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脫的歷史貫穿著神話與傳說。在藏傳佛教的經(jīng)典中,稱墨脫為“博隅白瑪崗”,意為“隱秘的蓮花圣地”,佛教典籍中記述的“佛之凈土白瑪崗,圣地之中最殊勝”。然而幾百年來,封閉的地理環(huán)境和特殊的氣候原因,造成了墨脫仍舊保存著人背牲口馱的運輸方式。與外界的交往只能在大雪封山前不到半年的時間里進行,進出這里的物資都是靠人背畜馱。
我們從派鄉(xiāng)出發(fā),準備去探尋這片神秘的蓮花圣地,除去之前獲悉的信息,我們面對眼前這種壯闊而艱難的場景心緒復雜。路泥濘難走,怪石嶙峋,不斷有遭遇塌方泥石流的危險。這次旅程全然陌生,一路比想象中更為艱辛。多雄拉山口上,云霧快速地翻卷移動,飛舞的雪花和細雨迎面撲來,舉步維艱。翻過山口,卻仿佛直面天堂,云開霧散,山上的融雪和著雨水奔流而下,瀑布飛濺,轟鳴聲不絕于耳,空氣中全是原始森林特有的潮濕氣息。從我們身后,一個瘦小的身影匍匐而來,佝僂而沉穩(wěn),這是一路上能見到的最多的人——背夫。從墨脫走出,往返穿梭于外部世界,背夫這種原始而艱辛的職業(yè)在這里興盛發(fā)達,直到現(xiàn)在,他們?nèi)匀皇请[匿的圣地和外界溝通的重要途徑。
墨脫,位于西藏東南部邊緣,喜馬拉雅山脈南麓,是雅魯藏布江在進入印度阿薩姆平原前流經(jīng)的中國境內(nèi)的最后一個縣,3萬多平方公里的地域,平均海拔只有1200米左右,相比起海拔超過4000米的青藏高原,猶如一片低伏隱秘的世外桃源。印度洋的暖濕氣流帶來了溫暖的氣候和充沛的降雨,使這里呈現(xiàn)出和青藏高原迥然不同的生態(tài)地貌。7782 米的南迦巴瓦和7294 米的加拉白壘這兩座東喜瑪拉雅山脈最高的山峰坐落在這片區(qū)域內(nèi),峰頂常年積雪,與南麓遍地生長的亞熱帶植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雅魯藏布江從兩峰的峽谷中奔騰而出,在崇山峻嶺間劈開一道深達5000 多米的深壑,形成了世界上最深最長最險峻的峽谷——雅魯藏布大峽谷。如此險峻的峽谷,加之喜瑪拉雅山脈東端綿延的高山,就像一道巨大的屏風擋住山外的一切資源,再加一條邊境線的圈圍,墨脫成了中國唯一不通公路的縣,注定了探訪這片圣地的艱辛。
墨脫的歷史貫穿著神話與傳說。在藏傳佛教的經(jīng)典中稱墨脫為“博隅白瑪崗”意為“隱秘的蓮花圣地”,佛教典籍中記述的“佛之凈土白瑪崗,圣地之中最殊勝”,使許多佛教信徒帶著美妙的宗教幻想來到此處。在外界盛傳的“在白馬崗不種青稞有糌粑吃,不養(yǎng)奶牛有酥油茶喝”之類的誘人傳說也讓喜馬拉雅山南麓門隅一帶的土著部落開始了他們的遷徙。18世紀初大量遷入的部落成了現(xiàn)在墨脫地區(qū)民族的重要組成,在墨脫,現(xiàn)近90%的人口為遷徙而來的門巴和珞巴這兩支民族。
幾百年來,封閉的地理環(huán)境和特殊的氣候原因,使墨脫仍舊保存著人背牲口馱的運輸方式。與外界的交往只能在大雪封山前不到半年的時間里進行,進出這里的物資都是靠人背畜馱,高昂的人力成本使一袋水泥徒步背進墨脫的價值竟高達400元。修路成了改變這種狀況的頭等大事,政府曾選定了5條修路路線,并付諸了實施,但最終都未能順利完工。究其原因,墨脫正處于地質(zhì)活動頻繁的喜馬拉雅斷裂帶和墨脫斷裂帶上,是地震、塌方、泥石流的多發(fā)地帶,加之墨脫的氣候潮濕多雨,這無疑加大了公路修建和通車的難度。1994 年艱難修成的扎墨公路(波密扎木鎮(zhèn)—墨脫)全程142公里,如今也只能分季分段通車,而且很難保證一路貫通。
時至今日,除大雪封山前斷斷續(xù)續(xù)的通車外,大部分的對外聯(lián)系仍然幾百年未變,翻越山脈,穿越叢林,連綿的季風雨讓山路濕滑,不時要面對泥石流塌方帶來的危險,艱難的行程通常要持續(xù)幾天,甚至十幾天。這種地理上的障礙更增添了墨脫宗教性的神秘,交通閉塞在阻擋了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的同時,也減緩了外來文化的沖擊。我們在抵達墨脫之前到過幾個村莊,在地東村,從村子的高處往下望去,滿山坡的稻田一片金黃,遠處不時傳來孩子們的陣陣嬉鬧聲,穿著傳統(tǒng)服裝的老人安詳?shù)刈陂T前,陽光照在晾曬的稻谷上,民風淳樸好客,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在經(jīng)過幾天的艱難跋涉,我們終于到達了墨脫,雖然是縣,規(guī)模看上去只有普通的鄉(xiāng)鎮(zhèn)大小。從當?shù)卣块T我們了解到國家已經(jīng)把扎墨公路的修建列入了“十一五”規(guī)劃,新的扎墨公路預計投資9.4億元,打通嘎隆拉山的隧道,全程將建成四級沙石公路,計劃2008 年下半年開工建設(shè),預計2012 年可實現(xiàn)正常通車。在不久的將來,這片難以抵達,神秘而幽靜的蓮花圣地將會車來車往,中國最后一個不通公路的縣終會成為歷史,當?shù)厝藭鸩降貜呢毟F艱難中解脫出來。與此同時,持續(xù)了幾百年的生存模式是否會被解構(gòu),伴隨著經(jīng)濟發(fā)展不可抗拒的文明的同化和侵蝕,也許我們不再看見路邊牲畜的森然白骨,當?shù)氐哪贻p人也不再按照祖輩的方式生活,那存在于悠然艱苦的背負生涯中的情歌,傳統(tǒng)服飾,狩獵,手工編織,會不會被更快捷更為現(xiàn)代的方式所替換?
這些疑問的答案就在我們的旅途之中,見過那些沉默,皮膚黝黑,背負重物的人們,有老人,小孩,婦女,更多的是正值青壯年的年輕人,他們長期背負重物的背,神色滄桑,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都需要耗費長達幾天的體能和汗水得到,年輕背夫天未暗時在塑料布搭的簡陋窩棚里嬉戲,獲得最單純而直接的快樂。年復一年,行走和背負成為他們的生活方式,艱辛,但似乎已經(jīng)成了習慣。
在馬尼翁,路邊一個休息的驛站,我們問一個年輕的門巴族背夫:“通車以后,你還背不背?”
背夫不假思索答道:“背!”
“不是有路了,有車了,怎么還用背呢?”
“總還有車到不了的地方!”
年輕背夫的口氣很堅定,似乎通車只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驛站外面,是滿面煙塵的當?shù)卮迕瘢持斋@的稻谷在返回村子的途中歇息,不斷有人離開前行,他們沉默而安詳,只是不停地行走,從“博隅白瑪崗”回“博隅白瑪崗”,這片隱秘盛開、淳樸而獨特的蓮花圣地。
責任編輯: 趙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