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的雄渾因為眾多湖泊的襯托而壯美
西部的流沙由于纖柔細水的撫慰而溫情
——題記
蘇干湖
柴達木之西的當金山下是流沙奔騰的完美地帶,飛鳥絕跡,寸草不生,天地蠻荒。只有被漠日吸干水分的風還不曾有任何衰老的跡象,粗暴地挾掖著一簇簇遠古的頑石越過今天的車轍,明天的溝壑,撲向古海最后的挽歌……
蘇干湖在正午的熱風中黯然神傷。
蘇干湖在渾圓的漠日里孤寂無望。
她淺藍色的目光總是凄楚地眺望著瘋長的山峰和茁壯的沙浪。湖畔那瘦弱的蘆葦和芨芨草稀疏而悲傷,被無情的漠風,暴虐的流沙像洪流一樣蕩來蕩去,磨礪出金屬的質地,黃銅的色澤。她的眼睛于是潸然滴落無數(shù)滄桑的淚花,眼角于是淤滿歲月的沙塵,睫毛于是箭矢般飛揚……
但她沒有干涸成為陸地,
依然顯示著古海的風骨!
縱橫交錯的季節(jié)之河,即便是在雨季也彈撥不出河水的柔情。但它確實真的流淌過,陽光把它的痕跡刻在地上。瘦弱而沉寂的蘇干湖,像一位漸漸被蒸干了靈感和想象的詩人,在七月最浪漫的季節(jié)衰老地瞪著空洞而迷惘的眼睛望斷天涯。她渴望一壺酒抑或一束花的降臨與問候,那怕是一滴薄雨的滋潤抑或是一片綠葉的柔情。這是因為——美酒是詩人想象的翅膀。鮮花是詩人鐘情的意境。雨露是詩人抒情的筆墨。綠色是詩人不朽的靈感。
蘇干湖呵,卻在漫長的歲月里一味地焦渴。
我走近她的時候正值黃昏,不知疲倦的風沙使困頓的夕陽比她還沉默。她的綠色希冀隨著枯枝的斷裂而飄零……
這些脆弱的葉脈曾是她的知音呵。
卻無法寄語濤聲亦無法讓風傳情!
但牧人卻沿著鹽堿和流沙的長路策馬而來,疲憊的羊群在枯黃的草叢中尋覓和啃噬著草根邊緣萌發(fā)不久的嫩芽,饑餓而貪婪的呼喚此起彼伏……
—個活著痛苦。
—個死更艱難。
看不見炊煙的帷幔,嗅不出奶茶的芳香,聽不到悠揚的牧歌。孤獨的牧人早已撥斷了冬布拉的琴弦。惟有她無聲的控訴在霞光深處淌出殷紅色的悲情一
她枯黃的哀思是羊群咀嚼的快感。
她淡藍的憂傷是家園流逝的悲哀。
我不敢面對她的苦難。
也無法正視她的孤單。
我沿著一條干涸的河床,試圖走出她的悲情,她的傷痛。但我分明感覺到一股曾經有過的激流,一朵曾經翻卷的浪花,一段曾經波蕩的柔情正在猛烈地敲擊著我的耳鼓一
那是水的歡騰淹沒了羊群的喧囂。
那是草的波浪覆蓋了流沙的挑釁。
板結了一層鹽蓋的溝壑,鋪滿了泛著各種銹色的石子。這是天降的隕石,還是失落的珍珠?這是大山拋棄的水晶,還是遠古魚籽的化石……
總之,山遠了,水遠了,古海更遠了。一條被歲月凝固了驚濤的溝壑長長地一躺就是千年萬年。
但她卻沒有干涸成為陸地。
她依然涌動著大湖的潮汐。
我輕輕地揖別迷蒙的紗幔,使勁拽住思緒的韁繩,讓追夢的烈馬背負著她沉重如落日的嘆息,悄悄地走向詩人們想象出來的地方。
在花海子這片無花亦無草更無海的洪荒之野慢慢地梳理著一個跋涉者的遐思以及無法抒發(fā)的情緒。
我眺望西天遲遲不肯散去的云霞,仰天長問——大漠孤煙深處,那七彩的霞縷不正是她能讓孔雀闔起花翎的綺麗的裙衫么?
蘇干湖,一泓在流沙中舞蹈的湖。
蘇干湖,一個在驕陽里歌唱的湖。
柴旦湖
大青山下流沙無疆。
魚卡河畔荒寂無涯……
瀚海明月卻抹去了山水間寂廖的蒼涼,襯托出大青山在白天也不曾有過的高拔和俊朗。
明月高懸。
銀光如瀑。
亮如銀瀑的柏油公路仿佛是系在牧人腰際的白色緞帶。層層疊疊的山巒在越野車的疾駛中猶如牧人驅趕著的馬群,奔流如云,馳騁似風地扯出陣陣嘶鳴,在我的眼前身后簇擁。
我知道這是達坂山的融雪之聲。
我知道這是魚卡河的長流之韻。
柴旦湖就這樣亮如銀月地闖入我的眼簾,卻分不清哪是水中的盈月,哪是月里的湖泊?
柴旦湖就這樣在如歌的月色里沉靜如安睡的女神,在鹽的眠床上蕩漾著她銀色的夢幻。
我的思緒豁然開朗。
我的心海突起波瀾。
我就像一位前來膜拜古海的船長,懷揣著一腔遠航的豪情壯志,面對一葉擱淺于灘涂的木船推算著海浪凝固的瞬間。
我就像一個趕來赴約潮汐的戀人,捧著漁家少女滿腹的思念,面對一座坍塌于港灣的小屋尋找著漁火消逝的時光。
但柴旦湖卻是一個從未有過帆影,也從未有過船長的湖。
但柴旦湖卻是一個從未有過漁火,也從未有過漁歌的湖。
她是古地中海退縮后遺棄在海峽夾縫里的一粒珍珠,隨著高原的隆起長成了月亮的高度。
湖中,黏稠的鹽鹵在鐵鍬和鎬頭的揮舞中曾經拋撒出硼砂的銀色瀑布。湖畔,搖曳的沙柳在篝火和機車的轟鳴里曾經綻放出咸澀的腥紅色的花蕾……
她是柴達木大湖長風當哭后拋落在瀚海里一顆枯澀的淚珠,隨著流沙的推移濃縮成了內涵豐富的鹽湖。
她用艱辛的汗水洗刷過西部的荒寂,車轔轔、馬蕭蕭的開發(fā)壯歌由此唱遍山南地北。她用珍貴的硼砂鍛鑄了西部的榮譽,汗涔涔,燈爍爍的勞動號子由此走向瀚海東西……
柴旦湖,驅散過西部寂寞的湖
柴旦湖,書寫過西部輝煌的湖……
柴旦湖有著平靜如鏡的湖面,白云在鏡中游移,群山在云中拔節(jié),惟有平靜的日月星辰注視著她不會期望什么,也不會拒絕什么的湖泊沉靜地積淀著她的年輪,祥和地固守著她的家園,溫情地追憶著她的從前……
大柴旦因她而與火紅的黎明共舞。
大柴旦因她而與清瘦的玄月同吟。
柴旦湖還有著芬芳如絲的草甸,牛羊在綠地漫步,駝馬在湖邊徜徉,黃鴨鷗鳥在草叢產卵,惟有潺潺的溪流環(huán)繞著冬天不會結冰,盛夏不會漲潮的湖泊自信地吟唱著她的歌謠,浪漫地編織著她的夢幻,怡然地迎送著她的今天明天……
大柴旦因她而與雪山輝映。
大柴旦因她而和柔情結緣。
柴旦湖濃縮于流沙地帶,但太陽總是帶著雪山的問候最先在她眼前燃燒,為她拓展絢麗的遐想——
沉寂的遠山不會是無際的荒蕪。
流動的沙丘不會是無忌的兇頑。
晶瑩的鹽花不會是無援的孤獨。
風流的硼都不會是無果的夢幻。
柴旦湖,一泓盈月般飽滿的湖,
柴旦湖,一泓朝陽般燃燒的湖!
咸水湖,淡水湖
走進西部,
走進西部的流沙地帶,多情的陽光便會撥開你困頓的眼瞼,你會看見耀眼的長風卷起的金色沙浪,像馬群一樣奔向一彎彎細水,一泓泓瘦湖……
這時候漠日正圓。
這時候流沙正烈。
這時候,我聆聽著雄渾如牧歌般粗狂的長風,在我眼前揮舞著陽光的長鞭,驅趕著我思緒的馬群,奔馳于千年的荒原,開始尋找縷縷弱水千年不涸的情緣。
于是,我從枯黃的早春,到流火的盛夏;從九月的柳紅,到飛雪的隆冬奔走于遼闊而寂寞的西:部一
一道道陽光和流沙。
一條條溪流和山谷。
一簇簇疾風和勁草。
一排排白楊和村莊。
……全部傾倒在我的身后,我終于踏上了古海的灘涂,在巴音郭勒柔情的和風里,滿含熱淚地凝視那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一層疊一層的古海的遺跡,凝固的波濤和陽光的皺紋……
這里有古海遺棄的兩顆珍珠。
這里有瀚海孕育的兩泓圣湖。
兩顆碩大的珍珠熠熠生輝地深藏在戈
壁的腹中。
兩泓不朽的圣湖神情默默地招引著黎
明和黃昏。
一個像寶石樣碧藍,一個如翡翠般滴綠;一個咸澀如暮年的淚珠,一個甜潤似春晨的葉露。
——成水湖名叫托素湖。
——淡水湖是那可魯克。
海一般湛藍,海一樣氣度,海一樣洶涌澎湃的托素湖吐納著咸津津的湖風,拋撒著油亮的浪花,平靜而祥和地面對流沙的肆虐,用她經久不衰的滾滾波濤頑強地抵御著亙古的洪荒。
堅硬的礁石破碎了……
超拔的海島萎縮了……
茂密的森林消失了……
矯健的海鷗飛遠了……
但孤傲的潮汐卻在日升月隱的誘惑下咆哮如歌。但圣潔的浪花卻在流沙的渦漩里怒放如火。
山巔屹立的敖包能讀懂她的悲情。
敖包高揚的經幡可記載她的歷程。
當八月的黎明在牧人的祈禱聲中如火如荼,八月的陽光在駿馬的嘶鳴里奔馳如風,無數(shù)駿馬的蹄花在兇蠻的沙原綻放,無數(shù)雙手擎起的松枝柏塔在岸邊復活的時刻。歲月便伴隨著海螺號雄渾的嗚咽走進她圣潔的浪花。時光便在牧人的祝辭聲中應和著誦經聲和虔誠的鼓點墜入她轟鳴的驚濤。
托素湖,牧人心中的女神,年年祭祀,代代膜拜……
托素湖,草原神話的搖籃,歲歲更新,源源流傳……
月一般皎潔,月一樣柔情,月一樣含蓄的可魯克湖蕩漾著綠滴滴的柔波,搖曳著葳蕤的葦蕩,輕盈恬靜地笑納戈壁的蠻荒,用她水墨丹青之筆執(zhí)著地繪制著江南水鄉(xiāng)的風景和情調。
堅韌的紅杉柳抽穗了……
晶瑩的枸杞吐紅了……
向晚的魚舟靠岸了……
翔飛的鷗鳥歡笑了……
但清澈的波浪卻在晚霞的撫摸下激情燃燒。但墜落湖中的星月卻在葦葉的輕吻下怡然舞蹈。
湖畔搖曳的蘆花能釋放她的激情。
草原歸牧的羔羊可痛飲她的甘醇。
當八月的黃昏在悠揚的牧歌中絢麗如火,八月的暮色在奶茶的芳馨里飄動如夢,無數(shù)蓮花樣的蒙古包炊煙裊裊,天籟般的馬頭琴如泣如訴的時刻。時光便隨著聚散的鷗鳥飽蘸著點點漁火在她的云霞里飛翔。歲月便順著月光的線譜緊貼著游弋的扁舟在她的漣漪中波蕩。
可魯克湖,牧人理想的家園,那達慕可以詮釋她的情感。
可魯克湖,草原戀歌的天堂,敖包相會是她愛情的經典。
咸水湖淡水湖裝飾著神奇的西部。
淡水湖咸水湖豐富了多姿的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