源》演出推掉了所有的影視劇片約,如果單從經(jīng)濟角度來看,盈虧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