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紳士是中國傳統(tǒng)社會重要的特權階層,在近現(xiàn)代社會轉型過程中,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和文化意義。反封建的時代話語,使紳士作為封建專制主義文化的代表出現(xiàn)在新文學的人物畫廊,遭到魯迅的強烈批判。通過“紳——民”關系的描寫,魯迅的魯鎮(zhèn)系列小說生動地揭示了以紳權為代表的封建專制主義思想對普通民眾的精神桎梏,指出國民劣性的根源所在,將封建專制主義批判引向深入。
關鍵詞:魯迅; 紳士; 國民性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9-0115-03
紳士是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一個特殊的群體,在“士農工商”這一社會結構中居“四民之首”。傳統(tǒng)的“紳士”有著明確的界定,即獲取功名而又沒有官銜的舉貢生員。近現(xiàn)代社會以來,隨著中國社會轉型,傳統(tǒng)紳士階層逐漸走向分化、沒落,“紳士”的概念逐步失去了原來的嚴格界定,呈現(xiàn)出明顯的泛化趨勢。20世紀30年代以后,“紳士”已經(jīng)“失去了19世紀和更早以前的精確含義”,一般指那些 “擁有較高社會地位和富有”的家族成員。[1]即使如此,“紳士”與“地主”仍然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紳士的地位構成只有部分是田產和財富,而另一部分則是身份和社會地位,包括他們的世襲出身、科舉功名(近現(xiàn)代則包括新學所得的學位),尤其是在衙門或官場的政治能力。20世紀40年代,社會學家費孝通曾對“中國社會中的紳士”這一階層做過明確的界定,即“有社會地位,可以出入衙門,直接和有權修改命令的官員協(xié)商”的人。他們是“中國專制政治下的特權人物”,“是退休的官僚或是官僚的親親戚戚”?!八麄冊谝?,可是朝內有人。他們沒有政權,可是有勢力”。“他們在農業(yè)經(jīng)濟中是不必體力勞動的即得利益者,他們是不勞而獲的人”。[2]這一界定顯然與20世紀上半葉中國地方社會的基本情況相符。在傳統(tǒng)基層社會,紳士是地方權力的實際代表。他們不僅享有賦稅和徭役的優(yōu)免權,在法律方面,也享有特別的保障權,各種地方公共事務幾乎均由紳士把持,“紳士之可否,即為地方事業(yè)之興廢”。[3]晚清時期,由于中央集權的弱化,各級官府行政權威銳減,紳士幾乎控制了地方政務,封建政權在基層社區(qū)的實施過程中被紳士所分割,致使“官不過為紳監(jiān)印而已”,[4]形成了無法可依卻為社會所認可的“紳權”。
一
20世紀初,“五四”新文化運動掀起了反封建的狂飆巨浪,封建專制下的“綱常倫紀”成為眾矢之的,諸多封建權威被推上了歷史的審判臺。眾多以青年人的婚戀生活為題材的都市小說,通過父與子的沖突,突現(xiàn)“父親”這一封建專制形象的專橫、虛偽、冷酷,向以“父權”為中心的封建專制主義宣戰(zhàn)。由于“父權”在傳統(tǒng)倫理中的特殊地位,“專制型”父親形象的反封建意義是不容質疑的。然而,青年婚戀題材的局限性,使得反父權、甚至反家庭,似乎成了爭取個性解放、反封建的唯一途徑和方式,致使研究者感嘆:“五四思想家們從個性解放的角度出發(fā),把父權在封建社會、制度中的地位過于夸大”,“父親成了父權甚至整個封建專制思想的象征,而忽略了其他封建權威的因素及其對父權的影響和聯(lián)系”。[5]這一評判無疑是敏銳而中肯的。正如單純的個性解放無法完成反封建的任務,父親形象的批判也難以達到社會解放的目的。數(shù)千年的封建專制體制其實是一張巨大而縝密的網(wǎng),專制意識和封建權威根植在社會的每一個層面、每一個角落。家庭不過是組成社會這個大機體的細胞之一,父權也不過是封建專制觸角所及的神經(jīng)末梢。在“皇權”和“父權”之外,“紳權”是封建專制的重要代表之一。相對父與子,紳與民有一種更為深廣的物質和精神的聯(lián)系?!拔逅摹狈捶饨ǖ臅r代話語,使紳士作為封建專制主義文化的代表出現(xiàn)在新文學的人物畫廊,遭到以魯迅為代表的“五四”作家的強烈批判。紳士形象的出現(xiàn),在某種程度上突破了父權批判的局限,將反封建的陣營從家庭拓展到廣大基層社會,反映“五四”時期對封建專制主義認識的深度和廣度。
魯迅的《吶喊》、《彷徨》中的許多篇目講述的都是一個名為“魯鎮(zhèn)”或“S城”的小城鎮(zhèn)故事。在這個顯然以作者故鄉(xiāng)紹興為背景所虛構的江南小城鎮(zhèn)及其四周,聚居著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分別是舉人老爺(《孔已己》)、趙七爺(《風波》)、魯四老爺(《祝?!罚⑵叽笕耍ā峨x婚》)等。這些人皆家資豐厚,有知識有學問,甚至有科舉功名。他們講理學,罵新黨,坐高堂,評是非,開口便談古論今,引經(jīng)據(jù)典,滿口綱常倫理、仁義道德,是魯鎮(zhèn)人所敬畏的“老爺”。傳統(tǒng)的社會學批評一般將這些“老爺”、“大人”們籠統(tǒng)地歸入“封建地主階級”。然而細讀作品,我們發(fā)現(xiàn),作品所強調的與其說是人物的地主身份,不如說是他們作為紳士的特權。這不僅是因為作品演繹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地主與佃農、主顧與雇工之間的剝削與被剝削的關系,更重要的是,作者將這些人物圈定在一個特殊的范圍之內,即他們所擁有的知識或功名。以《祝福》為例,魯四老爺固然是祥林嫂的東家,也肯定與大多數(shù)小鎮(zhèn)居民一樣,是一個靠地租生活的地主,但這些顯然都未能進入小說敘述的中心。這并非意味著小說忽略了這一內容而使人物的“地主”身份顯得模糊不清,而恰恰是作者刻意的安排突現(xiàn)了他的“講理學的老監(jiān)生”身份。小說開篇,將我們帶入已顯出“新年氣象”的魯鎮(zhèn)和為“祝福” 而忙碌的魯家宅子之后,便不失時機地為人物畫下了一個鮮明的輪廓:
他是我的本家,比我長一輩,應該稱之曰“四叔”,是一個講理學的老監(jiān)生。他比先前并沒有什么大改變,單是老了些,但也還未留胡子,一見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說我“胖了”,說我“胖了”之后即大罵其新黨。
…………
我回到四叔的書房里時,瓦楞上已經(jīng)雪白,房里也映得較光明,極分明的顯出壁上掛著的朱拓的大“壽”字,陳摶老祖寫的;一邊的對聯(lián)已經(jīng)脫落,松松的卷了放在長桌上,一邊的還在,道是“事理通達心氣和平”。我又無聊賴的到窗下的案頭去一翻,只見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錄集注》和一部《四書襯》。
同樣,《風波》和《離婚》所強調的,是趙七爺?shù)摹叭锓綀A以內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學問家”和七大人“知書識理”、“與知縣大人換過帖”的特殊身份??梢姡≌f所重視的,是這些人物所擁有的知識或功名,以及由此獲得的特殊的社會地位。這是一個與祥林嫂、七斤等普通小民截然不同的社會群體。其區(qū)別不僅僅在于前者往往是后者的主顧,前者生活的優(yōu)裕與后者生活的困頓,而是他們地位的懸殊,尤其是前者對后者在精神上的絕對的優(yōu)越感和權威性。兩種人物分處于兩個不同的階層,構成等級鮮明的“魯鎮(zhèn)”社會。
與現(xiàn)代鄉(xiāng)村小說塑造的地主形象所不同的是,魯四老爺們不僅是物質世界的掠奪者、占有者,也是綱常倫理的代表,不僅掌控祥林嫂們的物質生存境遇,更以絕對的權威鉗制著他們的靈魂。無論是魯四老爺,還是七大人、趙七爺,都是“千年古國居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意識的代表”[6]、“吃人”社會的執(zhí)行者。所謂“事理通達”,昭示的正是人物對封建教條的膜拜與衛(wèi)護,“心氣和平”表露的則是紳士在權威意識籠罩下的平和與從容。因為他們,封建禮教在廣大的鄉(xiāng)土社會不再是一種抽象的存在。幾千年來,正是他們揮動著教化的鞭子,將人們驅進狹窄、陰暗的角落,成為封建專制的奴隸?!蹲8!穼⑾榱稚┑谋瘎≈苯蛹{入魯四老爺?shù)年幱爸?。由于她的再蘸重寡,魯四斥其為“傷風敗俗”的不祥之物,不許她染指祭祀大典,使她孤獨脆弱的靈魂從此背負沉重的罪孽感,精神日趨委頓。柳媽在魯家的身份雖同樣是幫傭,卻是魯家的“善女人”,她對鬼神的虔信與魯四老爺?shù)摹安粌粲^”一脈相通,她對祥林嫂的歧視和嘲笑,正是魯四老爺們“道德心性”等道統(tǒng)思想的世俗表現(xiàn)。祥林嫂用存積的最后一點工錢給土地廟捐了一條“給千人踏,萬人跨”的門檻,以此“洗刷”自己的“罪孽”,卻被魯四夫婦宣告為無效。祥林嫂帶著無以洗刷的罪名和極度的恐懼倒斃在風雪交加的街頭,那正是魯鎮(zhèn)人的“祝?!敝?,又因此被魯四老爺論定為“謬種”。對于祥林嫂而言,魯四老爺就是一個以封建倫理道德做遮羞布的食人者。
二
啟蒙主義精神和國民性話語,使得“紳——民”關系成為紳士形象的敘事中心。小說多從小民內心感受出發(fā),充分展示紳士作為封建文化的占有者和封建意識的化身擁有的絕對的優(yōu)越感和權威性,指出國民劣性的根源所在,即無知小民對有“學問”的老爺們及其所代表的封建專制主義文化的迷信和順從。魯四老爺們是魯鎮(zhèn)的主人,他們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一舉手一抬足,都牽動著周圍人的神經(jīng),在小民身上即刻產生強烈的影響,指導并決定他們對人事的判斷。趙七爺一路走來,原本安詳?shù)泥l(xiāng)場突然變得緊張、不安。七斤嫂的心“禁不住突突地發(fā)跳”。坐著吃飯的人“都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請七爺用餐。在趙七爺?shù)娜詢烧Z之下,一場風波迅速卷過原本寧靜的黃昏,將七斤夫婦、八一嫂和其他幾個與剪辮子有關的人推向惶恐不安之中。不乏“見識”的七斤和頗有些強悍的七斤嫂,原本也并非怯懦之輩,然而對“學問家”的迷信和畏懼,從一開始就決定了沖突雙方的優(yōu)劣之勢,一旦七爺搬出古書典故,則失去了任何抵抗的可能性:“七斤和他的女人沒有讀過書,不很懂得這古典的奧妙,但覺得有學問的七爺這么說,事情自然非常重大,無可挽回,便仿佛受了死刑宣告似的,耳朵里嗡的一聲,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敝獣c識理,識理與權威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在與知識無緣的小民心中是如此的不容質疑、天經(jīng)地義,由此可見一斑。相對七斤夫婦,愛姑的處境原本要好得多,不必為衣食住行而憂慮,即使遭遇被丈夫拋棄的危險,也有人財兩旺的娘家作為支撐,因此她在與夫家的那場馬拉松似的糾紛中一直是理直氣壯。然而,一旦面臨“知書識理”的七大人,卻迅速而徹底地敗下陣來。對于愛姑最后的“失敗”、尤其是她前后的心理轉變,歷來有各種不同的解釋,其中,不乏“突?!敝f。理解這一心理過程的關鍵,在于紳士在鄉(xiāng)土社會特殊的地位和意義。紳權的政治基礎是封建的等級制度,社會文化基礎則是農耕社會里小農文化知識的匱乏。嚴格的封建等級制度和農耕社會的生存方式,排斥一般小民受教育的權力,紳士成為惟一享有教育和文化特權的社會集團?!皠谛恼咧稳?,勞力者治于人”的社會價值觀,使文化占有者的紳士理所當然地成為綱常倫紀的教化者和維護者。在一個“禮法”社會中,只有“知書”才能“識禮”,也才配“識禮”?!皩τ诖笞植蛔R的小民,文字是既具有神秘性也具有權威性的力量,它的實質表現(xiàn)就是紳士階層的權勢和地位?!盵7]愛姑盡管頗有些潑野與強悍,但一開始就感受到一種來自七大人的壓力。在蔚老爺?shù)膹d堂上,一群少爺聚集在七大人的周圍,“被威光壓得像癟臭蟲”似的,對著七大人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動作,“畢恭畢敬”地低聲附和。父兄的煩惱和退縮,客廳上的少爺們的言行,都向她顯示七大人非同尋常的“威力”。她先前的所謂“幻想”,也無非是對“知書識理”者的迷信,以為“知書識理的人是講公道話的”,“知書識理的人什么都知道”。這種迷信曾經(jīng)支撐著她獨自堅守逆境、反復申述自己的不幸,也正是這種信念使得七大人的一句“公婆說‘走’!就得走”,瞬間徹底地將她推入“驚疑和失望”之中,明白原來是“自己錯了”。同樣的話,在旁人說來,愛姑是可以質疑的,但出自七大人之口,卻使她確信無疑。值得注意的是,愛姑等人接受了七大人的“調解”,與慰老爺告別時的言行:
“好!事情是圓功了?!蔽坷蠣斂匆娝麄儍擅娑硷@出告別的神氣,便吐一口氣,說?!澳敲?,嗡,再沒有什么別的了。恭喜大吉,總算解了一個結。你們要走了么?不要走,在我們家里喝了新年喜酒去:這是難得的。”
“我們不喝了。存著,明年再來喝罷?!睈酃谜f。
這里,魯迅強調了人物的順從態(tài)度。所謂“順從”,歷來有兩種不同的性質。一是對權力的強迫性的服從,一種是對權威的自愿性的服從。權力的強制性壓迫下的所謂的“服從”,實際上只是一種表面的“順”,也很容易隨著權力的更替、消除而解除;權威的建立則涉及到社會文化心理的普遍認同,其建立之初或許借助于一定的權力,但一旦為人們所認同,便成為一種普遍的文化心理。數(shù)千年的封建專制主義教化的結果是無數(shù)的“順民”,不僅順從于至高無上的政治權力,而且順從于包括“紳權”之內的種種無形而又無所不在的文化專制。
三
辛亥革命后,傳統(tǒng)紳士階層急劇衰退,社會精英集團已讓位于新興工商階層、知識分子和新式軍人階層。不過,紳士階層的消亡和新興社會力量的時代交替,以及由此引動的社會權力結構的變化,卻主要發(fā)生于近代化程度較高的城市社區(qū)。在遼闊的基層社會,社會變遷速度的遲緩和社會結構分化的不足,迄未動搖紳士階層居于統(tǒng)治地位的基本狀況。結果“實則舊有人等,改換名稱,并無實質是變革”。[8]《風波》、《離婚》皆以辛亥革命為背景,通過“紳——民”關系的描寫,暴露一個嚴峻的歷史事實:封建王朝雖然正一步步走向崩潰的邊緣,但是在廣大的鄉(xiāng)土基層社會,封建專制主義仍然擁有廣泛的社會基礎。紳士階層作為封建王朝統(tǒng)治的社會基礎,以及傳統(tǒng)“綱常倫紀”的維系者和封建專制文化的代表,宛若幢幢陰影,籠罩在中國鄉(xiāng)土社會。辛亥革命并沒有消除籠罩在魯鎮(zhèn)上空的封建魔影,趙七爺、七大人之流的紳士依然稱霸鄉(xiāng)里,他們的言行依然是裁定小民吉兇禍福的準則。小民們也自覺地與他們站在同一行列,做著舊意識形態(tài)的奴隸,成為劣紳作威作福、茍延殘喘的現(xiàn)實基礎。在紳士這一封建特權者形象中,魯迅集中了他反封建禮教和文化專制主義的筆墨,生動地展示了封建的等級制度、倫理道德對民眾精神桎梏之深、之烈,說明不打破紳士階層所代表的封建專制主義,不突破他們套在國民精神上的重重枷鎖,中國社會的現(xiàn)代變革將不可能真正成為現(xiàn)實。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紳士是富于道德和權威原型意味的形象?!凹澥客匾秽l(xiāng),形端乃能表正”。[9]對于“四民之首”的紳士,封建王朝不只是給予特權和地位,同時從穩(wěn)定社會秩序這一最高目標出發(fā),提出必要的規(guī)范和要求。然而,魯四老爺、趙七爺、七大人卻無不現(xiàn)出言語和動作方面的雙重木訥,人物形象在某種程度上十分做作而可笑。魯四老爺前后只有幾句話,每句一般不超過三、五個字,而且常常重復,前后矛盾。七大人的話同樣少得古怪,只是忙于摩挲一塊“屁塞”,仿佛有智力呆下之嫌。小說以此在揭示封建專制主義酷烈的同時,以一種近乎戲謔的筆調,暴露人物“威嚴”背后的卑瑣與猥褻,否定、解構封建道德文化。與此同時,小說通過“紳——民”關系的微妙變化,顯示士紳這一昔日特權階層逐漸走向弱勢的現(xiàn)實狀況,預示該階層在時代浪潮中的分化與蛻變。《風波》雖然并未直接點明七斤“酒后失言”的具體情形,但一個盲民竟敢罵“三十里方圓以內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學問家”,七爺也竟一直隱忍而不發(fā)作,辛亥革命的浪潮可見確乎到了這里。趙七爺利用自己“學問家”的身份,借“辮子”風波威嚇、懾服撐船人七斤及其家人,泄一言之憤,暴露的恰是人物的虛偽與怯弱。那件“輕易是不常穿”的寶藍色竹布長衫抖露出的,正是人物內心的躁動與不安。時代的蛻變已使他們不得不使用各種伎倆,巧妙地施展自身的精神優(yōu)勢。風波過后,趙七爺重新盤起辮子,蟄伏起來。小說結尾借七斤嫂的一番話,意味深長地為趙七爺畫下一幅面影:“我想皇帝一定是不坐龍庭了。我今天走過趙七爺?shù)牡昵埃匆娝肿顣?,辮子又盤在頂上了,也沒有穿長衫?!边@恰似一個歷史的定格:隨著封建王朝的傾覆,紳士老爺們不得不順應時代的潮流,改變自己的姿態(tài),收斂昔日的威風。這一切通過七斤嫂的轉述完成,顯示出濃郁的諷刺意味和淡淡的喜劇色彩。
值得注意的是,“五四”新文學的國民性中心話語,決定小說敘述向小民精神狀態(tài)的傾斜。相對而言,紳士不過是封建專制主義的一面鏡子,人物自身敘事空間相對狹窄,正面描寫稍嫌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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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仝瑞中