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的維特根斯坦說：“對不可說的東西我們必須保持沉默”。自1983年鄧小平為北京景山學校作了“教育要面向現(xiàn)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題詞之后，我國的教育現(xiàn)代化問題被明確提了出來，并且成為教育理論界探討的重要課題之一。語文教育要面向現(xiàn)代化，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二十多年來，語文教師對這一問題雖進行了許多思考和探究，但在有些問題上尚未形成一致的意見，甚至對語文教育現(xiàn)代化的基本內涵、發(fā)展方向和既定目標等問題的認識還模糊不清。語文教育界之所以要提出“現(xiàn)代化”這個不太確切的概念，就是因為對語文教育中出現(xiàn)的“少、慢、差、費”的現(xiàn)狀極為不滿，總是希望有所改良。筆者認為，語文教育在全球化的視野下應該遵循的尺度不能簡單地與其他學科相提并論，更不能等同于用“時髦”的理論來演繹，用“新潮”的話語來包裝，用“花哨”的形式來擺弄，用“求全”的手段來淹沒。下面試從四個方面分別論述：

一、用“時髦”的理論來演繹語文教育

隨著國門被西方列強洞開以來，我國的人文科學就一直受到西方的人文理論支配，雖然學習了西方近兩百年的研究成果，并按照他們的模式來建設我們的學科，但是卻丟棄了自己的不少寶貴的東西，語文教育界更是如此。西方的教育理論只是舶來品，過多地盲目引進而不抓住我國語文教育的特質，只會導致許多嚴重的失誤。我國古代的語文教育之所以獲得成功，就是因為外界因素的干擾較少，它幾乎沒有受到國外教育理論的影響和意識形態(tài)的沖擊，有自我的生存和發(fā)展的環(huán)境，有獨異的風格和鮮明的特色，這是我們值得驕傲而感到自豪的。然而，現(xiàn)在的語文教育動不動就喜歡過分地運用“時髦”的理論來演繹并往自己的身上套，致使語文教育逐步偏離了應有的軌道。解放前，我國語文教育界先學捷克夸美紐斯的《大教學論》，于是就搞了若干個“教學原則”；接著學德國赫爾巴特的“形式階段理論”，于是就搞了個“五段教學法”。建國后，我國語文教育界先大學蘇聯(lián)凱洛夫的《教育學》，于是就搞成了“五個環(huán)節(jié)”；接著強學蘇聯(lián)普希金的“紅領巾教學法”，于是就一味地分析講解。改革開放以后，我國語文教育界學習西方的理論就更甚：先是蘇聯(lián)蘇霍姆林斯基的《對教師的建議》，贊可夫的以智力為中心的“新教學體系”；接著是美國布魯納的“發(fā)現(xiàn)法”，布盧姆的“掌握學習法”，斯金納的“程序教學法”；后來又是保加利亞洛扎諾夫的“暗示教學法”，德國根舍因的“范例教學法”，等等，不一而足。不僅如此，甚至在研究方法上也是從自然科學和實用主義的角度出發(fā)，缺乏自身土壤上生長出來的東西。什么“試驗”啊，什么“教改”啊，什么“創(chuàng)新”啊，你方唱罷我登場，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樣“學習”、鼓噪了一通之后，廣大教師普遍感到“洋玩意兒用不上”，“試驗”、“教改”、“創(chuàng)新”等越來越難搞，“語文課越教越難教”，“越教越不知道該怎樣教”，導致語文教育出現(xiàn)了不少混亂現(xiàn)象。因此，我們教師要想讓語文教育重新占領我國基礎教育的制高點，就必須堅定地突破“時髦”教育理論的規(guī)定和制約，從傳統(tǒng)語文教育中汲取有益的經(jīng)驗，并內化為自己的養(yǎng)分，使之形成既充滿個性的研究路向又具有獨特的價值體系，從而更好更快地為塑造創(chuàng)造性的人才和“健全的人格”做出努力。

二、用“新潮”的話語來包裝語文教育

隨著世界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領域的發(fā)展，語文教育理應緊隨其發(fā)展的大趨勢，以求得自身更好更快的發(fā)展，但是切忌運用“新潮”話語來包裝，必須做到“食洋能化”、“洋為中用”、“守正出新”。語文學科要求語文教育不但要注意培養(yǎng)學生形成良好的語文學習習慣，即勤于熟讀成誦、勤于?？辈樽C、勤于運思練筆，力求讓他們重整體、重辯證、重真善美的統(tǒng)一；而且要注意指導學生有選擇地閱讀影響人類文明進程且具有永恒魅力的文章即普通文章（記敘文、議論文、說明文）、專業(yè)文章（新聞文、史志文、應用文、學術文）、變體文章（文學報告、文學傳記、科學小品、雜文）等和文學即小說、詩歌、散文、戲劇等，力求讓他們做到融會貫通，化而能用；還要注意及時發(fā)現(xiàn)學生學習語文（語言、文章、文學）時思考上的誤區(qū)和盲點，及時捕捉學生學習語文（語言、文章、文學）時認識上的靈感和火花，力求讓他們在閱讀、寫作、聆聽、說話中學會系統(tǒng)、全面、動態(tài)地審視、分析、解決問題?？墒乾F(xiàn)在的語文教育，大都學著“后現(xiàn)代主義”的腔調，左一個“全盤否定”，右一個“徹底顛覆”，什么“多元課程”，“生態(tài)課程”；什么“課程理念”，“三維發(fā)展”；什么“對話原理”，“問題教學”；什么“課堂生成”，“合作文化”，等等，全是從國外舶來的新概念、新術語。時下最為“新潮”的可能是美國羅杰斯的“非指示性教學”，以為越是否定傳統(tǒng)、否定教師、否定教科書、否定課堂，就越是“改革”，就越是“另類”。這種“非文本”、“非閱讀”、“非目標”的“新潮”話語的濫用，其后果必將是“種別人的田而荒了自己的地”。如果語文學科脫離了語文（語言、文章、文學）自身的深厚基礎，背離了語文（語言、文章、文學）自身的基本特征，違逆了語文（語言、文章、文學）自身的學習規(guī)律，那就必然會導致語文教育流于虛無而不可想象的境地。因此，我們教師要在語文教育中讓學生的智能水平得到提高、人文精神得到弘揚、審美境界得到追求，就必須力爭杜絕當下僅僅用一些“新潮”話語來不厭其煩地大搞“微言大義”式的穿鑿附會的做法，想方設法地構筑“語言教育”、“文章教育”、“文學教育”三位一體的目標體系，從而使學生的“智商（IQ）”、“情商（EQ）”、“創(chuàng)商（CQ）”等得到高度和諧的發(fā)展。

三、用“花哨”的形式來擺弄語文教育

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的加快和信息時代的來臨，語文教育應該相機而動，做到“與時俱進”，但是切忌運用違背語文教育規(guī)律、忽視語文教育特點的“花哨”形式來擺弄。語文學科強調語文教育必須提高學生對文字作品（文章、文學）的誦讀、理解、揣摩、積累、運用的能力，這在傳統(tǒng)語文教育中表現(xiàn)得非常突出。我國傳統(tǒng)的語文教育尤其善于把社會的道德觀念和人自身的生活方式聯(lián)系在一起，并在此基礎上內化為一個人的思想感情，因而造就出了一大批經(jīng)天緯地的人才?！翱思簝仁　?、“反求諸己”、“深造自得”，這是孔孟語文教育思想的境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傳統(tǒng)語文教育的精髓；“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這是古代語文教育的五條本義，如此等等，都是無法計算的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國語文教育當下一味出現(xiàn)的熱鬧的討論、蹩腳的啟發(fā)、廉價的激勵、眼花繚亂的板書、巧立名目的練習等“花哨”形式，勢必會從根本上背離語文教育的正確發(fā)展方向。如果一個教師在語文教育中只顧為了蹩腳的啟發(fā)，而忽視了學生對課文的誦讀；只顧設置眼花繚亂的板書，而忽視了學生對課文的理解；只顧借助巧立名目的練習，而忽視了學生對課文的揣摩；只顧追求熱鬧的討論，而忽視了學生對課文的積累；只顧進行廉價的激勵，而忽視了學生對課文的運用……一句話，只顧學生對課文還是一知半解就急于拓展遷移，那就必然會讓學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感悟課文中的語言因素、文章因素、文學因素，以致消融學生對語文（語言、文章、文學）學習的興趣，淡化學生對語文（語言、文章、文學）本身的熱情，喪失學生對課文的“真”（“真”從“文”來）、“善”（“善”因“文”得）、“美”（“美”以“文”顯）的品味， 致使語文教育陷入喧賓奪主、嘩眾取寵的泥淖。因此，我們教師要在語文教育中引導學生充分挖掘并仔細咀嚼課文中所蘊涵的智育因素、德育因素、美育因素，就必須堅決摒棄時下出現(xiàn)的種種“花哨”的形式，力求恢復自己應有的本來面貌，切實改變當前“學生讀書過少是語文教育的最大弊端”的局面，從而促使學生探索品質的養(yǎng)成、道德意識的覺醒和自由心靈的建構。

四、用“求全”的手段來淹沒語文教育

隨著改革開放的繼續(xù)深入，以及高新技術產(chǎn)品的大量涌現(xiàn)，語文教育正面臨著一場廣泛而深刻的革命，但是切忌運用脫離語文教育實際、不顧語文教育對象的“求全”的手段來淹沒。我們教師在語文教育中選用幻燈片、投影機、收錄機、電視、錄相、語音室、電子計算機等多媒體來豐富和優(yōu)化教學內容，這是值得欣喜的好事，然而如果過多過濫地采用多媒體來展示文字作品（文章、文學）中所謂的“意象”、“意境”、“形象”等畫面，那就必然會導致學生只重視接受“圖像”，只重視接受“背景”，只重視接受“音樂”，長此以往，只會降低學生的感受力、萎縮學生的鑒賞力、禁錮學生的創(chuàng)造力。如有位教師在執(zhí)教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時，為了讓學生感受蘇軾的豪放風格，運用多媒體展示了“大江東去，浪淘盡”的滾滾江水，“亂石穿云，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滔天巨浪。其實，這些畫面就把學生的思維“定格”了，是一種“焚琴煮鶴”的做法。這種“只見音像不見文，只見機器不見人”的語文課，與其說是“多媒體語文課”，倒不如稱作“語文多媒體課”。這種課只會妨礙學生對蘇軾的豪放風格及其所創(chuàng)造的意境的感受，以致消解了學生對語文（語言、文章、文學）的感知、理解和運用。語文課就是學語文（語言、文章、文學）的，而不是學多媒體的。通過多媒體來學語文（語言、文章、文學），將會使語文課演變成為美術課或者音樂課甚至是影視課。多媒體在其他學科中也許是一個好東西，但在語文學科中卻不盡然?，F(xiàn)在所謂多媒體的語文課，其實就是削弱師生與課文之間的情感交流。圖像再好，背景再佳，音樂再美，如果師生只注意圖像、背景、音樂，那么，師生與課文之間的情感交流就變成了師與機、生與機的“交流”，致使語文教育步入本末倒置的危險境地。因此，我們教師要在語文教育中引導學生采擷語文（語言、文章、文學）百花園中的“真”、“善”、“美”之花，品嘗“真”、“善”、“美”之果，就必須謹慎地使用多媒體，并注意把握學生的不同年齡階段的特點，努力架設好教師情、學生情、課文情之間的情感橋梁，力求使“三情”有機融合，從而讓語文教育更好更快地回歸到健康發(fā)展的道路。

綜上所述，語文教育現(xiàn)代化是一個復雜的問題，需要每一個語文教師對其出現(xiàn)的流弊進行反思，并做出細致的分析和深入的探討。我們試圖將語文教育現(xiàn)代化分解成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如何處理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關系問題，二是如何處理民族化與國際化的關系問題。前一個問題是每個時代都要面對的，后一問題卻只有在全球化的視野下才能凸顯出來。前一問題是縱向的、歷時性的問題，后一問題是橫向的、共時性的問題。但就其實質而言，這兩個問題是同一個問題，即怎樣繼承與發(fā)揚人類的一切優(yōu)秀文明成果的問題。對于這個問題，魯迅開出的“運用腦髓，放出眼光”的藥方或許對我們如何落實或者說構建語文教育現(xiàn)代化有所裨益。

楊道麟，高校教師，現(xiàn)居湖北武漢。本文編校：鄭利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