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本《史記》,大大小小的人物近萬計,基本可以分為智勇和昏庸兩大類。此外,還有一種人,看似有主見,有個性,然而一意孤行,剛愎自用,為君者如殷紂禍害黎民百姓,權(quán)重者如項羽誤國誤身,位卑者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結(jié)果都一概留下千古笑柄。
王陵是沛縣的豪紳,劉邦沒有出道還在當(dāng)小小的亭長時,曾像對待兄長那樣侍奉王陵。等劉邦起兵時,王陵也聚集了黨羽幾千人,但王陵是個“少文,任氣,好直言”之輩,心想你劉邦以前服侍我的,我怎么能跟在你后面干呢?于是“不肯從沛公”。直到劉邦把場面弄大了,王陵才萬般無奈地來投奔劉邦,弄得左右不是。王陵應(yīng)該很后悔自己當(dāng)初意氣用事時,他遇上了比自己更加意氣用事的項羽。項羽為了招降王陵,把他母親抓了。陵母知道劉邦寬厚,而項羽狹隘,為了兒子的前途,選擇了自殺。本來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是項羽卻大怒,“烹陵母”。母親被項羽燒煮了,更促使王陵死心塌地跟著劉邦與項羽為敵了。項羽在烏江自刎時,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這件事。王陵在楚漢之爭中立了不少功勞,于是自以為是,加上“本無意從高帝”,所以很晚才被封為安國侯。雖然王陵后來在孝惠帝手下也當(dāng)上右丞相,但同樣因為意氣用事,被呂后明升暗降讓他去做皇帝的老師。由沒有多少文化的王陵當(dāng)太傅,這不是對他的諷刺嗎?王陵又氣又恨,只好閉門不出,最后郁悶而死。
但凡意氣用事的人都以魯莽為勇敢,不知道審時度勢,所謂“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魯莽之人必然獨斷專行,一些人因此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濰水之戰(zhàn)中,有人規(guī)勸楚將龍且:“深溝高壘,堅守不出。”但龍且不聽勸諫,倨傲而又剛愎自用,進兵與漢將韓信夾濰水布陣,韓信“壅水上流,引軍半至,擊龍且,佯不勝,還走”。等到龍且率軍渡水追韓信時,“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淹死水中,龍且本人也被迫殺。而在韓信攻打趙國時,廣武君李左車向成安君陳余獻計:以奇兵攔截糧草。但“成安君,儒者也,常稱義兵不用詐謀奇計”,結(jié)果被韓信拔寨生擒。不是韓信的運氣好,只能說明天下自以為是的人太多了。比起廣武君的智謀,韓信的廣納良言顯得非??少F。韓信生擒廣武君后,并沒有將其簡單地處死,而是“解其縛,東向坐,西向?qū)?,師事之”。結(jié)果靠著廣武君的建議,不動一兵一卒就降服了燕國。可見,不是韓信比成安君更聰明,而是比他更善于聽取別人的意見。
在日常交友中,分清楚什么屬于個性,什么是意氣用事至關(guān)重要,一些表面的直爽很容易迷惑人。根據(jù)《史記》的描寫,“文景之治”的盛世中,景帝的功績遠(yuǎn)不及文帝,對百姓的仁愛和對臣屬的寬厚方面,也趕不上文帝。景帝意氣用事,審時不明,謀劃不周,聽不得他人的批評意見,致使敢于直言錚諫、在平定七國之亂中立下大功的周亞夫受辱含冤絕食而死;頗有遠(yuǎn)見卓識、為鞏固中央政權(quán)出謀劃策的晁錯,最后卻成了景帝退敵的犧牲品。如何避免景帝這樣的人做上司做朋友,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酈食其就很有智慧,當(dāng)初他在陳留讀書時,被當(dāng)?shù)厝朔Q為狂生。陳勝、項梁等人反秦起義后,從高陽經(jīng)過的各路將領(lǐng)不在少數(shù),都許以高官拉酈食其入伙,但酈食其知道這些人都是一些斤斤計較、剛愎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的小人,因此他就深居簡出,隱藏起來,不去逢迎這些人。直到沛公帶兵攻城略地來到陳留,他才說:“此真吾所愿從游?!焙髞?,他跟隨劉邦為建立漢王朝立下了豐功偉績。
人需要有個性,凡能成大事者都有個性,個性是對正確觀點的堅持,評判標(biāo)準(zhǔn)只有一個。那就是實踐。相反,意氣用事是從個人情緒出發(fā),視反對意見為違抗,是和自己過不去,結(jié)果根本聽不得別人的意見,更無法及時糾正自己的錯誤。
(責(zé)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