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體極化的產生與群體動力學相關。一個群體鎖定其成員的方式之一,是打造一個簡單而有力的、是非分明的世界圖景,促使成員面對這樣的世界做出確鑿無疑的選擇
互聯(lián)網(wǎng)上同質社區(qū)的增多不僅減少了跨群體的社區(qū),造成了政治分裂,而且它還加劇了調和多樣化的利益和世界觀的困難程度。政治學家凱斯·桑斯坦從十幾個國家的實證研究中總結出“群體極化”(group polarization)的概念:“團體成員一開始即有某種偏向,在協(xié)商后,人們朝偏向的方向繼續(xù)移動,最后形成極端的觀點”。簡而言之,協(xié)商討論加深了團體成員原來的想法,此時如果團體需要一個決定,絕不會向中間靠攏,而是會走向極端。
舉一些在很多國家都一再發(fā)現(xiàn)的例子:
*在經過討論后,溫和的女性主義者會變成強烈的女性主義者。
*在經過討論后,法國公民會更質疑美國這個國家及其經濟援助的意圖。
*在經過討論后,原本就顯示種族偏見的白人對于白人種族主義是否該為非裔美國人在美國所面對的問題負責,會表現(xiàn)出強烈的負面反應。
群體極化的產生與群體動力學相關。一個群體鎖定其成員的方式之一,是打造一個簡單而有力的、是非分明的世界圖景,促使成員面對這樣的世界做出確鑿無疑的選擇。
群體往往聲稱自己代表著或正在尋求至善,突出自己相對于其他群體的道德優(yōu)越性,凡是那些想要離開該群體的人不是白癡就是被其他群體洗了腦。這種道德優(yōu)越性的最終代表是該群體的首腦,所以,群體內容易產生一種個人崇拜的氛圍,凡是首腦做的都沒有錯。在賦予自身無比的重要性的同時,群體還往往會將外面的其他群體妖魔化,那些群體的成員不是過于“天真”,需要被拯救,就是敗壞得無以復加,最好遠避或者打擊。
桑斯坦說,群體極化的現(xiàn)象對于傳播市場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那些有明確認同的團體持續(xù)致力于團體內的討論。如果公眾被瓜分,如果不同的團體各自設計一套他們自己喜愛的傳播方式,結果定會造成更多分裂,將團隊成員的初衷推向更極端。同時,由于組成分子都持相同看法,不同的討論團體會更加南轅北轍,因為團體內的人至死生活在他們自己所設計和強化的回聲室里。
群體極化的展開過程有兩個方面。首先,在群體內,討論的論據(jù)非常有限,而且容易被扭曲導向特別的方向。如果團體成員已經傾向于某個方向,他們就會在這個方向上提供更多的論點,只有極小部分的論點會轉到另一個方向。其討論結果就會讓一開始的傾向往前再跨一步。舉例來說,一個反對槍械管制的團體經過討論后,會找到更充分的理由反對槍械管制,于是這個團體的成員會更堅定地反對槍械管制。
其次,群體極化還和社會比較有關,起因于人們希望獲得其他人的贊同,也希望自己贊同他們。一旦團體成員聽到別人相信什么,通常就會調整自己的立場以符合主流方向。這也就是“沉默的螺旋”發(fā)揮作用的過程,持不同看法的少數(shù)人在這樣的螺旋中會三緘其口,若干時間后,社會上的不同看法愈來愈少。
當團體成員認為彼此是少數(shù)派,或者因為其他外在因素(政治、地理、種族、性別等)而聚集在一起,他們的團體認同會使群體極化的傾向更為加強——認同鼓舞了那群彼此認同的人,團體因此而更趨極端化。
而且,這種現(xiàn)象在團體成員以匿名身份相會的情況下更為嚴重。這正是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我們所看到的情形。桑斯坦認為,網(wǎng)絡是極端主義的溫床,因為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在網(wǎng)上輕易且頻繁地溝通,而又不易聽進不同的看法。
當然,必須指出,極端未必總是壞事。首先,如果沒有群體極化,許多重要的價值至今還不會順利實現(xiàn),例如公民權運動、廢奴運動和女權運動,都曾一度被視為極端而遭多方打壓。更多的極端主義意味著社會的更加多元化,那些長期被忽視、被壓抑的議題會因此獲得申訴的機會。其次,如果我們能夠鼓勵不同意見團體彼此辯論,我們就會擁有一個百花齊放的社會議題庫,而多數(shù)人會在這樣的一個多元社會里獲益。在不同團體的辯論中,每個人的立場都會變得和他們原來所想的不一樣,因為他們準確地了解了其他相關公民的看法。
所以,我們在網(wǎng)絡時代應該鼓勵的是,哪怕人們不同意他人的看法,也可以利用傳播科技來讓所有人產生交集,甚至相互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