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6月份,受一位老師之托,我?guī)退四菍W期唯一一次晨讀,也正因為這樣,我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粗切┧坌殊斓膶W生,聽著他們略帶倦意的瑯瑯書聲,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自己的高中時代,想起那些曾經(jīng)對我恩重如山的任課老師。當初若沒有他們的鼓勵,沒有他們的敬業(yè),沒有他們對我的永不放棄,我不會有今天,更不可能有資格享有人民教師的稱號,也絕對不配天天被學生真誠地喊“吳老師好”。
捫心自問,我辜負了這個稱號,我根本不配站在三尺講臺上去教訓那些成績退步或基礎(chǔ)很差的學生。每次看到他們那頹廢的樣子,盡管我是出于好心地教育他們,盡管我從不惡語相加,可每次站在講臺上,講著講著連我自己都心虛了。我有什么資格去教訓他們?我自己做到了為人師表嗎?連一個老師最起碼的責任心都沒有,我又怎樣能讓他們有靜心學習、刻苦認真的學習態(tài)度呢?
(一)
來到“濱中”一年多,我埋葬的不僅是自己的青春,更“糟?!绷艘蝗簾o辜孩子的青春。作為一名教師,我不僅沒有一如既往地激發(fā)他們的求知欲,反而活活地澆滅了他們想學好英語的熱情。我明明知道這樣下去會誤人子第,害人不淺,卻總能為自己找出種種所謂的理直氣壯的理由:拿什么樣的工資,就教什么樣的書!
很多時候,我都會面對學生寫給我的小紙條:“吳老師,你為什么不能對我們稍微負責一點?我們的確很喜歡你的教學方式,可你為什么不能每節(jié)課都激情四射,精彩不斷?你為什么課后就不管我們,連作業(yè)、聽寫都沒有?我們相信,如果你能對我們更嚴格一點,我們會更喜歡英語的,因為有了好成績,我們才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學習的成就感?!辈煌男〖垪l都概括成一點:我太沒有責任心了。之后,我會有所觸動,變得積極點,只為了課堂上能看到學生們求知若渴的眼神;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平庸之輩;為了兌現(xiàn)當初對父母的承諾——既然選擇了做老師,我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在所在地站穩(wěn)腳跟,當一名有所作為的英語教師。
但是,只要一想到我的“拿什么樣的工資,就教什么樣的書”的名言,我就會自嘲一番:干嗎那么認真?教得再賣勁也不會多加一分錢獎金?。ㄎ覀儗W校的優(yōu)秀教師才拿50元的獎勵)每每想到這些,我就又穿新鞋走起老路來,繼續(xù)頹廢消沉下去。
的確,自從那年8月來到“濱中”,得知教育局在招聘現(xiàn)場承諾我們的工資待遇、住房條件與實際相差甚遠時,我們這些本科生都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每個新老師都賭氣說要走??梢幌氲酱藭r已過了招聘期,檔案、戶口已經(jīng)遷過來,大家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成天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思想,只知道吃吃喝喝,混日子,根本就不曾記得自己是一名教師,教師的責任心也早被拋到九霄云外。對學校的工作安排我是能躲就躲,“偷工減料”。授課的教案每次都是臨近期末要檢查了,才臨時補寫湊完。對學校的坐班制度,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違反。當別的老師在辦公室認真?zhèn)湔n時,我卻騎著學生的單車晃晃悠悠地去鎮(zhèn)上買菜。
我寧愿跟市井老太戲謔地不厭煩地講菜價,也不愿花一點時間去靜心備課;我愿跟街邊的老太太聯(lián)絡(luò)“感情”,卻不愿花時間去找學生談心;我寧肯找學生們學些白話(粵語)粗口,也不愿認真去朗讀一篇英語佳作;我寧愿犧牲午休時間去做可口的飯菜,也不愿花心思去精心設(shè)計一堂讓學生為之叫好的英語課;我寧愿在辦公室和同事不著邊際地說笑,也不愿埋頭認真地寫一篇教學論文;我愿沉迷于幼稚的連初中生都不屑于玩的“連連看”,卻不愿花一點時間來學習課件的制作;我寧愿將大把時間花在煽情的電視劇上,也不愿花工夫靜下心來限時限量地做一份高考試題……
(二)
看看我是怎么墮落的吧!可我明知自己墮落、頹廢,卻仍一味地將責任歸咎于自己生不逢時,認為是老天對我不公,沒有給我一個好的工作環(huán)境。我不去反省自身的不足,而是像個怨婦似地見人就抱怨:“在這里教書錢太少了,老師地位還不如學生,沒有一點成就感,和大學同學相比太沒面子了?!蔽铱傆X得自己是本科畢業(yè),讀書時功底深,沒怎么準備英語就過了八級,這很是了不起!
可直到2007年3月底,當我在網(wǎng)上自信地頻繁投遞應(yīng)聘簡歷而少有音訊時,我才一下子知道了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對校領(lǐng)導評價我們新教師的話語心服口服——現(xiàn)在的大學生太眼高手低了,總以為自己是塊金子,應(yīng)該享受天之驕子特有的待遇,所以不安心工作??蓪嶋H上不過是一粒沙子。若真是塊金子,走到哪里不發(fā)光?
我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翻譯類的工作,大專以上文憑,三年以上工作經(jīng)驗,熟悉辦公軟件;教育類的工作,三年以上工作經(jīng)驗,多年從事高三教學、任教過重點中學的優(yōu)先考慮??吹秸衅竼挝回S厚的薪資待遇眼紅,拿到的卻是寥寥無幾的幾張面試通知,彼時的我一片茫然:我拿什么去讓那些公司、招聘學校領(lǐng)導從雪片似的簡歷中選中我?哪怕是多給一次面試機會?
沉重的事實讓自負的我明白一個道理:本科文憑、八級證書不過是一張張沒多少說服力的白紙而已。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老板,我也寧肯聘用責任心強、踏踏實實做事、有一定實踐經(jīng)驗的??粕?,至少他們中的很多人有實實在在的工作經(jīng)驗??晌疫@樣的本科生除了會紙上談兵之外,能力體現(xiàn)在哪里連我自己都不得而知。
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面對閃動的屏幕,我哭了——一種對前途絕望的啜泣。我開始恐懼,同時伴隨著深刻的自省:既然沒有經(jīng)驗,從現(xiàn)在起就應(yīng)該認真積累;既然沒有責任心,從現(xiàn)在起就應(yīng)該培養(yǎng);既然不甘心、不服氣,就要設(shè)法去證明自己不是沙子而是金子,就應(yīng)拿出行動去實現(xiàn)自己最初的夢想,而不能被別人看扁,認定我永遠只是心高氣傲、華而不實,永遠是只再怎么撲騰也走不出大山的井底之蛙。
(三)
在沒有找到新工作崗位之前,我與學校簽了續(xù)任合同,決心在“濱中”好好干。因為我越來越明白:教不好學生的老師就不是好老師。雖然每個班都會有十幾個厭學的學生,可沒能讓他們對所學科目感興趣并產(chǎn)生自信心,下決心去努力學好這門功課,任課教師自身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
我們總是一味地鼓勵學生“只為成功找方法,不為失敗找借口”,總是怪他們沒有花時間花心思去學,可我自己又可曾花過更多的時間、心思去教?我們動不動就抱怨:“這里的學生素質(zhì)太差,再怎么教也就是這樣?!痹噯枺覀兙烤褂袥]有為我們的教學成功去尋找過方法?我以為更多的,我們總是在為自己的教學失敗找種種自欺欺人的借口。試想,當初我的中學老師可曾放棄過我?沒有。既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放棄那些想學而苦于沒找到方法,一直徘徊在知識大門之外的學生?與其成天抱怨這里的學生素質(zhì)差、平均分低,不如靜下心來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記得學校教導主任針對我們的諸多抱怨曾說過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們教書像姚明打籃球一樣棒了,那時你們不想調(diào)去縣一中那樣的重點中學都不行?!边@句話敲醒了我:如果能把“濱中”的學生教好,把平均分提高,把及格率和優(yōu)秀率搞上去﹙因為生源差﹚,還有哪里的學生教不好?如果自己真的是塊教書的料,就應(yīng)該多想想辦法去提高學生的成績和素質(zhì),而不是成天一臉沮喪,怨聲載道。我不能因為一度對前途迷茫而放松對學生的提高;我不能因為責備教育局曾經(jīng)失真招聘而推托培養(yǎng)學生的責任;我不能因為工資待遇微薄而去影響孩子們的求知熱情。愧疚的心讓我無法平靜下來,我不甘心就這樣草草地為自己定下將來生活的軌跡。
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園丁,用剪刀去摧殘那些懷著希望的生命;也不希望自己是蠟燭,照亮別人卻耗盡了自己;更不希望自己成為海上的燈塔,指引了別人卻孤獨地留在一個鮮為人知的角落。我希望我是蓄電池,通過不斷地充電去激發(fā)學生的思想火花;我希望自己是馬達,開足馬力,引導學生在廣袤的英語草原自由馳騁;我更希望自己是只雄鷹,展翅高飛在英語教學的戈壁上,越飛越高??傊蚁Mㄟ^自身專業(yè)素養(yǎng)的提高、愛心的付出、教法的改善,得到學生的積極配合,達到師生共同期望的“水漲船高”式的教學效果。
謹以此文警醒那些像我一樣仍前途迷茫而又不愿付出代價的青年教師們,希望能夠借此激發(fā)其斗志,發(fā)揮其才能,促使其增強責任心,用身心營造出一個催人向上的教學環(huán)境,最終實現(xiàn)教者安心、學子舒心、家長放心和社會滿意的教學效果。
(作者單位:廣東清新縣濱江中學)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