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是個天才毫無疑問。有人認為,宮廷藝術(shù)的優(yōu)雅在莫扎特身上達到了巔峰,造就了他的高貴的靈魂;也有人認為莫扎特代表了一種沒有受生活磨難和污染的樸素的青春精神。但,無論怎么樣評價都不可能與他生活的時代完全一致了。這可以從他的音樂中感受到那種幽暗的情緒。
莫扎特與宮廷之間的關(guān)系,實質(zhì)上是相互利用的關(guān)系。這種利用一開始完全是由他的父親替他做主的。但他最終還是跟宮廷鬧翻了。他在給父親利奧波德的信中說:“人心高貴,也可以成為貴族”,“雖然我失去爵位,心中卻比有許多爵位更覺得榮耀,而且不管是仆役或伯爵,只要侮辱我的,都是無賴?!?/p>
貴族——多么令人神往的字眼!在西方,貴族有世襲的貴族,也有一介平民因?qū)适一驀易鞒鼍薮筘暙I而被授予貴族封號的,即爵位。像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出身寒微,夫家也沒有貴族血統(tǒng),卸任后被皇室授予男爵封號,自此可以進入上議院,并成為上議院的議員。在中國可以用四個字加以概括:光宗耀祖。其實在西方也是一樣。
莫扎特要放棄這樣的榮耀和追求,過自己獨立的生活——自由地戀愛、成家、愛自己所愛的人、做自己所喜歡做的事。音樂,只有音樂才能讓他安靜下來,又讓他激動起來。一個藝術(shù)的天才,是沒有辦法去適應(yīng)那種到處充滿著俗欲的塵世的。但在他靈魂的深處一樣具有世俗的卑微與狡猾——他已經(jīng)葬送了初戀,唯一能夠爭取的就是與初戀情人阿勞西亞·韋伯的妹妹康絲坦采·韋伯結(jié)婚,來彌補情感上的需求。他怕父親再次反對,便在1781年12月15日給他父親的信中說:“我就是沒有辦法像一般年輕人那樣,四處尋找發(fā)泄的渠道。第一,我很虔誠;第二,我深愛我的鄰居,但高度的榮譽感又使我不忍玩弄一個天真的女孩;第三,我對疾病懷有高度的恐懼與厭惡感,也不想殘害自己的身體健康,所以沒辦法找妓女玩樂。所以,我發(fā)誓我從未跟任何女人有那種關(guān)系,而且要是真的發(fā)生了,我也不會瞞著您的。畢竟犯錯是人的本性,犯一次錯不過是個小失誤——雖然我確確實實沒犯過這樣的失誤,但我一定會馬上回頭的?!医^對相信有個妻子來幫我,要比我一個人打理要好得多,許多無謂的花費就可以避免!……”后來的事實卻與愿相違。與康絲坦采的婚姻既沒有提高莫扎特的聲望,也沒有讓他擺脫貧困,更沒有讓他得到幸福。愛情和婚姻都成為肥皂泡了。
應(yīng)該說,莫扎特短暫的一生充滿了坎坷。有兩個困境他始終擺脫不了。一個是生活的貧窮,另一個是與宮廷之間的斗爭。這與他所創(chuàng)造的音樂似乎相悖,其實不然。他的音樂的深處有著靈魂的騷動和幽怨,甚至是恐懼。正因為如此,他的靈魂一直企圖超脫肉體的窘迫。他的高貴就在于他在生活中努力超越肉體的痛苦,把靈魂最深處的美麗通過音樂展示給蕓蕓眾生,讓更多的人在快樂的音樂中超脫肉體的痛苦。
莫扎特的高貴還在于他的創(chuàng)新。在他坐冷板凳的時候,在宮廷將他置之不理的時候,他沒有放棄。這段“冷遇”,恰恰鑄就了莫扎特的堅韌,盡管旁觀者都已經(jīng)受不了——正直的海頓憤慨道:“我非常氣憤,舉世無雙的莫扎特竟不能為皇帝和王室宮廷所接納!請原諒我如此憤怒,因為我太愛此人了!”
1786年,莫扎特的歌劇《費加羅的婚禮》取得了巨大成功,使他的音樂事業(y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他不滿足于現(xiàn)狀,繼續(xù)向更高的巔峰攀登。他再一次地與達·龐特合作寫出了《唐·喬凡尼》。曲高和寡,這部歌劇讓維也納入感到困惑,再也不像《費加羅的婚禮》那樣讓人歡迎了。事實上正如約瑟夫二世所說的,“這部歌劇好極了,甚至比《費加羅的婚禮》還要好,但卻不合我的維也納子民的口味”。
莫扎特返回維也納的最后幾年,也是他最為困頓的歲月。身心交瘁,卻從未向他所追求的音樂事業(yè)低過頭。他一直創(chuàng)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安魂曲》本來是一個愛好音樂的伯爵委托他寫的,但他卻帶著一種狂熱的精神投入到生命的回光返照中。其實,這是一部為自己的死亡而作的彌撒曲。他與死亡較勁、爭奪時間,但他終究沒有完成這部作品。最終由他的得意門生蘇斯邁爾根據(jù)他的草稿作了補充才使這部偉大的作品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