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燈亮起,鮮花與掌聲伴隨著觀眾的笑意。我卻感到一片寂靜,那蒼涼的詩句在耳邊突然響起:“多年后的夜里,你掩面哭泣,青春的燈火,若即若離,是誰讓你一生懷疑,是誰守著最初的誓言,站在原地……”
楊昕巍的賀歲話劇誕生至今,己走過5個年頭。這5部戲分別是《今夜請將我遺忘》(2004),《天堂——打左燈向右拐》(2005),《在床上》(2006),《比密尼的春天》(2007),《和誰去過情人節(jié)》(2008)。
5年了,賀歲劇那張依舊的笑臉之下,還藏著怎樣一份情懷?
工作空間的泛化
把賀歲劇的受眾定位于白領(lǐng),這并不是什么獨特之見——上海的話劇環(huán)境和白領(lǐng)消費能力,早已讓搞戲的人認識到了這一點。不過,縱觀楊昕巍的賀歲系列話劇,我們能感受到一種“工作空間泛化”的傾向。
所謂“工作空間泛化”,是指全劇的情境無不透露出一種開放式、利益化、契約型的構(gòu)建,人物的心理、倫理、道德都被放置在一個類工作空間環(huán)境中加以表現(xiàn)。比如,在處理“家”這個空間時,導(dǎo)演往往淡化親情內(nèi)涵,而使其異化為一個利益的角斗場——《天堂——打左燈向右拐》中的“家”可以成為老板與下屬茍且的地方、嫖客和妓女的生意場所;《在床上》中的“家”可以成為房東房客的契約場所;而《和誰去過情人節(jié)》中的“家”更是成為老板約見下屬、客戶的地點,幾乎與辦公室無異。這種“工作空間的泛化”,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白領(lǐng)人群的要害——高強度的工作和龐雜的社會關(guān)系,使白領(lǐng)的私密空間逐漸縮小,自身與家人、朋友、愛人的關(guān)系漸漸被工作空間中的利益、契約關(guān)系所異化。
虛無主義的抗爭
在楊昕巍的喜劇中,觀眾往往能感到一種對消費主義的抗爭。消費品在劇中往往成為被用來嘲笑的喜劇元素,所有戲劇儀式的參與者似乎都站在它的對立面,過著“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嘴癮。但其實,劇中人、創(chuàng)作者和所有觀眾們本身,都是一只只狐貍,無法擺脫消費社會的束縛和牢籠,在看到劇中欲望毀滅一切而自幸時,他們卻都無法抑制心中對欲望的執(zhí)著追求。所以劇場中的所有人都在那時那刻選擇了一種憤世嫉俗的虛無主義來對抗社會、安慰自己。在《今夜請將我遺忘》、《天堂——打左燈向右拐》中,我們還能感受到對于上世紀80年代精神的緬懷和堅持,可在《和誰去過情人節(jié)》中,我們感到的是徹底的虛無。不知是導(dǎo)演已看破塵世,還是觀眾心里沒有了信仰的著陸點,總之,整個劇場中,肉體在下面狂歡游戲,而思想則在空中飄來飄去。
笑里藏刀的幽默
楊氏賀歲劇是“苦悶的象征”,這苦悶?zāi)茏屓诵Γ锊刂?。這刀時不時扎向你心中的柔軟,卻一刀刀療著你的傷。正如趙耀明所言:“看似一派調(diào)侃胡鬧的場面中突然撕開人物內(nèi)心的瘡疤,使情勢陡轉(zhuǎn),氣氛驟變,將戲推至高潮。那種感覺,就像當觀眾被臺上的‘無厘頭’搞得麻痹大意時,冷不防被刺中一刀,被情感所震懾,從而不由自主地去思考。”
《天堂——打左燈向右拐》中,三個男人圍著一張桌子,一個女人光著腳丫子站在桌上,如同籠中珍禽。我想,這個“六指笑話”肯定扇了臺下不少成功人士的耳光;可他們摸摸傷口,卻還會心一笑——因為總算有人體恤了他們的不易。另一段是《今夜請將我遺忘》中陳重、大頭、李良、網(wǎng)絡(luò)少女聚會喝酒的戲,雖然節(jié)奏感上不如上一段,但其中時不時甩出的冷刀甚為精彩,特別是網(wǎng)絡(luò)少女的冷靜、理智,把80年代的理想主義擊打得粉身碎骨。
文化品牌的維護
如果缺了葛優(yōu)和劉震云,馮小剛大概無法很好地開創(chuàng)賀歲電影。那么,少了任山、慕容雪村,甚至少了李榮,楊式賀歲劇也會遜色不少。這其中雖然也關(guān)乎個人能力,但更重要的是團隊合作所起到的化學(xué)作用。當楊昕巍、慕容雪村、任山遇到一起,就會給人一種期待感。任山的演出已有類型化效果,他飾演的每一個白領(lǐng)精英,從骨子里冒出一種荒誕的現(xiàn)代悲劇感。而慕容雪村的小說氣質(zhì)與楊昕巍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十分相投,小說的豐富性又彌補了話劇作品的一些結(jié)構(gòu)缺陷。
如今的上海賀歲話劇眾聲喧嘩,好不熱鬧,大家使勁地讓觀眾擠出笑容??晌疫€是喜歡坐在劇院中品味那份淡淡的悲涼。在喜慶的日子里,人們熱愛狂歡的廣場,也祈望那張療傷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